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思一把夺过那张纸条,把他往门外推。
“哎哎哎哎哎,贫道还没说完呢,你看看这裙子,必然是专门给你做的,这是蓄谋已久啊,有人要对你下手了啊小炮仗,贫道见这样的见得多了,你可千万别轻易上当,这种有钱人里多的是游手好闲的小流氓,你得提高警惕啊!”卫三止一边被推着往门外去,一边回头,“哎哎哎别推别推,我找你吃夜宵呢,去不去,你可一晚上没吃饭呢,怎么还不饿?你是山精变的吗,不用吃饭……哎哎哎好好好我出去,别打别打——”
门嘭地一下关上,卫三止在门外拍了两下门,锲而不舍地喊道:“贫道不是说着玩儿的,真得提高警惕!”
三思:“你还是警惕警惕什么时候被我打死吧。”
卫三止隔着门:“明天晚上有花车,别忘了啊!”
三思:“知道了!”
卫三止在门外,仍旧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恨铁不成钢地走了。
三思站在房间里,提着裙子,站到铜镜前面,在自己身上比来比去。
铜镜太小了,只能看到小半截身子,她撇了撇嘴。虽然嘴上嫌弃着,实际上浑身都来劲了。她拎着裙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坐不住,最后愤愤地踢了一下墙板,把裙子团成一团扔到桌上,往床上一趴。
然而这种意外收到礼物的心情总是不那么容易平复,她趴了一会儿,却还是老老实实爬起来,把乱糟糟的裙子拎起来,整整齐齐地挂在了衣架上,拍了拍,捋了捋,又多看了两眼,才复又躺到床上去。
她挥手,熄了桌上的灯。
虽然饿着肚子,她却一点都不想出去吃晚饭。很想让今晚快一点过去。
三思忽然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脸,虽然自己十分不想承认,却实实在在地对明天期待起来。
隔壁。
欧阳如玉和虞知行蹲在墙角,听着隔壁的动静慢慢平静,这才起身,齐齐松了一口气。
欧阳如玉道:“那个姓卫的,嗓门儿真大。”
虞知行走到桌前将灯点上——先前为了营造自己不在屋子里的假象,他和欧阳如玉在黑漆漆的房间待了好一会儿。
他咬咬牙:“这个胖道士,下次再敢半夜三更地去敲三思的门,看我不片了他涮锅。”
欧阳如玉:“我帮你。”
二人击了个掌。
“不过你确定三思妹妹喜欢你送的东西?”欧阳如玉很不讲究地躺到虞知行的床上,跷起二郎腿,“我觉得她不是那个风格,嗯,怎么说呢,就是……她就不是个闺阁小姐。你看她平时的穿戴,头发上连朵花都没有,披个麻袋都上街都比她显眼点,我怕你那裙子不招她喜欢。”
虞知行踹他一脚:“下来。你还没洗澡呢,别往我床上蹭。”
欧阳如**一缩,往床里头滚了一圈:“不是我打击你啊,你可别跟我说你没听见,刚才她踢墙的那一脚,我听着都疼。”
“她那不是嫌弃。”虞知行嘴角噙着一点笑意,怎么放都放不下来,“你不知道她,她那是……”
虞知行顿了一下。
欧阳如玉认真地等着他的下文。
孰料虞知行不按常理出牌,话说一半被他咽回去了,看样子完全不打算继续说下去,反而动手把他撂下了床:“给我起来。出去出去出去。”
这才没隔几日,欧阳如玉再一次被赶出原本属于自己的屋子,回想起自己前几日陪着这混账玩意儿跑遍了城中的裁缝铺子,日日盯催裁缝赶制那衣裙,顿时悲从中来,觉得自己委实交友不慎,于是骂出了一句千古名句:“姓虞的你个重色轻友的混账玩意儿!”
