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的在理,姚氏心里也没底,她心下已经应下来了,用力地抽出自己的手,“已经不早了,回去歇着去罢。”
姚氏正欲喊秋碧进来给自己卸妆,就见着元袅还白着一张脸,似是余惊未定,“你怕什么,就算她娘魂魄未散,那还斗得赢我们一群活人不成,瞧你那点出息。”
确实有些害怕的元袅又被娘亲训了一顿,她耷拉着双肩,耸着头颇有几分做贼的样子出门,看的姚氏止不住摇头。
门吱呀一声,冷风灌入,房间里的温暖瞬间被吞噬几成,被击溃。姚氏又看着床上几本账本,心里打起鼓来,她抬手覆上有些粗糙的账本,翻开一页,除了密密麻麻的字便是泛黄的纸张,指腹轻轻磨着一页纸,心下思忖,是的找几个和尚来看看了,她目光又怕又毒地环视四周。
怀壁院与溶溶院一个南一个北,且怀壁院偏僻,元樱回到怀壁院的时间晚些。
被秋夜的凉风包裹,凉意也无孔而入,但是冻习惯了的元樱无甚感觉,抬脚踏入院子,她看着一直低着跟着自己的花枝,不由收回了脚。
回怀壁院的路上灯笼少见,所以一路漆黑,若非月亮赏光,元樱还真无视了背后这个隐在竹影下瘦下的女子。
“你去睡罢,我不用你伺候。”元樱对她挥了挥手,可她压根没有抬头。
缩着脖子发抖的花枝也不知是不是冷的了,她目光往上抬了几寸,堪堪见着元樱的脚尖又触刺反缩,她哆嗦着,“小姐,今日我在大堂上说的话都是……”
花枝喉咙里似乎凭空生出一根刺,多说一个就要性命,她嘟囔着几遍前半句话就是吐不出后面的缘由。
抱怀的赵晢看着吞吞吐吐的花枝,索性朝她身子一撞,他那抹意识竟然进去了一个女子的躯壳里,接着花枝缓慢抬头,目视前方,“我今日不得不那样说,不然大夫人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话音刚落,赵晢似乎被赶出来似的,踉跄了一下,元樱看着泪痕未干的花枝说道,“你回去罢,你该说的也说了,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
花枝的担心是多余的,元樱在这府上如同一个摆设,只有一个嫡小姐的身份能唬人,充其量也只是一个纸老虎。
“那小姐早些歇息。”花枝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泪迹。
看着那丫鬟头也不回地走了,赵晢真是同情元樱的遭遇,话语直白得有点伤人,“你这个元大小姐混的也太差了些罢。”
好在元樱看得开,她要真是那心如命一样比天高,就别活了,她不甚在乎地说,“如今还算好的,换了过去怕是你要大开眼界了。如若你后悔了,现在悔婚或许来得及。”
她并没有恼羞胆儿云淡风轻地接受了,赵晢极淡地笑了一下,快步走到她身旁,“嫁于我,日后我在男人里排第几,你就在女人里排第几。”
元樱听他做下保证时拍了几下胸脯,他心口似乎真有跳动,怀壁院内没有灯笼没有明火,他眼里便是一片漆黑,那团黑魆魆里也有自己。
愣了一下,元樱才作反应地笑了几声,不过她未开口也无从猜测笑容里的情绪。
“我只听说宫里皆是勾心斗角,嫁给你我已经看到了自己日后坎坷多舛的命途。”元樱还是笑着的,她伸手去推门,屋子里有一方银辉,映亮了房间里的一角。
赵晢跟在她身后,漫漫问道,“你在哪儿听说的?”
“城东说书先生就是这样说的。”月光通过窗户洒了一片进来,元樱沾光,摸着准备点燃蜡烛。
月光细软,铺在元樱身后的裙装上,将鹅黄色染得淡了些,像是往墨汁里掺了水。
赵晢还挡在门口,他稍作思索,“你与那说书先生素昧平生,却这样相信他的话,我与你渊源甚远却一口否决了我的话。”
元樱摸索蜡烛的手稍作停顿,只是一瞬,她又继续找蜡烛了。
看着她的背影,赵晢牵了牵唇角,轻轻呼了一口气,整间房间突然亮如白昼,将薄凉的月辉照的自惭形秽。
元樱身子一僵,“你怎么做到的?”
“那有何难?”赵晢一面向她走来,“我意识离体的五年不知听了多少佛经术文,我娘一直在为我祈福,福祉加身,点燃这点烛火算什么?”
