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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家的长孙媳 (刹时红瘦)


  而一如兰庭所料的是,当胡端得知户房司吏被当场捉包,果然气急败坏,就要端出通判的官威去尹寄余这个区区书吏手中抢人,及时被他的一个门客劝阻住:“户房司吏怎能不知胡言乱语的攀咬,对他自己更没好处,焚毁文书值什么刑罪?不过就是暂时免了职差,只要别驾您还在,怕今后就没了他的好处?这些吏胥,都是奸滑人,他们知道轻重好歹。”
  “我也是被赵江城逼得心急了。”胡端一脸的晦气:“赵家和许家乃世交,赵太师在世的时候,可就和袁阁老政见不和,赵江城一起复,偏就接手了汾州,必定是紧盯着施公不放,想找把柄陷施公于不利,而东墟这案子,却偏就……当初也是我一时想得简单了,不提防竟然会闹下这大的后患!”
  “在下听着别驾的话,早前州尊竟然是称病,反而是大公子出面应对,这情形仿佛有些怪异呀,说不好州尊并没有拿定主意,是那尹寄余和赵大公子在旁游说,才教州尊半信半疑,若真是这样,想要挽回平息就半点不艰难了。”门客倒是看出了知州大人的态度有怪异之处。
  要说来像赵江城这样的官员,考取进士后走的就是翰林清流的路子,从未外放为官,根本就不懂得地方“惯例”,多靠的是属官和尹寄余一类的僚客替他谋划处办公务,原本应当是一任无惊无险安然过去,调回朝中再任京官,当然,有的州府长官,也会带携子侄历练,所以如同兰庭一样替拿主意,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咄咄怪事。
  咄咄怪事是赵知州压根没打算带携子侄历练,但无可奈何必须服从儿子。
  所以无论胡端,还是他的门客,至多只能怀疑赵知州仍存疑虑,还没有坚定主张。
  门客便继续出谋划策:“周使君可是袁阁老的姻亲,只要别驾委婉书告,让周使君知悉此案关系重大,由提刑按察司出面重审,说不定赵州尊就不敢和上官争锋了,又就算他仍不退让,也得递奏章向朝廷申辩,他虽有许阁老撑腰,可别驾不是还有袁阁老和施公助阵?”
  胡端便一拍大腿,决定去信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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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蛇蝎之人
  ? 渠出在得到春归的指令后,此刻也正伫在吴家窥听,她已经基本判断吴二贵就是弑兄谤嫂的凶手,对于这人自然严肃审视,见此三十左右的男子,虽说生得相貌堂堂、体格魁梧,眉宇间却凝聚着一股子躁气,一看就不是个仁厚人。
  盘着腿坐在炕床上的吴老娘,此时正在哭哭啼啼:“也怪你这混账,对你的嫡亲兄长怎么能下那样的狠手?你大哥对你还要怎样,那时你要分家,你大哥把家里的多半积蓄都给了你,你在外头晃荡这么些年,赔光了本钱,你大哥可曾说你半句不是?我唠叨两句,他还替你说话,说在外头谋生本来就不易,他劝不住你,让你吃了苦头,如今好容易你想明白了,愿意安安生生留在汾阳,让我不要再责怪你。又出钱出力,给你建房盖院,又带携你去做木工,你会什么?也就是给你哥打个下手,工钱上你大哥可曾亏你半文?为多大点事,就为一颗树,你居然就敢下杀手!”
  渠出:这下好了,案子破了,凶手果然就是吴二贵,可这是个什么动机,为树杀人?
  却听一声暴喝,吓得渠出差点没有魂飞魄散,原本好端端的站在地上,一下子飘上了房梁。
  暴喝的人正是吴二贵。
  他不仅暴喝,还掀翻了炕桌,原本只是眉宇间有几分躁气,此时眼睛却都布满了狠戾:“母亲既怪我,当初就不该替我遮掩,就该指证我把我送去死狱!”
  吴老娘被吓了一跳,缩在炕角,哭声越大了:“我就两个儿子,你大哥已经没了,你要再有个好歹,让我怎么活?我真是做了什么孽,虽然从来就知道你脾性不好,尤其是喝了点酒后,就更犯混使性,可我也从来不想,你居然敢害人!还是你的兄长……”
  话说到半打,却见门帘掀了起来,傍门站着一个水蛇腰、桃红面的妇人,她手里捏着把团扇,指甲染了凤仙花汁,微微的拉起唇角,但又不带笑意:“老娘你可是小看了你的儿子,他就算没喝酒,也敢杀人呢!这些年在外头,他手上的人命也不只一条两条了。”
  一句话就把吴老娘给骇得瞪大了眼,妇人才摆着腰缓缓地进来,远远坐在一张椅子里,放了团扇,拿起茶吃,待放了茶碗才说到:“你急什么急?多大点事值得这样上火的,不就是那个姓华的秀才,帮着你侄子那小东西出头,要告你这叔父杀人么,这件事到了这地步,又不是关系到你一个人,胡通判帮了手,连施老爷也脱不开干系呢,胡通判今日遣人来,不过是给你提个醒,让你留心注意罢了,咱们现在,可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不能隔岸观火。”
  “要不是你这天杀的淫妇蹿掇,二贵也和他兄长闹不成这地步!”吴老娘怒视着妇人。
  渠出忖道:这怕就是那张氏了。
  “发火有什么用,发火大伯就能活过来?”张氏斜眼睨着吴老娘,不无鄙夷:“老娘也该想想了,大伯留下那些积蓄,一多半都给了施七爷,这才通融得夫君逍遥法外,现下若不过了这道坎,钱白使了不说,夫君还得赔上性命,老娘你还指望着大嫂从牢里出来,不计前嫌替你养老么?”
