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进再也坐不住,腾地起身,冲上去一把抓住夏窍的手,视线一寸寸地扫过那兵器。
“勾骨钉……”他喃喃道,“是真的勾骨钉!”
欧阳进蓦地抬头:“你是——”
“在下夏侯窍。”等了数千个日夜,在此刻终于能够以自己的本名行走江湖的夏侯窍,一身蓝色的布袍,微微偏着头,看着耿深的目光有些森寒,“十三年前目睹耿家主带人屠杀我满门,晚辈为保性命隐姓埋名,今日终于可以报仇了。耿家主,这么多年了,牵丝诀可还用得顺手?”
第172章 十二年宿怨今得雪(大结局)
终于尘埃落定。
有了夏侯窍这样一个当事人指认耿深, 即便未能从耿深身上搜出金针, 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物证,人证也已经凑得很齐了。
于是,耿深是十三年前夏侯家灭门一案的真凶一事,已经同少林威名扫地的那一出传闻一样, 以同样的速度传出谈兵宴, 传出登封,传遍武林。
而令人众人极度费解却又顺理成章的结果是,普鉴大师最终没让岑明或夏侯窍或是场内任何一个义愤填膺之人杀了耿深。
谈兵宴仍在继续,在场的上千人同床异梦, 貌合神离, 而最不应该幸灾乐祸的耿深本人,却在暗中带着家人离开前, 在红擂上留下一个讥讽的笑。
耿玉瑾在那一刻看懂了他爹的意思——
到现在你们都不敢杀我。
何其无趣。
耿玉瑾闭了闭眼。
何其无趣。
人们七嘴八舌地谈论今天发生的几件大事,少林的数名方丈包括普鉴, 不知何时已然退场,剩下几位红榜前十的高手定下了名次, 打得丝毫不比以往逊色,却再也无法吸引人群的注意力。
人们喊着让少林就广悟一事给出个说法, 喊着把耿深从红榜上除名。
岑明与耿深几乎是同一时间下台。即便是闹了这么大一件事, 他却仍旧极为低调,很少人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隐姓埋名了十三年的夏侯窍在红擂上流下了眼泪,红着眼,绷着脸, 连左眼下的泪痣都拉成了一条线。
裴宿檀也不知何时消失了。云泥居士就如同他来时那样,风淡云轻,仿佛什么目的都没有,什么都不在乎。
只有无衣发现了轮椅扶手上几枚深深刻进木头的指甲印。
这大约是五十年来结束得最为潦草的谈兵宴,没有人关注随后即将重修的功法簿,毕竟谈资和谈资里的阴谋已经够多了。
而在登封城外一条无人问津的小道上,两架马车正滴滴答答地行驶。
车夫忽然停下了车。
耿琉璃问:“怎么?”
车夫望着前方,支支吾吾:“有、有人……”
耿琉璃要掀开车帘,被耿深抬手制止了。
耿琉璃让开半边身子,犹豫地让父亲越过自己,掀开帘子下车。
她不太意外地看见了立在数丈外路中央的白衣明宗宗主,却意外地瞥见了父亲掀帘时眼中迸发的快意。
耿玉瑾在看见岑明的那一刻脸色一变,赶紧下车,却被耿深再次制止了。
来的只有岑明一个人。
耿深落地站定。
“整个武林人人遇事多方权衡畏葸不前,只有岑宗主快意恩仇。倘若不是今日这般相遇,或许你我二人可做朋友。”耿深道。
岑明道:“我没觉得。”
耿深道:“你我二人乃是私怨,令正往年确因我而死,令嫒今日确因我而伤。还请岑宗主有仇报仇,莫牵连无辜拙荆和几个晚辈。”
岑明背起左手:“你我二人生死斗,自不牵连家人。你如今有伤在身,我以右手对你。”
耿深道:“大可不必。岑宗主全力,才是示我以尊重。”
素白的袖袍抖开,掌下真气凝聚:“好。”
****
半月后。
“我不是。我没有。”坚持不把最后一根小拇指收进拳头的欧阳如玉在众人的目光下颤抖,雾气蒸腾间,颊上有水又有汗。
“别挣扎了就是你。”卫三止不由分说地扑过去把他的小拇指摁下,溅起一捧水花,举着自己还剩下两根在外面的手指头,得意洋洋。
“有谁参加了五次以上谈兵宴,不就只有欧阳了,你够损啊。”焦浪及抹了把脸,背靠石头,胸膛都浸在水面以下,十分惬意。
在场的数他个头最高,就连在水里都鹤立鸡群。
水边有侍女过来将装着果点的托盘放入水中。
无人关注的展陆老老实实举手:“我也参加了。”
“你还有命呢。”卫三止狂躲欧阳如玉拍来的水,“救命!”
