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母应道:“日落前才退烧,就前几日被西苑四公子领着一道去骑马,吹了风回来就病了,四公子倒没什么事。”
祝镕为弟弟掖好被子,吩咐道:“好生照顾着,若还是不妥当,待我告知祖母请太医来瞧瞧。”
这般嘱咐后,他才离去,再经过清秋阁,这里的灯火已经灭了。
祝镕没有驻足,大步返回祖母内院,他今晚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至于和言扶意的初见,似乎不必刻意去告诫什么,那是个通透聪明,极具涵养的姑娘,换做别家女孩子,就拿韵之来说,怕是早嚷嚷出来“我们已经见过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祝镕满面清冷地回到卧房,利落地换了衣裳,趁人不注意,迅速离开了大宅,跳上早就在后门备好的骏马,奔驰而去。
那一夜相安,隔天清早就有明媚阳光,将清秋阁照得亮堂堂。
扶意站在院子里,看婆子们将书桌搬进书房,片刻功夫就收拾妥当,再等她用过早饭,除了韵之,三位小妹妹就齐齐地来了。
“去老夫人院里问一声,二小姐几时过来。”扶意打发翠珠去,这一边,笑悠悠问几个小姑娘,“妹妹们都念过什么书,会背什么诗,写字几年了?”
这会子,祝韵之还赖在哥哥屋里没走,兄妹俩隔着屏风说话,祝镕一面换官服,笑道:“你们上课还挺早,比我们衙门还早。”
韵之很不高兴,幽怨地说:“就是那个言扶意呀,说什么一日之计在于晨,上午的课业时辰比下午还多呢,你说她到底有什么本事?”
祝镕束好腰带出来,宠爱地轻拍妹妹脑袋:“赶紧去吧,别等婶婶派人来捉你。”
韵之恨恨:“听说昨天言扶意把我娘哄得可开心,真怕我娘往后只听姓言的,她若敢去乱告状坑我,我跟她没完。”
“二小姐,书房来人催了……”外头传来乳母的声音。
韵之刚要发作,被祝镕按下,好生道:“有她在,你本是多一重庇护,为何不能好好与她相处?你别忘了,婶婶要你搬回东苑住,已经提了好几回,你若往后日日迟到,奶奶就真护不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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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二小姐的婚事
听说可能要搬回父母身边住,不用催不用劝,韵之立时就跑了。
祝镕哭笑不得,要妹妹仔细脚下别绊着,韵之又跑回来,一本正经说:“你答应我的,她要不是个好人,就替我撵她走。”
“记得,赶紧去。”祝镕催促,看着韵之走远后,到祖母的卧房来,请了安便往禁军衙门去了。
老太太上了年纪,起得比年轻人早,这会儿功夫已经用过早膳,站在窗下抄经。
见孙子出门去,她放下了笔,对芮嬷嬷说:“晚些时候,去清秋阁看一眼,四个小丫头,别吵得扶意招架不住。”
芮嬷嬷笑道:“只要二小姐不闹,妹妹们都是很乖巧的。”
老太太白她一眼:“敢情是我把两个孩子教坏了?”
“话说回来。”芮嬷嬷搀扶老夫人坐下,递过茶水,“东苑要接二小姐过去,提了好几回,说孩子们都大了,咱们三公子是收养来的,总要有个避讳,说了那么多次,您不能总敷衍了事吧。”
老太太笃然喝茶,问今日用的什么水,命下人往清秋阁送些尝尝,这才回答芮嬷嬷:“把孩子接过去,无非是拿规矩礼数约束她,那些个道理,韵之真的不懂吗?十七岁的姑娘,怕不是今年明年就要嫁了,到了婆家少不得被做规矩,我不过是想留孩子在身边,叫她多逍遥两年。”
“二小姐的婚事……”芮嬷嬷满目担心。
“她父亲毕竟不是我生的,我不好干预什么。”老太太轻叹,“横竖他们也不能坑了自家女儿,总是盼韵儿好的。”
芮嬷嬷问:“大老爷下午回京,要不要奴婢张罗,一家人吃顿晚饭?”
老太太摆手道:“马上清明了,一家子去祭祖,两三日在一处呆着,也不差一顿晚饭。”
芮嬷嬷说:“今年祭祖,三公子也不去?”
老太太颔首,放下茶杯:“过了清明,让镕儿先搬出去,我看园子西头的小院就很清静,你记得派人收拾,这样一来,韵之她娘也不能闹了,叫她在我身边自在些吧。”
此刻,内院的下人,已将山泉水送来清秋阁。
扶意正在给女孩子们讲解《诗经》,香橼代替小姐谢过,再往茶水房煮茶,瞧见门外一树梨花冒了芽,欣喜不已:“这么早就要开花了?”
