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思道:“听说广悟大师从前是棍僧,除了龙爪手,少林的棍法也是天下第一。”
“那是自然,少林就没有一个不会使棍子的,甭管木棍子铁棍子打在身上都要伤筋动骨。”焦浪及搓了搓手臂,明显是吃过亏的,“我就纳了闷儿了,你说他们一大窝子出家人,在一块儿念念经吃吃斋有什么不好,非得一个个儿地练得硬邦邦,跟老子似的。”
虞知行拧了拧他手臂上的肌肉:“人家成天吃素也能练成铜筋铁骨,你这吃肉长大的也就这样儿了。”
焦浪及斜睨他:“总比你好,竹竿儿似的,不像个爷们儿。”
“现今姑娘们还就喜欢本公子这样的。”虞知行挺直了腰杆,淡定回击,“你长得壮又怎样,莽夫一个,你的陈薏美人照样看都不看你一眼。“
焦浪及语塞,脸上抽了抽,忽然眼珠子一转,绕道三思这边来,一胳臂兜着她的肩膀,清了清嗓子:“小三思,你觉得,我和这小白脸儿,哪个更好看?”
一个脑袋的身高差下,三思被那胳膊压得矮了一寸。
虞知行也挑了挑眉,看过来。
被四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三思压力山大。
她已经没眼看焦浪及那夸张的肌肉和身板儿,抬起眼睛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虞知行。
一身白袍,乍一眼望过去斯斯文文的,不过嘛,这肩倒是挺宽,脊梁也笔挺,腿,看着也不短。审完这一圈,她的视线又回到那张脸上。
虞知行眼睛看着她,笑眯眯的,手上却把焦浪及的手腕拧下了三思的肩膀,把她往自己这边拉了一点,胳膊也搭上去:“你照实说,我们都不生气。”
刚攒的一点点好感立刻在那开屏孔雀似的笑容下灰飞烟灭——三思看见他笑就别扭。
“你们还好意思生气?”她一转身,转到二人身前,用力拍了拍焦浪及坚硬的胸膛,“大个子,你看你,吃得比牛壮比马高,还跟个男人比美,还讲别人不像爷们儿,不害臊。”
虞知行露出胜利的微笑。
下一秒,三思又看向虞知行,目光饱含着复杂的审视:“长成这样一张脸,亲爹都嫌你女气,别人说你不像爷们儿就认了吧。“
虞知行的笑容僵在脸上。
焦浪及大笑。
与昨晚卯足了劲飞檐走壁不同,这回靠两条腿一路走到易家还是花了不少时间。
三人远远地就看见挂上了黑色丧布的院墙,在拐到门口之前,虞知行停下来,指了指旁边的小茶馆:“我就不进去了,牛头,你陪她去。”
“啊,为何不进去?这几天来易家的人数不胜数,进去认识认识多好啊,商公子——”焦浪及兜着虞知行的肩膀,做作地拖长了声音。
虞知行不动声色上前一步,以肘狠击其肋下,皮笑肉不笑地蚊声道:“敢拆穿我一定让你死得很体面。”继而转身对三思笑得如沐春风,“我前几天去过了,这几天易家接待的人太多,我就不去添麻烦了。”然后拧着焦浪及推到前面来,“他跟你去。”
“行啊。”三思低下头确认自己带了白礼钱。
“要是敢随便碰她你就死定了。”虞知行咬着牙根在焦浪及耳边说。
“这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谁都想要交朋友啊。”焦浪及仿佛什么都没听见,看三思诧异地望过来,笑着搭上她的肩膀转身就走,“走,哥哥我陪你进去。”
虞知行望着二人的背影,站在原地咬牙切齿地笑,眼里映着银枪的凶光。
很好,今晚要卸一条牛膀子。
第10章 白喜事晦逢疯癫人
白事总比不得红事热闹,但前来易家拜访的人仍络绎不绝。
易家树大根深,家中子弟不单行走江湖,还有在朝为官的,各处都很说得上话。那些想要攀高枝的点头之交,平日里抹不开面子,便借着此次机会前来拜会送礼。
三思远远地便看见一名穿着孝衣的年轻男子将两名谒者送出了门,目送对方走远才转身,举止处处得体,只是那抬腿跨过门槛的背影显得十分疲倦。
“那是易水萧,易家这一辈的大公子,如今在朝中做翰林。”焦浪及介绍道。
三思点点头:“我认识。”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易家人我都认识。”
二人跨进院门,小厮立刻迎上来询问家门,二人各自报了,另有小厮上前领路前往灵堂。
府中所有下人都穿着黑衣,戴着白花。
灵堂前,易家子弟都在,三三两两地与前来祭拜的友人聚在一起,偶尔有压低的哭声。
这样的环境令人不自觉地感到悲伤。
家主易传礼正在灵堂外站着和人说话,背对着他们。易水萧坐回了旁边棚子下忙着登记名册,因此第一个注意到三思的是跪在灵堂下烧纸看香的老二易雪冠。
易雪冠披麻戴孝跪在火盆边,温和的火光映在他脸上跳跃。他看见三思时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致意。
明宗现在的掌门岑明与易传礼是挚交,三思幼年又承蒙易家赠药以救性命,因此一直与易家有来往,时常来此小住。
易家上一辈的长子盛年病逝,未留下一子半女,因此由其同胞弟弟易传礼继任家主。易传礼教子有方,两个儿子皆年轻有为,一个幼年拜在少林门下,刚正不阿,前两年经科举入朝为官,正是平步青云的时候,另一个寡言少语但生性良善,年仅十七岁却剑法了得,虽身为镖师,过刀口舔血的营生,却有慈悲心肠,从不伤人性命,相貌清俊性情冷淡,江湖人赠其雅名“易菩萨”。
三思先往临时搭起的竹棚下递交礼金,易水萧见到她时神态明显意外:“三思?”
