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安问了东在哪里。
书青噗呲一笑:“你连这个都不知道,那日后在国公府怕是要迷路。”
可十安揣着袖子,说话声不及从前的童声,稍稍低了些,温软的似是从枝叶间拂过的春风。
比起她木讷的表情,声音要更让人喜欢。
“从前都是分左右,这就不清楚,其实你们说左右我也就懂了。”
十安心里清清楚楚,书青八成是看不起她,但是这般就有些拙劣了。
雨晴便换了个说法,她拉着书青的手,微微笑道:“到时候去了就报咱们院的名字,每个院都有份例,可千万别饿着。”
她拍拍十安,又关心道:“你这身子瞧起来略显单薄,千万不要学着那些小姐一样弱柳扶风,要不然当真是得不偿失。也要记得,千万别挑食。”
可十安一个丫鬟,天可怜见的真没这样的心思。
书青阴阳怪气:“也不知道大家伙儿都是怎么想的,风一吹就倒,小姐们有丫鬟伺候,丫鬟有个鬼伺候,白白惹人厌。干不了活摆小姐的谱。”
“我从不节食。”十安只当自己听不懂,说罢,低头也看了看,而后满意道,“你们别看我瘦,这虽是天生的,可风还真吹不跑我。我还能背一麻袋面粉从县城到乡下去,并非你们看的这么弱。”
“那就是精壮了。”雨晴掩嘴,圆圆的脸蛋有几分讨喜,她道,“我倒羡慕这样的。”
十安讶然,显然是被这个词刺激到了。她捏了捏自己的腰,忍了忍,没说自己这样的只是瘦豆芽,若论起来那该是三少爷。
且她这么些力气多是干活练出来的,于是反手也拍拍雨晴,笑着安慰她:“你多干些活便能和我一样,你这身上的肉这儿都是松的,练练就紧实了。”
雨晴:“……”
见鬼玩意儿。
“好了,说这么多你定然饿了,快去罢。”雨晴吸了口气,笑意开始减褪。
廊前的花草上镀了日光,余光中成了十安裙摆的点缀,落在她背后的两个人忍不住骂她:“真傻还是假傻,还一本正经的,装给鬼看呢。”
她自然听不见这些,西风苑到厨房那里七拐八绕的,等去了各房提着食盒的丫鬟已经走光,余下的差不多都是穿着青衣的三等丫鬟,或站或蹲在檐下匆匆吃饭。
过来显然已经过了饭点,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年节十安来过,彼时剩菜多的吃不完,下人再吃不完就倒掉。
她走进去找碗打饭,几个木桶都快见底,厨房里管事的妈妈姓赵,早就坐在躺椅上面眯眼睛了。见她一个人过来,穿着跟旁的三等不一样,就按捺着不耐烦走过去道:“姑娘这是来晚了,不打紧。”
“不知姑娘是哪个院子里的,从前倒是没见过呢?”说起这个,赵妈妈咦了一声,问,“是三少爷院子里的吗?”
就他昨日回来了,得老夫人另眼相看。
赵妈妈误以为这是新提上去的,看十安点头,便道:“吃那些剩菜可是活生生糟践你呢,这儿橱柜里有好好旁人没动过筷的。”
她看到里面搁的白木耳,忽地笑了起来。
“你喜欢这个?”赵妈妈问。
十安点点头:“这个最甜了。”
说罢人一怔,捧着的碗就跟烫了手一样,想起宋景和昨晚不正经的话,咽了咽口水,半晌道:“下午吃怕是会甜的慌。”
“加些水就好了。”
十安叠着袖子,坐在桌前,她这一身衣裳袖子长了些许。料子是她从前没碰到过的,想必值钱,穿在身上柔滑柔软,便是旧衣都跟新的一样,是在让人爱惜。
“十安姑娘若不喜饭,要吃面食,那儿都是现成的,浣花苑的三姑娘今儿又说下午再来取,那儿面还多着,里面的汤汁熬了一上午,养颜润肺。”赵妈妈说。
她看过去,赵妈妈挪着肥硕的身子,解开盖儿,脸一拉,里面除了汤汁居然没面。
“哪个不长眼的把三姑娘的面给捞了?这辈子怕是没吃过罢?!”她走到门那儿一吼,人皆低着头,谁敢承认。国公府的下人们对着这个赵妈妈都心知肚明,因着是大夫人安排来的,跟主子一个脾性,最喜踩地捧高,两面三刀,脾气不好。
十安听声音,心肝儿跟着她的吼声一颤,半晌过去道:“可别着急,你如今脸上都出汗了,先歇一歇罢。”
赵妈妈只擦了擦脸,训人嘴里蹦的骂人话十安有些都听不懂,瞧着檐下站的人,心里头一酸,换了身衣裳看着别人,旁人就如她从前。
过了会把她给打断,道:“这下午也没说什么具体时候,你不若先把面条擀好,骂人徒惹得肝火旺盛。”
“说的是。”
只是这般又得重新叫人来忙活,她冷哼一声把厨房里干事的丫头叫来。
十安本就错过饭点,正好闲着无事,早先吃几口饭垫了肚子,想一些汤汤水水,如今就在厨房里揉面。
她正经认真起来旁人都能被感染,莹白如玉的小脸上面不笑,灵秀的五官仿佛是镌刻上去的,透着一股子淡淡的温润。跟这宋三少爷,她无意之时学了几分样子,融在她身上,又是另一段的风姿。
拿刀切的时候赵妈妈叫住她:“咱们南都的面都是细的。要不你先吃,剩下的咱们几个就够了。”
西县跟南都里的不一样,十安闻言便点点头,已经切了的便只好下锅煮熟,冷水过一遭放到盛汤的碗里,洒了小葱在上面,冒着热气,香味醇厚。
因她面上沾了面粉,便去了后院井边舀了点冷水擦脸洗手,乌黑的辫子搭在腰侧,她用来绑头发的水绿带子沾着了地,十安瞅了眼,微微敛眉把这上头的一点脏污搓干净。
磨蹭了一点功夫,再回去时她竟就找不着自己那碗了。
她:“QAQ.”
