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显然没想到这一点,她微微一怔,很快说道:“大师,请讲。”
无我一双慧眼看着她们,目光和善,颇有救济苍生于苦痛的意味,他声音沧桑,却从俗世的沧桑中透出一种看透俗世不染俗流的高超,“一只碗里置放着些许水,放了糖下去,你尝一口,皇后以为该是什么滋味。”
这个问题背后的深意是什么?
“甜味。”皇后愣了一下我有些不知无我所言。
“不错,”无我笑了笑,明-慧的眸子里透出亮光,“也错了。”
“这是何意?”皇后云里雾里的,她是来问赵哲的,为何无我大师给她讲了一通不沾边的话?
“皇后忽略糖水本是两个味道,正因为水无色无味无形,做的太到位,而致使人忘了这一味。”无我说完,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皇后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她只不过略加咀嚼了两遍这话,发现参悟不透,立刻又追问赵哲的事,“绕了这么大一圈,大师还是未告诉我,几砚与元姑娘成亲可是真的能苏醒?”
即便他苏醒,也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无我抬头时,注意到赵暄脸上复杂的神情变了几遍,说给皇后听的她,她没听懂倒是旁人听懂了。
不过无我要说给赵暄的话还在后面,他说,“施主莫急,冥冥之中自有最好的安排。”
“老衲还有一句话要说,太子请听好。”无我大师朝着他一笑,试图解开这孩子心中的枷锁,“糖与水浑然一体,有人硬是要蒸馏将两者分开,最后水蒸发了,糖也不见了。是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这话说的太明白了,赵暄拧了拧眉头,不过顾忌到母后还在很快又收拾好脸上如临大敌的神色。
说了一箩筐,皇后还是没明白,而赵暄却通通听明白了。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大师,您今日说的那番话是何用意?”皇后追问道,她此时最关心赵哲能不能醒过来。
走在前头的无我并未答话,他隐隐约约察觉到了针芒在背的两道目光。
他领着他们到了后院,以往皇后来灵应寺烧香礼佛总是会在这里用一些素膳。
用完膳,皇后支颐着睡了一会。
赵暄找到无我大师,他不似在皇后面前那一般乖张,仿佛生了两幅面孔,“刚才大师说的那番话,我未听明白,还请大师指点迷津。”
“施主,”无我大师看着他寻究又不安的眼色,嘴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只这一句话,赵暄万分笃定赵哲一定就在他这寺庙里,既然他已经知道了,赵暄打开天窗说亮话。
“如果他在这里,还希望大师告知他一声,母后寻他很久了。”赵暄双手背在身后,目光不容分说地露出几丝危险。
面前的人是太子,是储君,将来要继承大统的。
无我大师不卑不亢,笑容一似刚才,心怀天下苍生,“太子与五皇子一母同胞,心里还是对这个弟弟念有旧情,悬崖勒马,为时不晚。”
这层窗户纸戳破,太子的手倏然攥紧,他目光带着矛盾的挣扎,光明正大地暴露了真实的想法,“旧情?何为旧情,只是因为同一爹娘所生,就必须要有情谊维系?那么这天底下的情谊来的也太让人瞧不起了,是谁说的天下的血脉之交一定要兄弟友善姊妹团结!”
愈说到后面,赵暄愈加失控。
而无我大师始终是平静的,有如端平的一碗水,无波无澜。
“你怎知,皇后说糖水是甜味,只说的是糖而非水?”无我大师看着表面上已经拥有一切的太子,平稳地问。
这个问题越界了,已经触碰到赵暄心中最柔软的一块地方,他背着双手侧着身子,日光照的他眼里的细碎光芒一明一暗。
“这是本太子的家事,与大师你无干。”赵暄说完,就抬脚走了,离开时有些仓促。
立在原地的无我大师“阿弥陀佛”了一句,他的影子投影在地上,天上撒下来的光炙热,地下透出来的气息却微凉。
想必这时,赵哲已经顺利进入皇后的梦中,将事情告知皇后。
多年来第一次失控的赵暄心烦意燥地到处走着,没叫人跟着,不知不觉竟然走到后山的入口。
和小跑出来,额头碎发被汗水沾染的元樱撞了个正面,不仅是元樱错愕,就连赵暄也满脸愕然了。
转眼间,赵暄温润如玉地看着元樱,“有韵姑娘从后山小道进来,是来寻我皇弟的罢,可要我给你带路。”
寺庙这种地方,他身边的能人异士无法施展他们的本事,所以找起来不亚于湖里捞针。
大事不好。
元樱立刻就往后退去,身后便是蛇林,太子孤身一人是绝对进不来的。
只是她退到蛇林后,太子有条不紊地步了进来,神态自若,周遭的青蛇白蛇赤炎蛇各个懒散地挂在枝头或钻入深处。
元樱疑惑,无我大师不是说,蛇林的蛇群极认生,若是有人第一次闯进来哪怕是灵应寺的得道高僧都会被这群蛇为难围困许久,可它们视若惘然。
她一路后退,一路看周遭的蛇群。
眼里大写着不相信,以及脑袋快速旋转,心想现在该如何脱身。
“怕蛇?”赵暄看着周遭的蛇不仅没有半点不适,反而关心起元樱来了。
进了蛇林也没用,反而断了自己的后路,现在已然到了蛇林深处,叫破喉咙也没人及时来救自己。
元樱和他周旋,“你想怎样?”
