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回流澄惹恼了虞知行,猴到展陆身后,那假小子大约从生下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抱着展陆的腰就不撒手。展陆一个出家人,虽然还俗了害新长出来那么多头发,但每一根头发丝都被礼法牢牢束住,被流澄闹得脸通红,还不敢下重手推她,焦头烂额地叫她“放手放手放手放手”,后来一整天都绕着流澄走。
想到这里,三思忍俊不禁。
虞知行忽然出声:“你们去客栈吧,我忽然想起还有点事,不跟你们一起走了。”
三思一愣:“怎么了?”
虞知行已经转身。
“等等。”三思上前拦他,“怎么如此突然?究竟什么事?”
虞知行抽手,也不看她:“没什么,一点私事,刚想起来。”
卫三止眼观鼻鼻观心地立在一边,挠着一只和尚娃娃的秃头。
三思:“什么私事,一路都没听你说过。到底怎么了?怎么惹你了?”
“没人惹我。松开。”虞知行用力抽出被她拉住的胳膊。
三思踉跄了一下。
虞知行本能地伸手扶她,伸到一半又停住。
他抬手捂了捂额头:“我们……我们还是先分开。过几天我事情办完了就来找你。”
三思望着他,沉默了片刻。
“好。”
虞知行在原地停留了一下,走了。
卫三止看着三思手里还拿着的布偶,颤颤巍巍地开口:“这个……还买不买了?”
三思看了一眼那戴上假发套后显得不伦不类的小和尚,把它往卫三止怀里一丢,转身就往虞知行反方向走。
“不要了。”
卫三止接住,把布偶放回摊子上,向老板歉意地笑了一下,赶忙跟上。
“哎,女侠你走错了!”卫三止指着另一条路。
“别叫我女侠,烦死了。”三思喊道。
卫三止不嫌事大:“不如叫你炮仗吧,一点就炸。”
三思回过头来,没什么好表情地看着他。
卫三止叹了口气,笑:“三思,叫你三思行不行?你看我们俩也算是有缘分了,这么茫茫人海的竟然能遇见两次,名字里还都带个‘三’,这缘分岂比海深啊。”
“少攀关系,我名字里带‘三’是因为我排老三。”
“你还去不去客栈了?这么大中午的,不嫌晒啊。”
“晒又晒不死。”
卫三止心里嘀咕:刚才吵吵嚷嚷要买伞的是谁,是谁啊?动不动就失忆,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人在气头上的时候往往容易丧失理智,在有些人身上表现为言语上的过激,在有些人身上则表现为行动上的无逻辑。
此时这两种表现集中体现在了三思的身上。
她胡言乱语了一气,随脚迈进路边一家店铺里,走进去盲目地转了两圈之后才发现是卖胭脂水粉钗环首饰的。
她对这些东西最不感冒,尤其此刻心烦气躁,顺手拿起一只珠钗,心不在焉地把弄了半天,然后将其往回一放,低声骂了句:“王八蛋!”
卫三止:“……”
应、应该不是在骂他吧。
旁边传来一个女声:“小小年纪,真是好教养。”
声音不大不小,没有刻意要让别人听到,又恰好落入三思的耳朵。
那因虞知行而起伏的烦乱忽然停在了一个水平线上,这突如其来的冒犯反倒令她脑子里上窜的火苗平息了下来。
三思正愁没地方发泄,这人送上来得真太是时候了。她心中冷笑,双手环胸,转身,看向那个出言不逊的女人:“这位大婶,你谁啊?”
“大婶”穿着一身道袍,其实看上去只有三十几岁,一看就是那种下血本保养自己的女人。她脸上没什么反应,反倒是“大婶”后面的人沉不住气,上前一步指责:“你竟敢对我师父如此说话!”
三思看到那二人手里拿的冰霜剑,心里骂了句娘,才不到一个时辰,接连两次跟白虹观的人犯上,真是晦气到家了。
她冷冷掀了掀眼皮:“大姐,你又是哪位?”
卫三止皱着眉头想了想,忽然想起了眼前这两位道姑的身份,暗暗拉了拉三思的袖子。
三思没理他。
那女子柳眉倒竖:“你这丫头片子,还敢装作不认识我和我师父。”
“丫头片子”惊奇而嘲讽地笑了一声:“奇了怪了,我为什么要认识你们?天下这么大,无关紧要的人多了去了,你是哪根葱?报个家门,说不定我还能记个三两个时辰的。”
女子上前一步:“你!”
那位女师父拦住她,开口道:“静池。”
“师父!”