赵妈妈转身走过长条案,方才她去了趟外面,这一回来就看到十安瞪大眼睛,那样子真真是呆若木鸡。
“你这面没了,吃的可真快。”她惊讶道。
十安手腕还酸着,这时候只好苦笑:“我吞也吞不完,怕是哪个院里的端了去吧。”
赵妈妈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两个人相顾一笑,最后赵妈妈又给她来了一碗。外面人声渐渐少了去,日头在往西偏,暖风飘进来,十安吃着前额也冒汗,眉尾那儿凝了汗珠,一擦手背也是水。
赵妈妈复又打瞌睡去了,厨房里的丫鬟吃饱了也在偷懒。
她没瞧见背后走过来的人,拎着饭盒,脚步声极轻。那人生的白净,穿着细布直裰,腰间系着豆绿宫绦。只一眼就瞧见十安的大辫子,府里丫鬟绾的发髻再简单那也比十安复杂。乡下人要么布巾包头,要么用木簪子盘起来,十安头发太多,包着头就显的头大,平日省事编起来,远看就是油光水亮的。
他先前来时隔窗看过十安这背影,一个人蹲在地上,衣裳光鲜,露出的鞋却并不配,伶仃一人在那,辫子梳的最齐整。
如今又是一个人,埋头一边吃一边抹眼睛。
他把洁白的帕子递过去,十安吃的认真,未曾在意,直到他戳了戳自己的肩膀。
“你没哭?”人一扭头,露出一张绯红的脸,眼睛干干净净的,他见状把东西收回去,“是我误会了。”
笑的极为腼腆。
十安没反应来,末了回过神,这人怕是误会自己抹眼睛的动作了,她表示理解。
“今儿大少爷中午吃面,下午闲来无事,想见一见擀面的人。”秦歌在宋承和面前办事,说罢,问,“那不是府里的,那人你喊来,少爷高兴,兴许会重赏。”
十安默了一瞬,恍然大悟,原来是被这个混账给端走了。
“你叫什么?”
路上她问道,今儿日头贼毒,仿佛都入了夏一般,可这清明还未过。
“秦歌。”他在前头道,时不时等一等十安。
“你端的那碗,我原本是留给自己的。只出去洗个手磨蹭一会儿,就不翼而飞。”十安忍不住道,“那东西真的让你家少爷那么高兴?”
左不过一碗面,可他要因此而重赏,十安猜不出为什么。正巧要换双鞋,既可能有重赏,那就去罢。她今儿耐心真是出乎意料的好,走在路上眼睛微微的眯起来,日光到底太盛了,想一个汪洋大海,将人吞没,浸泡在里面,竟承受不住这般炙热。
彼时她只当秦歌跟她一般,大约是个跑腿的,端饭的。
秦歌看她流汗多,便将先前的帕子递过去:“你这体质想来容易出汗,先擦擦罢。”
十安自己有,笑道:“不必了。”
他见状就又收了回去,看着她眉尾的汗珠滑落脸侧,最后到衣襟上,视线一顿,而后立刻投向别处。
不多时将她带到宋承和的院子。那院子格外清幽,种了好多瘦竹,白壁上爬的居然是金银花,如今都是深绿的枝叶,愈发衬的墙白瓦深。
她瞧见那一大片的绿荫,长长松口气,可算是到了。
这般闭了闭眼,脚步轻快过,眨眼功夫行至那门口,月洞门上题了三个字,十安连蒙带猜,放弃了。
不过跨了只脚进去,她猛地停住,赶紧缩腿。视野里出现一抹雪色,像极了宋景和的身形。身体是下意识的紧绷,比她老子打她时还要叫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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