重色轻友的混账玩意儿连忙捂他的嘴:“小点儿声,被隔壁听见了你就完蛋了。”
欧阳如玉虽然心中愤愤,却十分没有骨气地放低了声音,二人推搡着,又不敢高声喧哗,最终欧阳少门主还是被推出了门外,留下一句埋怨:“话说一半不说完就算了,还动不动赶人走,你这人什么毛病。”
虞知行关上门,松了口气。房中静下来,毫无动静的隔壁反而存在感愈强。
不用爬墙,他也知道三思这会儿应该是又爬回床上睡觉去了。
他脑子里回想起欧阳如玉那愤愤不平意犹未尽的脸,不由得笑了一下——当然不能把话说完了,三思那不是嫌弃,她是在——害羞啊。
于是,这一个夜晚,在这间客栈中,至少有两个人是各自期待着明日尽快到来的。
与此同时,少林寺里。
少林戒律森严,暮鼓晨钟之外,鲜少有待客的先例。而今夜,住持的会客厅却灯火通明。
普鉴大师虽然有一副年轻人的脾气,却委实是年近花甲。人上了年纪就得服老,不论武功多高强,都拗不过那随着年龄逐渐变得强硬的作息。若是放在寻常,普鉴大师早早地已经睡死过去了,眼下还能勉强保持清醒,实在是因为有一位不得不见的客人。
这位令少林住持不得不见的客人,一身月白的长衫,腰间别的那柄玉笛在昏暗的烛光下流淌着平和的光晕,若是不知道的,谁也不会觉得这竟是夺人性命于无形的神兵。就像士人常说的“字如其人”,武林中的说法则是“什么人用什么兵器”。这玉笛的主人便如那玉笛一般,面孔俊逸,文质彬彬,脸上带笑,姿态闲适,任谁看了也瞧不出这竟然是位曾经单枪匹马闯入阵法森严的踏红谷,一夜之间杀了三十人的心狠手辣的主儿。
碧落教主,兰颐。
此时兰颐正端坐在蒲团上,脊背没有刻意挺直,身姿却十分挺拔。他向坐在对面的普鉴大师道了一句“劳烦”,然而这听起来只是日常寒暄,似乎并没有觉得将上了年纪的老住持从床上喊起来有什么不对。
上了年纪的老住持很想回去睡觉,越困越暴躁——但凡眼前来的是随便什么其他人,就算是他那圆寂的师兄还魂,他也是要破口大骂然后撂挑子回去睡觉的——然而对眼前端坐着的这位年轻人不行。
少林与碧落教,一个是北武林之圣地,一个是南武林之凶兽——没错,凶兽,这就普鉴对碧落教的印象。
碧落教和明宗虽然都在南边,然而地位截然不同。不同于明宗广招弟子传道受业,真正的稳重温顺,与世无争,碧落教更像是一只外表看上去无害的睡狮,平日无人来犯的时候,意思意思扬扬尾巴赶赶苍蝇蚊子就算了,但若是有人试图搬动它的爪子,它便会睁开眼站起来,一口咬断来犯者的脖子。
普鉴不是不认识兰颐,而是委实不熟。登封与连州之间少说有个两千里地,少林与碧落教天南海北,若是武林中没什么大事,实在很少有场合需要他们俩在一块儿碰头的。何况碧落教主除了十年前及冠之前来登封打过一次红榜,之后就对谈兵宴失去了兴趣,再也没有踏足过登封一步。
说句心里话,普鉴是并不太想见到兰颐的。
当年眼前这位年轻人卸去所有假笑的伪装,握着笛子,面无表情地站在血泊中央时,普鉴那时还只是少林中一位普通的方丈,他仅仅是被兰颐毫无情绪的目光掠过了一眼,便觉浑身堕入冰窟——此人哪里是人,分明是一把冰中淬炼出的染满鲜血的刀。
那个时候的兰颐二十二岁,如今八年过去,眼下坐在自己跟前的已经是一派之主,收敛起傲然不可一世的锋芒,说一句深藏不漏也不为过。唯一未变的是那张脸上似乎生下来便带着的笑意,比从前温润了许多,乍一眼望去堪称真诚,极容易让人卸下心防——然而对普鉴没有任何作用。
普鉴在那双静水流深的眼中看到的依旧是一只蛰伏的凶兽,随时都有可能把猎物撕碎。
他望着此刻坐在三尺之外静静品茶的兰颐,有种预感,这个猎物,不久就要出现了。
第86章 群英会姓名无所藏10
普鉴大师是一个吃穿从来都不挑剔的人, 他用来招待客人的茶都是寺中弟子在山下市集上一麻袋一麻袋买回来的, 味道自然不怎么样。然而兰颐还是品得很认真,仿佛那是什么绝世名茶,值得他花最宝贵的时间去好好对待。
普鉴等他喝完这盏茶,等得越来越困, 若是兰颐口渴点再喝一杯, 普鉴大师估计要当场给他表演个老僧入定。
好在兰颐看出了这一点,在大师即将会周公的前一刻将茶盏轻轻放下,开口:“大师。”
普鉴的脑神经被这声音不轻不重地扯了一下,回过神来。不像寻常寺庙里上年纪伛偻着脊梁的老僧, 老住持打坐的姿势一直很挺拔, 比起方才昏昏欲闭的双眼,此刻他全身唯一的变化只有双目稍稍睁大了一点, 却令人觉得他一下子坐正了似的。
兰颐微笑:“大师不用紧张。我知道莲和璧在大师这里,今夜不是来讨它走的。”
普鉴“哼”了一声:“莲和璧不是我少林的东西, 碧落教主还是趁早拿走的好。若是再丢了,我少林可不负责。”
兰颐道:“丢是很有可能再丢的, 但怎么也不会让少林负责。”
普鉴在他的话中听出了潜台词。
兰颐微笑道:“若是再丢了,我们自然是要找那盗窃之人算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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