“你知道得太多了,我不能留你了。”这些日子,宁檀深待他很好,让他那颗冰冷的心缓缓回温,他也终于有了一个家的感觉。
可是宁檀深与元樱交好,她又是站在自己敌对面的人,这样的人有一个就能变成心腹大患,不得不除。
他一步一步地逼近自己,元樱警告他,“太子,这可是灵应寺,容不得你胡作非为。”
“正是灵应寺,你消失了的话,应该没人会怀疑到本太子头上罢。”赵暄藏在身后的手缓缓拿到面前,他手中抓着一把白净的沙子。
元樱还没来的及看清楚,白沙扑面朝自己撒了过来,她整个人如堕烟海,四周缭绕着白色的雾,她轻如片羽的身子缓缓下坠。
赵哲……元樱在两眼阖上的最后刹那抬起手,似乎想要抓住他。
回宫的路上,皇后整个人心绪不宁,她嘴唇失色。
“母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一定会尽力救五皇弟的。”赵暄伸手握住了皇后冰的彻骨的手。
赵暄的手瞬间就让皇后醒了过来,她似乎洒过泪,“暄儿,今天中午我做了一个梦,是关于几砚的。”
话到动情处,皇后又忍不住啜泣起来,她丝丝缕缕的声音不绝于耳,内心的凄凉也无竭尽。
他的手忍不住握紧了些母后,瞳孔骤缩,赵暄整个人紧张敏锐起来。
哭了有一会儿,皇后的泪浸湿了帕子一角,她哑着嗓子,“是几砚给我托梦了,他说……”
“说什么?”赵暄等不及,追问道,急切又刻不容缓的声音。
皇后抬头,一双泪眼看着赵暄,眼角微微往下拉着,被疲惫与悲伤拉进深渊,她痛心地说,“几砚告知我,说他的手足要害他还要害元府的姑娘……”
第52章 【52】吃药
说完,皇后忍不住痛心,一阵悲似一阵地小小抽泣起来。
他走前让群羽守的那样小心,还是被他们钻了空子。他的手倏然转凉,平静地安慰道:“母后,莫言担心,有我在就绝不会让人伤害五皇弟和元姑娘。”
皇后哭的牵动肺腑,她抓着太子的手,如同濒死之人抱住浮木。她抓得紧紧得,“暄儿,几砚,他就你一个亲兄弟,你可千万要保住他啊。只要能保住他,我愿意终身食素。”
母后那样一个爱吃河鲜的人,能为赵晢做到这份上,这些年她在宫中不争权,也无心笼络父皇,一些寻找法子让赵晢苏醒,她一日胜似一年地老去。
这一切都是为那个躺在床上五年的人。
他醒着时,只顾晓游山玩水,让母后忧心,如今他昏迷却也只会让母后操劳。
“只要几砚能醒,就是拿了我这一条命,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皇后这句话不亚于一颗巨石,撞击在赵暄的心上。一句不痛不痒的话,牵动着赵暄的眉眼倏然拧紧。
为了他能豁出命,那么为了自己,母后,你能做到哪份上。
看见皇后眼里只有赵晢,赵暄无数次都想问出这番话。
皇后哭得伤心欲绝,趴在赵暄的肩膀上小睡了过去。赵暄侧头,她眼角的皱纹像是一张被狠狠□□的白纸。
“走慢一点。”赵暄看母后睡得正熟,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吩咐车夫赶慢一点,小心路上颠簸吵醒了她。
东宫,已经是三更时分,万籁俱静。
元樱脑袋昏昏沉沉地醒来,周围环境的陌生气息令她挣扎着睁开眼睛。周围幽静只点了几支烛火,这里没有窗户,想必是在什么密室。
手和脚都被束缚住了,元樱用力挣扎了一下,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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