那女人淡淡地看了一眼三思:“不要和一般人计较。你可是将来要做观主的人,应当胸怀宽广。”
噢,原来是白虹观的观主玉衡居士和她那掌上明珠周静池,难怪卫三止那个怂包要拉她袖子。
三思笑了:“大婶,你不知道这样教人是没用的吗?养到这么大还这副模样,我建议你把她吊起来用鞭子抽个三五日,她就会记得疼了。”
“你!”周静池猛地上前一步,手放在剑柄上,抽出了两寸,却被三思一个膝踢打回了原位。
三思瞥见玉衡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且手握紧了剑鞘。她丝毫不惧,愈发大声嘲讽道:“哟,大婶,你是要以大欺小还是以二敌一?没关系,尽管来,反正我打不过你们。不过,方才你不是还教导人家要心胸宽广?我算是知道了,上梁不正下梁歪,也难怪别这位大姐不听你的,毕竟在‘心胸狭窄’这一途上,您以身作则还是很到位的。”
周静池再次沉不住气:“你什么意思!师父,你别听她胡说八道!”
三思一摊手:“字面意思啊,这位大姐,看来你不仅功夫没到家,脑子也不太好。”
白虹观中的女修素来规矩极严,玉衡当了二十多年观主,从来没有被小辈如此当面顶撞过,此时被三思气得眼角发抖,正欲动手,却眼风一扫,发现店里已经有人在注意他们这边的冲突,于是强行克制着火气,放松了抓着剑鞘的手,眯起眼,从牙缝里挤出仅剩的涵养:“好劣性的丫头,若是没人教你,不如来我们白虹观,我可以代你父母好好教你怎么做人。”
“多谢好意,不过,白虹观在江湖上的名声好像也不怎么样,入你门下,我爹娘恐怕不太放心。毕竟含辛茹苦这么多年把我养大,也不想放在别人那儿长成一棵如这位大姐一样的,唔,歪脖子树。”
在一旁听完全场的卫三止瑟瑟发抖:“那个,我们不如……”
周静池扬起巴掌:“小畜生,你竟敢!”
三思眼神一冷,抬手,抓住了周静池的手腕,咔擦一拧。后者也不是吃素的,顺势提剑将她的手打开,正欲以剑鞘击她腹部,却被三思一腿踢在膝弯,扑通一下单膝跪地。
三思一脚踩在周静池膝盖内弯,另一手拧着她持剑的手臂,将她死死地摁在地上:“打我?你师父真应该教教你什么叫做自知之明——唔!”
卫三止眼睁睁地看见玉衡以剑鞘重击在三思背上,这会儿连怂都忘了,赶忙扑上去挡开玉衡:“干什么干什么!动手打人啦!”
周静池趁机站起来,猛地推开三思。
三思踉跄着后退,被卫三止接住,咳嗽了两声,喉咙里泛起一丝血腥气。
第66章 流觞园曲水暗藏锋
她嘴角一咧, 抬眼看向玉衡:“老畜生, 还真歹毒……咳。”
玉衡站得笔直,淡淡道:“替你家长辈教训教训你,不知道天高地厚。”
三思“呸”了一声:“轮不到你教训。”
卫三止嚷嚷着戳人痛处:“你四十好几的人了,竟然还搞偷袭!”
店里的客人围上来指指点点。
玉衡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反应, 但年纪轻轻且从小在众星拱月下长大的周静池显然没有自家师父脸皮厚, 已经满脸通红,虽然还想和三思动手,却已经意识到自己和三思的实力差距,便愈发羞愤。
“静池, 管好你自己。”玉衡对周静池的表现显然不太满意, 斜了她一眼,“一会儿还要去见虞家人, 你如此沉不住气,这个样子像什么话。”
周静池低下头整理仪容:“是, 师父。”
三思直起腰杆,微微咬着牙关, 嘴角咧着一抹冷笑,看上去甚至有一丝玩世不恭:“白虹观, 玉衡居士, 不错,你确实让姑娘我记住你了。”
玉衡的神色中有一丝轻蔑,道:“‘我记住你了’这样色厉内荏的话都是小孩子说的,果然不成气候。”
三思“噢”了一声:“那你就等着瞧, 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玉衡凝视了她片刻,淡淡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周静池看见玉衡离开,连忙道,“师父,珠钗还没买呢。”
玉衡头也不回:“换一家店,这儿晦气。”
周静池在原地跺了两下脚,回头瞪了三思一眼,小跑着跟出去了。
卫三止松了一口气。
那无端被闹事又被说“晦气”的掌柜不满地嘀咕道:“什么人哪。”然后又转向三思,“这位姑娘,您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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