元樱还真是小看他了,她放下手中一截蜡烛,“既然你本事这样大,何必天天缠着我,让我助你回归身体。”
这或许便是冥冥之中的缘分罢,赵晢望着与自己同年同日同时同秒出生的女子,然而一个命格强一个命格弱,天意弄人。
“因为,有我你方能脱离苦海。”赵晢已经来到她的身边,“有我在,我能保你平安。”
元樱看着自身不保的他放出这番话,被火光点亮的眸子微微一弯,挤压得满眼的光芒四溢。
第7章 【07】你紧张我
姚氏上了年纪,回了房后心中越琢磨越不对劲,心里把今夜的事翻来覆去地捯饬,最后留在脑中的想法倒把自己吓得脊梁骨发僵。
她进门时怀壁院已经有了衣冠冢,她一直忌讳这件事觉着不吉利,哪能听信路过化缘的和尚的疯言疯语,真把衣冠冢葬在人住的院子,真是晦气。
加上今日不知如何说出口的事,真是邪乎极了。
睁着眼在心中编网到天明,姚氏足足比往常早起了一个时辰,秋碧进来给姚氏梳发时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定眼一看,铜镜里的大夫人眼皮子底下一片深重的青木灰,登时如冷水浇顶,手下放轻了些。
“夫人,我已经让人备好了七境堂绿茶,喝了提神润色。”秋碧拿起一盒玉露霜,勺出一点滴在面脂上。
姚氏心中有困扰,一夜未眠气色又不好,刚有点睡意时天就蒙蒙亮,似是一只灯笼蒙的纸太厚,透出来的光微弱可偏偏又看得清四周,她这才不悦地起床。
瞧见这丫鬟懂事,脸上自然多了几分满意,姚氏整个人的气场颠倒了大半。
铜镜里的她两鬓梳得精神平整,姚氏抬臂抚了抚鬓发,口吻透着满意,“你让人备好马车,我要出门一趟。”
姚氏出门向来带着她这个贴心的丫鬟,秋碧也不问,等到了自然知晓,顺遂地应了,“我马上着人准备。”
听说城东郊区有一座山,山顶有一处寺庙名灵应寺,听那些凡人信徒口口相传灵验得很,姚氏要请高僧回来瞧瞧,这宅子里到底有没有不干净的东西,有的话早日除了省心,没有的话心里也用不着提心吊胆。
马车在灰蒙蒙的雾气里向前撞去,车轱辘声在还算安静的大街上尤为醒神。
她这一去一回也不过两个时辰,那时月亮般温柔的太阳悬在头顶,光芒并不灼热,照在人群熙攘的大街上频频升温。
赵晢等候多时,他晚上宿在院中的树上,车轱辘不和谐的声音惊醒了他,隔了几间厢房,他听到姚氏对车夫说去灵应寺,心下就知晓她此行的目的了。
不过姚氏到底是深宅大院里的妇道人,赵晢听那佛经五年,再听几遍不过是如沐春风让浑身更舒散几遍。
自打天放亮起,赵晢就一直坐在院里的石凳上,像是在等人一般望着院子门口。
他坐在那儿,一手撑头,偶尔有风吹动他的衣玦,动静犹如画,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元樱步了过去,望着他眼睛不眨得守着门口,可是入院的门口只有几丛已经枯黄的竹子,青葱时是一道风景,现在秋天凋零,不看也罢。
“你已经在这儿坐了两个时辰。”保持两个时辰纹丝不动,真的不会累吗?元樱看着今天有点异常的赵晢。
赵晢抬手往旁边挥了挥,意思是挡着他的视线了。
“你在看什么?”元樱往旁边挪了挪,还没等到赵晢回答,便听见一声客气,“大师您里面请。”那声音就算是扭成麻花元樱也辨的,是姚氏。
一声大师喊的元樱整个人如堕泥潭,她下意识地把赵晢一挡,神情有些匆忙地望见一脚踏进院子的胡子花白的老者一身绯色袈裟,绯色乃是本朝官家亲赐的颜色,如此说来面前高僧如假包换,元樱低声让他逃命,“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怎么能走?赵晢等他们坐的浑身都僵了。
余光瞥见一角衣玦,元樱想完了人吓傻了现在逃命都不会了,迎面走来的僧人一脸仁慈,身上风骨颇有得道之意。
既然躲不过,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了。
“大师,”元樱跟着姚氏称呼道,姚氏一进这院子眼珠子就像街头孩子手中的风筝转来转去。
姚氏面色如土,桃花色的面脂都盖不住她的脸色,有大师撑腰,她说话大声了些,“大师,依您看来这院子里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很显然,她话里“不干净的东西”指的是赵晢,这样的称谓令赵晢很不满,他堂而皇之地从元樱身后走出来,大摇大摆地走在高僧跟前。
正抬脚要落地的高僧蓦然收回了脚,站在原地,脸上露出一个了然的笑,似乎已经洞穿一切,不过他的眼神并没有落在赵晢身上。
细小的举止令元樱浑身绷得像被人五花大绑了,难受得难捱。元樱察言观色,不动声色地走上前,“大师,我这院子干净得很,您大老远来渴了罢,进屋我给您倒一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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