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我再也不会比现在更知道了......段荣春,你不能那么说。”
好不容易重新回到了金枝玉贵的人儿,还没在糖浆做的陷阱中滚上两圈。一下子就得独自面对爱人的迟疑和辩解,一颗心完全浸泡在飘忽不定中,泪珠像不要钱一样往下滚。
好好看看你制造的难题。
恶鬼终究还是得逞了。它得到了心中所想答案,也难得在残忍之间焕发出些怜惜。段荣春也后悔起自己非要问出这个问题不可,——流了这么多眼泪,眼睛总也是要肿的。
他总是如此卑劣,她的坚持和爱就是他的赦免。
段荣春伸手揽住余杏娇的肩膀,把她往自己怀中带,另一只手用帕子擦去她面上湿痕。可那湿痕擦干了却还是留下眼周一圈薄红。
段荣春用食指轻轻摩|挲她脸颊,摩|挲摩|挲,便变了味道。
一时之间,情形大转。
在方才段荣春给余杏娇擦眼泪的时候,他们之间就不由自主地换了个位置。
现在轮到她身后顶着这棵树。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里已经经过了很多雨打风吹人间伤悲,可这棵树不管,它偏要自己活着。
花还静静地开,果静静地结。仿若什么难以言说的事情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段荣春只修葺了余府上大小建筑,却没有管庭院中心的这棵杏树。
六月是杏果时节,既是她的名字,也是他的生辰。是两个人之间莫名其妙又命中注定的缘法。
段荣春俯下头,从她的颈窝开始寻觅,直到重新重复刚才发生的一切。她可以反抗,可以继续表示自己的愤怒,但是她却什么也没做。在这一瞬间,她昏头胀脑地迎合他的吻。
他们脚下是银票和地契,但现在它们还抵不上废纸一张。
余杏娇抬眼可以透过段荣春的影子和睫毛看到骄阳下这棵杏树影影绰绰的枝头。它舒展自己的枝干给他们挡住了烈日阳光,可他们还是能感觉到热。
是源自于心底的火。
余杏娇仰起脖子,从主动变成了被动的承担者。丝丝密密的,是她在汹涌的浑浊之间几不可闻的换气。
杏树何其可怜,方才就已经经受住了段荣春“嘭”的一声撞。现在爱还给你、吻还给你,自然这一声也要结结实实地还给你。
不不不、好的大可还回来,坏的还请您自己留下。
——说是这么说的,可吻至忘情时,谁又能想到身边环境几何。
段荣春和余杏娇向后一倚,就见着余杏娇要向崎岖不平的树干降落,段荣春托住她的后脑勺,自己的手却又撞上那。
果不其然自古人人皆为情而受伤,就看两个吻,就让段公公遭了多大的罪。
可它和地上废纸一样无足轻重,现在也有东西陪着地上一摊废纸,——连续两次震荡,杏树被震下一些快熟的杏果,砸在段荣春肩膀和他们二人脚边。
只怕今日这树才是最大输家。
然后又是吻,尝到一些血腥味,是方才段荣春唇上未干。他只做恫吓,也轻轻咬了咬余杏娇嘴唇。
鼻尖眼睫细细啄吻,似乎这是世人必经程序。
余杏娇也恢复到刚才样子:亮的眼,好像藏着两汪清泉。可方才是气的、恼的、怨的,现在是羞的,也是被他一吻万年,吻到喘不上气来的。
即使他们之间已经明了了彼此的心,可刚才那些过分的话还是在余杏娇的心底,她心中沉甸甸压着的“惩罚”和“示威”也还必须说出口。
余杏娇仔细回忆,想了想,心里又有点恼,亮晶晶的眼配上绯红的颊正好。
她抱住段荣春的腰,嘴上又是恨恨又是残忍:“段荣春,现在你还要见到我嫁给别的人吗。”
第五十一章
段荣春鼓了一下喉结, 他入宫不算早,但喉结看起来也不甚明显。
他的脸是白的, 也算得上是年轻的,但是面对娇艳如她,又不由得在心中揣测自己的苍老。
——可现在, 苍老不苍老没有那么重要。
他一直肖想的人,在病中引以为光亮的小影子,现在真的扑进了自己怀中。
看着她眼底还带着不情愿,但是却被自己逼得不得不说出这样残忍的话。
嫁娶云云。但是那对象自然不是他。
她话中所提到的未来, 却没有他的身影。
这就是他想要的吗?