欧阳如玉一边和卫三止对打,一边对焦浪及喊:“快把你的胸毛遮一遮,辣到别人眼睛了!”
展陆看着自己只收了一根手指的右手,问道:“这个游戏只要决出倒数第一吗?”
欧阳如玉在水花中喊:“第一二三四五都要!你们快点拉个人和我一起垫背!”
“不必了不必了,这游戏好无聊。”焦浪及若无其事地把只剩下的一根手指头放下,往欧阳如玉那边泼了两把水,靠在石头上左顾右盼,假装自己不是倒数第二。
“我看你是要输了!”
还是没逃过卫三止的眼睛。
于是卫三止与欧阳如玉协同扑向焦浪及。
展陆唯恐被殃及池鱼,勉力往上爬。
绕过层叠的假山和竹林,数丈外,虞知行的身体浸在水里,两条胳膊搁在岸上,趴着,懒洋洋道:“好吵。”
三思躺在岸边的藤椅上,用木签扎了一小块冰镇的西瓜,放进嘴里,闭着眼睛翘着脚,浑然不觉得被打扰。
阳光穿过树荫,稀稀落落地落在她青色的裙子上,光斑三三两两地连成片。
虞知行扬了扬眉,伸手过去。
三思的签子扎了个空。
她睁眼,侧头看过来。
虞知行把碟子往自己背后的石头上一放,搁在了她够不着的地方:“今日的分量到此为止,不可再吃冷食了。”
三思半坐起身,从善如流地问道:“那该吃什么呀?”
虞知行:“想吃什么?”
三思笑眯眯地道:“鱼头汤呀。”
虞知行将手臂抬高,牵住她落下来的手。
那手心因蛇鬼的长鞭而留下了疤。
但那只手没有在他的手心多做停留,而是落在了他胸前。
那里有两道长长的伤疤,贯穿腰腹,横亘在男子线条分明的肌肉间。
汤泉的热气蒸红了虞知行的脸,他任由她的指尖停留在自己的腰腹间,双臂轻轻一撑,毫不费力地抬高了身体,在她的嘴唇上轻轻一吻。
分开的间隙,三思舔了一下嘴唇。然后她的手落在了虞知行的肩膀,后者湿漉漉的手臂抚上她的腰。
唇齿间热气纠缠,比夏日里的汤泉还要滚烫。
虞知行的手臂越收越紧,三思的上半身不由自主地向前倾。
“哗啦”一声,二人一同掉进了水里。
这一下虞知行可算是彻底醒了,赶紧将三思上半身高高地抱出水面:“快快,伤还没好,不能泡这么热的水。”
三思浑身都湿透了,漆黑的湿发搭在肩上,没所谓似的,捧着他的脸,低下头,在他发顶亲了一下。
“公子。”
竹林后有小厮出声。
虞知行:“说。”
小厮将自己的身形和视线一并掩在茂密的竹子后,丝毫不妄加窥视:“云泥居士差人送信,邀公子和岑姑娘前往府上吃茶。”
虞知行的视线没离开三思的眼睛,“啧”了一声。
“他还真是灵通,连我们在这儿都知道。”三思撇了撇嘴。
“不想去?”
三思振振有词:“当然要去,我没找他麻烦就不错了。”
虞知行毫不留情地戳穿:“还不是因为没证据。”
竹林后的小厮:“那小的这就去回话。”
虞知行拍了拍她:“上去了。”
三思:“你的手往哪里拍。”
虞知行:“我没有。”
三思:“找死。”
虞知行:“上去再死。”
二人于是上岸,收拾了一番,才缓缓驱车出了门。
谈兵宴散去,还滞留在登封城中的门派越来越少,街市上远不如半个月前热闹。
马车滴滴答答地驶在街道上,三思趴在车窗前,下巴枕着胳膊,看着外面的铺面和行人。
街边不远处几道灰色的人影映入眼帘,三思微微坐直了身子。
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她。
周静池的脸色显然不如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好,瘦了些,憔悴了些,虽然折损了些许眉毛,却愈发我见犹怜。
她同几名白虹观的弟子站在书画铺子前,在看到三思的时候目光躲闪,却见后者在马车中直起背来,郑重地冲她拱了拱手。
周静池僵在了原地。
马车短暂地经过,很快就没了踪影。
旁边的师姐妹挑好了画卷,来到周静池身边,吓了一跳:“哎呀!师妹怎么忽然哭了?”
师姐妹们顿时围上来嘘寒问暖。
“哎呀师妹不要难过,师父不过是气头上说得重了些,过一阵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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