三思看着易水萧因疲惫与悲痛而布满血丝的双眼,一时不知该做何种神态:“易大哥,节哀顺变。”
易水萧叹了口气,站起身拍着她的肩膀,整个人看上去状态很差:“你能来看老爷子一眼,他九泉之下也会欣慰的。”说着从桌后绕出来,跟焦浪及打了个招呼,“你们认识?”
焦浪及道:“客栈里刚认识。”
易水萧点点头:“来,去看看老爷子。”言罢亲自领着三思进了灵堂。
灵堂里放着冥器与棺椁,一代豪杰于此静静长眠。
跪在一边的易雪冠递过来三张冥纸,三思烧了,再点香,叩首三拜。
“爹,你看看谁来了。”易水萧道。
易传礼正在长廊边与人交谈,听见呼唤转过身来。先前被挡住了没看见,这一转身,三思就瞧见了与其说话的那个人,登时睁大了眼睛:“啊——”
那人显然也看见了她,立马快步走过来:“三儿!”
易水萧愣了一下,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忘记你们两家是表亲了。”
迎面走来的蓝衫男子面容和煦,腰间别了支白玉笛,一把抱住三思,把她整个人搂起来转了一圈:“哎呦,重了重了,跟只小猪似的。”
三思拧住他的脸,往两边拉扯,狞笑:“怎么也比不上你啊,小胖墩儿。”
“好汉不提当年勇,过去的光辉就让它随风而去吧。做人嘛,毕竟要向前看。”兰颐把她放下来,拍了拍肩膀,“你知不知道你把四儿放回去让你大哥吓了一跳,火急火燎地送信叫我来辰州这边找你。幸亏没事。嗯,高了些,有点儿姑娘样了。”
“让你们担心了。”三思笑了一下,转向易传礼:“易伯伯。”
“你们表兄妹感情还是这么好。去年怎么没见你来?”易传礼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严正端肃的面容与易水萧如出一辙,但已经能听出亲切。
“还说呢,我被我爹困在山上练功,无聊得要命,也不见易伯伯帮我说句好话。”
“你这丫头,居然还怪我了。”易传礼瞪了她一眼,“你爹可还好?听说去了琼州找不死先生?”
三思点点头:“最近才去的,时间太短赶不回来。”略略一顿,“老爷子已是难得的高寿,你们节哀。”
说到这里,易传礼也低头一叹:“老爷子是活够了,叱咤风云了几十年,想得的得了,这几年也享了清福,没什么遗憾了。就是走的时候一点声儿都没有,还是我们早上起来才发现的。我现在这把年纪,就盼着将来能如老爷子一般走得安详,这辈子也足够了。”
易水萧不悦地看了他爹一眼:“瞎说什么呢。”
一旁被忽视许久的焦浪及不满了:“哎哎哎,唠嗑啥呢,见着姑娘不要爷们儿,把老子当空气啊。”
兰颐看过来,笑道:“焦兄。”忽而眼睛一亮,仿佛想起了什么,看看三思又看看焦浪及,“你们一起来的?那虞——”
“鱼头没来。”焦浪及秉着一腔义气打断了兰颐的话,对着他猛使眼色,一字一顿说,“我们刚认识,不久。”
兰颐高高地扬起眉:“啊,很好,很好,啊,慢慢就熟了。”
三思道:“易伯伯,你们去忙吧,不用管我们。明早我们再过来。”
明日卯时过半要出殡,今日易家要准备的事情很多。
易传礼点点头:“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你们自便。”
易水萧问三思:“你眼下住在何处?不如搬来与我们同住。府上有下人伺候,可比客栈里舒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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