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意命香橼关上门,便转过屏风,先解开了丈夫的衣衫,纵然她十分小心,布料摩擦时,祝镕到底是吃痛地吸了口气。
褪下衣裤,见臀上一片红肿,一些地方已出现瘀血,明日一早必定更难堪,扶意的心像是被揉碎了,但冷静下来,先用冷帕子为他敷上。
冰凉的帕子可镇痛,祝镕顿时舒坦了,一只手胡乱摸着,抓到了扶意的手。
“老实趴着才好,拉我做什么。”扶意想要挣脱开,但手指越缠越紧,她不得不挪到床头,屈膝蹲在在床边问,“做什么?”
“怪丢人的。”祝镕说,“让你看见那地方。”
扶意没忍住,眼眶湿润了,低下头说:“什么丢人,我只心疼你。”
祝镕笑道:“我还有媳妇疼,开疆这会儿不知怎么被他娘排揎,慕伯母虽也疼儿子,可哪能像你这样温柔体贴。”
扶意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挤兑你的好兄弟,就算郡主去不得身边,郡主难道就不心疼?就你有媳妇,就你稀罕呐?”
祝镕眼里只容得下妻子,笑着说:“就是稀罕,谁也没你好。”
“还拿我开心,人家都要急死了。”扶意总算没那么悲伤,起身再给换了一块冷帕子,人到了眼前,她就不再那么慌张,小心体贴地照顾着,祝镕的脸色比刚进门时好多了。
她把方才东苑西苑送来的膏药,摆给祝镕看:“用哪个?”
祝镕选了其中一瓶活血化瘀的:“明日早上再给我用,今晚先冷敷。”
等扶意再回到床边,祝镕神情凝重,又道:“既然婶婶们送来膏药,你稍后去回句话,就说我没事。”
扶意说:“都派人吩咐的,不必我过去。”
祝镕摇头:“不过是打个幌子,扶意,你替我去西苑看一看平理。”
“平理怎么了?”扶意问。
“说来话长,但你一定要看见平理,亲眼看见他。”祝镕叮嘱,“有什么事,见过他,我再向你解释。”
扶意能猜到一些缘故,但不敢往深处想,一时分不清,平理在哪一边,更觉得那血气方刚的少年,会在正义的一边,可她又不希望家里的兄弟姐妹卷入这么大的风浪了。
几经冷敷后,祝镕的疼痛缓解不少,原也打得不重,不过是给今天的事一个交代,皇帝也没办法,总要有个处置的态度。
他渐渐感到困倦,但心里惦记太多的事不敢睡,扶意再三哄他放轻松些,在妻子的柔声细语里,才缓缓闭上了眼睛。
扶意取下了冷帕子,为他盖上轻柔的蚕丝被,出门来召唤下人守着:“没有公子的吩咐,不要进去打扰,公子睡下了。”
待离了清秋阁,先到东苑,二夫人没说几句话,就要扶意赶紧回去,一路送到门前说:“你这孩子也太讲究礼数,回去照顾好镕儿要紧。”
扶意辞过后,再转去西苑,刚好是厨房传饭的时辰,三夫人要留侄媳妇用晚饭,还是慧之说:“嫂嫂要照顾三哥哥,您留她做什么。”
三夫人挺着硕大的肚子,十分爱笑,叮嘱扶意自己也要保重,一面吆喝下人:“叫公子来吃饭,他回来半天了,闷在屋子里做什么?”
慧之忙道:“我去找,下人去催一准挨骂,最近某个人气大得很。”
三夫人对扶意则说:“既然不吃饭,就早些回吧,缺什么膏药的过来拿。你家这弟弟三天两头闯祸,从他出门念书起,我就操不完的心,对付跌打损伤,婶婶都成半个大夫了。”
扶意答应了镕哥哥,要亲眼看见平理才能走,正想着如何找借口再多留一刻,刚好三老爷回家来,扶意便向三叔请安。
祝承哲问她:“是怎么打起来的,镕儿可说了?”
扶意道:“大白天的宫里进了贼,且没抓住,因动静闹得太大,皇上不得不处置,相公他不忍手下的人受罪,就自己领下了全部责任。”
祝承哲道:“我说呢,才回京的人,难道是差事没办好?好端端的,怎么打起来了。”
三夫人问丈夫:“你在衙门里,没听说什么?”