翠珠笑道:“今年春天冷,已经迟了些呢。”
香橼却说:“我们纪州这会儿还下着雪,更别说开花了。”
翠珠面上一紧,忙岔开话题道:“姐姐,言姑娘平日里爱喝什么茶,你教教我,我也好伺候姑娘妥帖些。”
书房里,诗声朗朗,三个小妹妹十分乖巧听话,只有她们的二姐心不在焉,妹妹们背诗,她一个人托着脑袋,歪头看窗外枝丫上停的鸟雀。
扶意已经提醒过一回,遭了韵之的白眼,她和前三天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自然前三天扶意也能感受她心猿意马,只有一副身体在书房,心思魂魄不知飞哪儿去了。
但真要说韵之不通文墨,那可不见得,芮嬷嬷说过,当年老太太亲自给孙女启蒙,二小姐幼时可机灵聪明,十三四岁那会儿起,才忽然变得呆笨。
“韵之。”扶意再次出声。
被点了名的二小姐,没好气地看向她:“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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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书房里的笑声
扶意本想提醒她专心一些,却见韵之脸上沾了墨,像一瞥胡子似的横在鼻子下,一时忍俊不禁,指了指自己的唇上提醒她。
祝韵之一脸莫名其妙,没懂扶意的意思,边上的三姑娘探头过来,立时哈哈大笑,对妹妹们说:“二姐姐长胡子啦。”
“胡说什么呢?”韵之恼了,将手在嘴巴上一抹,果然沾了满指的乌黑,见妹妹们咯咯直笑,抓起边上的笔捉了妹妹摁着就要画她,“小丫头,你再笑。”
“姐姐……”三小姐撒娇求饶,四妹妹和五妹妹上来帮忙,结果没劝住韵之,四人反而闹成一团,都画花了脸,弄脏了衣裳。
扶意本要阻止,还以为二小姐真按着三姑娘欺负,可很快就发现,四姐妹关系极好,玩闹起来,一个个笑得很开心。
倒是外头跟着的婆子丫鬟们听见动静,张望间发现小姐们打闹起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纷纷跑进来劝开,一个个“哎呀呀”急得不行。
五姑娘的乳母更是当面埋怨扶意:“若是叫小姐们来嬉闹玩笑的,何处耍不得,也不必送来清秋阁了,您这是上课呢,还是闹着玩呢。”
扶意也无从辩驳,本不予理会,不想翠珠是个牙尖嘴利的,抢白她们:“言姑娘是老太太和公爷请来的先生,更是老太太娘家的亲戚,几时轮到你们来当面说不是?昨夜老太太亲口吩咐将小姐们送来一处念书一处玩耍,你们怎么不去老太太跟前说?欺负我们言姑娘年纪小不成?”
翠珠是正院的丫头,那乳母是西苑的下人,在别人的地界到底不敢挑事,白了翠珠一眼,没好气地说:“赶紧打热水去吧,总该叫我们小姐洗干净脸。”
扶意在边上没出声,再看姐妹几个,互相玩笑着,任凭下人伺候洗脸,根本不在乎她们的拌嘴。
三姑娘最先洗好了,跑来扶意身边亲昵地问:“言姐姐,我们只念书写字吗,你会画画吗,我想学画画。”
“若是画画,我不敢胡乱教。”扶意笑道,“可妹妹喜欢,我们画一画也无妨。”
她抬头看向捧着茶盏大口喝茶的韵之,说:“但不能再把墨画在脸上。”
韵之瞪着扶意,放下茶杯刚想说什么,脑筋一转悠,便道:“我不闹你们,画吧,我家三妹妹最喜欢画画。”
国公府里,自然要什么有什么,丫鬟们很快就送来纸墨水彩。
扶意虽自谦,可一笔一画,便把窗外冒了花芽的枝丫,画得惟妙惟肖,将一张白纸染出春意盎然。
除了韵之,三个小妹妹都对扶意佩服不已,一上午安安静静学画画,也是有模有样,只有韵之面前净是乱涂鸦,她做什么都意兴阑珊很不耐烦。
如今扶意教四个姑娘,也就不必盯着韵之不放,想来姑祖母特意把小孙女们也送来,就是知道她单独对着韵之,早晚会难做,自己带大的孩子,姑祖母必然十分了解韵之的性情。
转眼,一上午的辰光便过去,日头到了正中,禁军衙门外,祝镕大步走出来,遇见宰相府的车马从门前过。
车上的人也见了他,马车缓缓停下,闵家那与他同龄的长孙下车来,抱拳道:“好些日子不见。”
祝镕道:“我出了趟远门,昨日才回来,你呢,前日我家大嫂生辰,可请你去吃酒了?”
闵延仕笑道:“那日我正忙,去不得,只差人送了贺礼,过几日再去道贺。”
祝镕便说:“马上过清明,一家大小要去祭祖,你过了清明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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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你算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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