  “行了!”吴二贵这才冲张氏一喝,不过语气听上去却比喝老娘时要温柔许多:“你和她一个老婆子磨什么嘴皮,还是替我想想,怎么过去这一道坎。”
  “那司吏不是转达了胡通判的意思,让老娘去府学里闹,斥那替蒋氏出头的穷酸秀才也是个败坏斯文的奸夫,他要是还不想被革生籍,就该知道不能再淌这滩浑水。按我的意思,这还不十分牢靠,最好再把吴云康这祸患给除了,任凭赵知州怎么审,再没有半点凭据,还奈何得了夫君。”
  “你这个无恶不作的淫妇,自己生不出孩子来,竟还要害我吴家这根唯一的独苗,真真作了什么孽,我家招来你这样一个祸害。”吴老娘听张氏出的主意,扯着脖子就嚎啕大哭,又连连用拳头捶着炕床。
  渠出对这老妇人却无法生出半分同情来,冷嗤道:“只把儿媳不当条人命,活该被这毒妇苛虐。”
  但吴家三口子却听不见渠出的指责,那张氏也压根不在乎吴老娘的嚎哭,她靠着椅背,斜睇媚视:“你还舍不得吴云康这独苗?却不想他这侄儿要把叔父往死里祸害,眼里又哪里有你这位祖母,只有他的亲娘呢,夫君只要被判了死罪,老娘还想着你的好儿媳好孙子给你养老?醒醒白日梦吧,夫君现今才是你唯一指望得上的孝子。”
  “二贵,二贵!”吴老娘去拉儿子的胳膊:“可不能听这淫妇的唆使,再害了你的侄儿。”
  吴二贵却是把胳膊重重的抽了出来,脸都没往老娘这边侧向些微,直冲张氏:“要这个时候对云康动手,我可不是更加说不清了?”
  “害怕什么,他这些日子,为了和他妹子有一口肉吃,不是日日去阳城河里摸鱼?只消留意着避开人,把他往河里一推,说他是踩失了脚,被冲进河里淹死谁能不信。”
  “真真是个毒蝎心肠、灭绝人性的东西!”渠出窥听至此,气得飘起老高,直接穿过了房顶出去,一阵风般赶往府衙,连忙的把吴二贵和张氏的毒计告诉春归。
  春归听闻,也坐不住,急着要去提醒兰庭小心防备,怎知却打听着他竟然领了尹寄余和孙宁出衙,也不知眼看着已经入夜却去了何处,又甚至彻夜未归居院。
  直等到次日,春归才又打听得兰庭领着乔庄正替蒋氏看诊,她赶紧过去,在院门口却正撞着黑着张脸的翁爹大人,春归道了万福,也只得了冷冷一哼的回应,难道父子两又生了争执?春归目送着翁爹怒冲冲的背影,也就只在心里忖度了那么一下,就把莫名其妙吃了冷脸的冤枉气抛在脑后。
  这院落是靠内庭的西路,也建着凉亭养了一池的锦鲤,正有一树紫薇明艳似火,原本极为适合闺秀居住,不过沈夫人膝下没有女孩,所以此时闲置着。
  春归进了院门,一眼就瞧见凉亭里坐着三人,似乎乔庄正在问话,蒋氏却仍旧畏畏缩缩,她已经换了身洁净的衣裙,发髻也经过了梳整,整个人看上去极为消瘦,避了脸,目光空洞,没有回应乔庄的问话,却留意见了春归的步入,只是把眼睛轻飘飘的看过来,又连忙回避开去。
  春归虽说忧心着吴小郎的安危,还不忘先关心一番蒋氏的病情。
  “身体倒没什么大碍,手上的伤也已经愈合,不过心病积重,不能回应问话,逼得紧了才答一句也是答非所问,还得缓缓的开导安抚。”兰庭低低的告诉春归,又问她:“我听汤回说你昨晚遣了人问我去向,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我原也想着待阿庄问诊结束去寻你,不想你就找来了。”
  春归原本考虑着是否应当避开蒋氏,只见她这情状,恍恍惚惚不像能听得进耳交谈,似乎又没有避开的必要,便也低应道:“我是忽然想了起来,那吴二贵若真有弑兄的歹狠,如今听说罪行大有可能败露,会不会狗急跳墙不利吴小郎这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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