绝对不是, 段荣春点了点头,又看着余杏娇朦胧含泪的一双眼摇头。
她还在抱着他的腰,嘴上说着世上最残忍的控诉, 但是心中终究还是舍不得。
段荣春替她抹掉眼泪, 又俯下|身吻了吻她。但这次的吻只落在了她的侧颊, 不带有一丝欲|望,只有无限的安慰和怜惜。
混着泪水的吻,越来越坚定了段荣春的内心。
段荣春哄了她,低声下气的道歉,说自己以后再也不会这样。
说了一遍又一遍, 等到余杏娇感觉自己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气鼓鼓地令他别再说了。
段荣春果然不再说了,反倒俯下身去捡地上的地契。
余杏娇看后心中也是心虚,见他去拾地契, 自己拾起飘散的银票来。
拾好后,她将这沓银票都递给段荣春。
段荣春微微皱着眉,仿佛是提出一个再好不过的建议,又好像是在引诱,道:“若是以后我讨你不喜,你也可拿着这钱甩脱我去。”
说罢就将那一沓银票归拢整齐,要递到她手中。
余杏娇本来不欲接下这沓银票,但听闻他言,感觉十分有道理,点点头便接下了。
却忘了和方才的态度保持一致,反驳对方,谁要和你以后一起。
看着银票上擦不去的灰尘,被余杏娇拢在手中很是刺目,段荣春又好似后悔了,哄着她道:“你把这叠还了我吧,回去后我给你更多的。”
这回轮到余杏娇不愿意,她轻轻瞪他一眼:“我就要这个。”
余杏娇一直在宫中长大,用不着兑换银票,自然也不知道段荣春隐瞒着没有告诉她的事,——那银票上有他的印,若是到时候她去兑自然也要走他的账,钱庄见了他的印也便会通知他。
可看着她还带着些期待的笑,段荣春决定还是不说为好。
自己手中还握着另一张薄薄的纸,将目光转向它,段荣春和余杏娇之间的气氛没有方才那么松快。
那便是余府的地契,段荣春本将送给余杏娇的。
余杏娇默默接过去,却也没有说什么话。方才两个人之间短暂的明朗因为这张又轻薄又沉重的纸消失不见。
它身上也沾染了灰尘,但段荣春抿了抿唇,没有说出刚才那种话来。
他就看着余杏娇珍视地将那张薄薄的地契放进怀中。
他们身边的小小天地,终究还是归了她。
像她儿时无数次畅想的那样,但是现在景未变,人不在。
余杏娇沉浸进那悲伤的幻想中,却被一双交叠的手打破,——段荣春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往日她只觉得他这个人是冷的,就连身上也是。但是此刻却成了她在这个烈阳滚滚的日子中最灼目的温暖。
在余府院内待了小半日,便又要回宫,可他们二人的心态已经和大半日前完全不同。
许是为了让余杏娇心中好受些,一路上皆是段荣春低声下气的道歉。
可说是低声下气,那也要看本人是怎么想的,至少段公公本人就还甘之如饴。
余杏娇似乎被段荣春的态度所点悟,往日堆叠在她面前,她搞不清楚的事情在这一瞬间全都明悟了。
他是坏的,——他连自己都骗,但是他又是好的,因为余杏娇想到他的坏时心中无法抑制地涌现出一些甜蜜。
回宫后,段荣春因为出宫大半日,已经耽搁了不少事务。她教他不要再送,她也要和安兰说说话。
余杏娇总觉得经由那个雨夜后,安兰在她心中的形象变得更加莫测。
可她身上的奇怪也只出现了一晚,过几日再去看她,她还是那样大无畏的样子,混合着天真娇蛮。好像离开了周帝后,她又迅速成为了过去的自己。
——也是本来的自己。
殿中依旧只有安兰和常有德两人,皇上身边并不缺人使唤,陈皇后也经常去看皇上,因此安兰也就没有了陪伴他身边的必要。——若是真的日日夜夜陪伴在他身边,都说不清到底是为他养病还是催他早死了。
看见余杏娇进来,常有德自然地就出了殿门。
余杏娇每每和安兰说话时,常有德都会回避。在她心中,常有德已经和当年那个收取她香囊说些促狭话的小太监完全不同了,他变的更沉默了些,会让她不自觉地想起去年冬天之前的段荣春。
殿中只剩下安兰和余杏娇两人,余杏娇仿佛又回到了她还是“双杏”时的时光。
之前,她感觉这个身份时时刻刻都在刺痛她。但现在想来,那也不能说全然是不好的。
余杏娇笑着,把今天的事情和安兰说了一通。
安兰只是在旁边听着,面上却没有如同往日一般露出个笑来,嘴上也不搭腔。
她的身上笼罩了一层只有她明了的轻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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