他摆摆手:“最近乱的很,一天一个花样,也不知道京城里到底怎么了。”
说着话,慧之带着她四哥出来了,平理看起来和平日没什么两样,在父亲跟前也是毕恭毕敬,之后一家子坐下用饭,扶意不能再杵在边上,便欠身告辞。
低头抬头之间,不经意看见平理想要拿筷子,但右手稍稍动了一下,就没再挪动,换成了左手,但被三老爷呵斥没规矩,要他送一送嫂嫂。
“不忙,我这就走了,三叔和婶婶请慢用。”扶意匆匆离去,努力记住方才见到的光景,待告诉镕哥哥时,不能添油加醋加入自己的臆测,只能说自己看见的。
不过扶意回到清秋阁,在门外就被兴华堂的下人拦下,匆匆赶来,径直到了公爹的书房,遭到祝承干狠狠一顿责备。
“一两瓶膏药罢了,一家子人不必这么客气,你走开了,床上躺着的人谁来照顾?”祝承干怒道,“不许再随便离开镕儿,回去好好伺候他。”
扶意心里虽然委屈,但这一趟目的达成,心里只盼着早些告诉镕哥哥,至于公公说了些什么,她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出了兴华堂就忘了。
回到清秋阁,祝镕还酣睡着,想来这三日在外奔波辛苦,回到京城还没能坐下喝口热茶,就挨了顿打,就算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这样折腾。
祝镕似乎意识到妻子在身边,缓缓醒转,说渴了要水喝。
他支撑着身体起来些,身上已轻松了不少,毕竟没伤着筋骨,皮肉之伤在他眼里都不算事儿。
一口气喝了两杯茶,祝镕完全清醒了,见扶意眼角噙着泪花,笑道:“哭了吗?”
扶意瞪他一眼:“有心思逗我的,不如保重自己。”
说着将枕头叠起来,好让丈夫舒服地趴着,便说起她见到平理的光景,一切如实描述,没添加自己的揣测。
祝镕便道:“这孩子,像是在为谁当差,瞒着全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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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儿子的血衣
扶意去西苑的路上,就想着平理若与今日宫内的事有关联,他到底是为了谁办事,可满脑子除了胜亲王府,再想不出别的人来。
听说平理曾有一晚自称醉倒在园子里,后来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去,事实上谁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
从那之后,祖母和韵之都说慧之不高兴,回京途中,祝镕也提到了。
但今晚,慧之主动去找她四哥,小妹妹看起来没什么异常,更像是担心下人误闯进去,而故意找借口,由她去催哥哥,显然比让下人去请稳当多了。
但这些话,扶意都放在心里没说出来。
因为镕哥哥在提到平理为谁当差时,直接避开了胜亲王府,是他不知道也好,是他故意规避也好,这件事上,扶意会守住自己的分寸。
果然祝镕不能明着对扶意谈起王府的事,见妻子不追问,他便简单地说:“这孩子有自己的主意,我不想阻拦他责备他,更不愿点穿他。但他一次比一次冒险,今日当真是他单枪匹马闯进皇宫的话,万一出了事,全家都会受牵连。”
扶意劝道:“先别急,虽然我也后怕,但眼下暂时相安,且不能说明平理就是白天闯宫的人,我们要冷静才是。”
祝镕眉头紧锁:“二哥离京后,再无音讯,分明说好到了落脚之地,会给我送消息,可你我都已成亲了,也无法知会他。刚开始想着,没有消息也算是好事,至少他们一切安好,但时间久了,心里就不踏实了。再看平理,我甚至担心,二哥是不是也……”
他沉沉一叹,没说下去。
扶意却道:“若是如此,兄弟们都是有志之士,不论是随了哪一位,明白自己要做什么,都有所追求,岂不比浑浑噩噩过日子强百倍,这才是祝家子弟最荣耀的事。”
祝镕心中宽慰了一些,但也不免迷茫,对扶意说:“若真是各为其主,我这个皇帝的爪牙……”
他没说完,就被扶意伸手挡住双唇:“镕哥哥,言重了。我虽不懂经世治国的道理,可我也知道,千年以来的风云变幻、朝代更替,没有对错,只有输赢。就算是当今,他对外虽弱,私心虽重,可对百姓能施以仁政,鼓励寒门学子科考入仕、广纳贤才,并非一无是处。”
夫妻二人,眸光交汇,彼此都有隐瞒,但也足够的坦诚,祝镕道:“如有一日要做出选择,我会明白自己到底该做什么。”
扶意温柔如水:“你我相遇第一眼,我若不信你,又怎么会主动搭讪。如今,将来,往后这一辈子天上地下,我也只信你一人。”
分别三日,如隔三秋,满腹相思哪里经得起一句半句的情话,若是平日,早早就要腻歪起来,但今晚明知丈夫受伤,扶意不舍得他再辛苦。
见丈夫的眼神渐渐暧昧起来,她正经地说:“不许啊,几时淤青散尽了,再这样看着我。”
祝镕的喉结颤了颤,老老实实地答应:“娘子的话,不敢不听。”
那一晚,扶意时常醒来,担心丈夫伤痛难眠,好在伤得不重,他在自己的身边睡得很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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