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心里还记挂着自家娘子,霍为怎么可能不膈应?但有些话非得要说出来才行。
如何才能让这两人把话说完,又能让他们发乎情止乎礼,这可是个技术活,霍为可是斟酌许久,才想到这个好办法。
霍为也知道得罪了自家娘子,便好好哄着她,诚恳认错:“我知道娘子你心思单纯,可耐不住太子有什么想法呢,你说是不是?”
允岚气得伸手捶他的肩膀:“你以为太子是傻的,不知道你装醉?他今日说这话,一半是真,一半也是说给你听。”
太子当着霍为说这番话,不过是尽最后的力气,叫他们夫妻两人和和美美过日子,不要心怀任何芥蒂。
允岚气得脸红,霍为看着格外好笑,凑过去亲她一口,甜言蜜语哄她。
事情点到即止,允岚知道这个理,气儿早就消散,同他商量起望京里的田产房产安置问题。
眼下已是十一月中旬,允岚将近八个月的身子。若是要回鄞州老家,那就得尽早上路,不然就得等至少三个月,她生产完坐了月子再走。
霍为没意见,老太君也想着早点回家。至于留在望京的宅子、铺子和庄子,只能叫亲近的人来打理才好。
霍家这一脉男丁稀少,但旁支还有个堂弟,叫霍羽。之前在东郊的葡萄庄子上打理,能力不错,霍为打算叫他来打理。
“你说的那个葡萄庄子,那边是不是有一块庄子,专门培植花生榨油的?”允岚仔细回想那一块,她对霍家的田产都不怎么了解,更没有亲自去看,只老太君生病那段时间,允岚帮着看了一段时间。
那块地面阳,适合种葡萄,创收很多,利润丰厚,每年还有一部分葡萄上供朝廷。她也见过霍羽一面,是个儒雅古板的年轻人,让人印象深刻。
而隔壁种花生的地,则是罗员外的庄子。
早先朱虔爬床,允岚一气之下,将她打了几十板子,又将她许给刘管家的儿子刘大。后来,霍为想弥补夫妻情分,将朱虔发卖出去,卖的正是罗员外的花生庄子,听说那里十分困苦劳累,要一天到晚不停劳作。
管家儿子刘大倒是个多情的,求霍为没用,便自作主张,请求调到葡萄庄子上去当二把手。放弃自己父母辛苦铺的似锦前程,也只是为了照看一些朱虔。
可能有些人就是天生好命。
想到这里,允岚不禁唏嘘:“就按你说的来做。”
霍羽来打理庄子,刘大也可以升做葡萄庄的一把手。
十一月的望京,干燥寒冷,允岚夜里总是手脚冰凉,便缩在霍为怀里,有个大火炉取暖,比什么都好。
夫妻两人躺着床上,安享这静谧的冬夜,屋子里的炭火烧得红彤彤,完全隔绝屋外那呼号的北风。
北风吹了一夜,第二天,霍家门房张嘴打哈欠,拉开大门,门外一个女子哭天抢地,似乎死了人一般。
门房定睛一看,那女子衣着朴素,怀中抱着一个婴孩。母子两个一齐哭起来,叫人头都大了。那女子嘴里不停喊冤,仰着脖子痛哭,数着霍家夫人段允岚的罪过。
周围好些人,对着霍家门牌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斜眼看着地上这容貌艳丽的女子,和她怀中刚足月的孩子。
那女子爬行着,一步步往霍家大门钻。门房吓得赶紧关上门,屁滚尿流地去找将军,将军还在房里睡着,青竹在外面守着。
青竹站在寒雾里,听着描述,手也不搓了,敲门将霍为叫出来。
霍为尽量小心,出去关门时,允岚还是被吵醒。听门外有人小声讲话,似乎就是不想叫她听到,便生了警惕心。
霍为同青竹走了,早饭也没回来吃,一早上静悄悄的。
允岚越想越不对劲,她叫来张妈妈,问她今早出了什么事。
府里这些妈子,看起来不起眼,其实消息最灵通。
☆、来者不善-捉虫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府里明显情况不对, 面对允岚的质问,张妈妈顾念着她身怀六甲, 死活不肯说。
“妈妈, 你伺候我不少日子了, 当知我是什么人。若是真有什么事,早点处理, 也可大事化小。若是欺瞒我, 反倒耽误事。”允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张妈妈憋不住:“夫人,老奴也觉得不该瞒着您。”
接着,张妈妈把今早门口的事, 说了一通。
原来, 是朱虔这蹄子,她抱着个孩子, 闹到霍府门口,说这男孩是霍将军的种。还说当初就是允岚嫉妒她得宠,便不顾她怀了身子,将她从院子里撵出去。
关键是,这朱虔怀孕产子的时间, 和她被撵出霍府的时间,还真是差不离。
朱虔今早赖在霍府门口, 弄得人尽皆知,就是想要逼霍为站出来滴血验亲。
“夫人,不论如何,你可得珍重自个儿的身子。”张妈妈同为女人, 知道自家丈夫在外边瞎弄,家里正头娘子的难堪。她紧紧握住允岚冰凉的手掌。
张妈妈看着允岚,满眼怜惜。
允岚脸色苍白,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手指尖也微微发抖,脑子里一片空白。
霍为从外面走进来时,就见允岚坐在床边,两眼呆滞,挥手示意张妈妈出去,他三两步奔到她身边,半跪在她膝侧,握着她冰凉手指:“允岚,相信我,我没做过。男女之事,若是男人没想法,女人不可能怀孕。”
“同你夫妻这一年,我如何不知道你的秉性,最是正直执拗,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我相信你。更可况那日我亲眼所见,她并没有得逞。”允岚低着头,望着两人交握的手掌,十指紧扣。
霍为轻轻抚着她的手背:“只要你相信我,一切好说。这次的案子怕是不好对付,且不说我的名声,怕是以后别人便有理由笑话你,我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我便没有那么脆弱,倒是你的事情棘手。”允岚不禁愁上心头:“朱虔无端生出一个婴孩来,还要滴血验亲。这滴血验亲的古法,其实并不能证明血缘关系。她如今去大理寺递状纸,还主动要求滴血验亲,怕是做好十足把握,有备而来——”
“滴血验亲并不准么?”霍为似乎想到什么,脸上露出欣喜。
允岚同师父走南闯北,自己也实践颇多,滴血验亲的场景也见过不少。
总结下来,任何两个人滴血都可能融在一起,也可能不在一起,只是亲缘关系滴血融成一团的可能性更大。更巧妙的是,若是将清水换成盐水,那么任何两滴血都不会融合成一团。
听了这些说法,霍为顿时豁然开朗:“既如此,我便有了想法。你且好生休息,不要理会别人的闲言碎语。”
允岚看他成竹在胸,便放心将此事交给他,自己也头痛得厉害:“这几日我必不会将别人的风言风语听进去,你只管安心去查朱虔的来龙去脉。”
霍为照顾允岚躺在床上休息,又让张妈妈进来服侍,才风风火火去西院,听青竹汇报查探的消息。
前脚霍为离开,后脚外面一个丫头来报,说是英王府的段思涵来访。
“早不来晚不来,偏这时候,怕是来者不善。”张妈妈有些担心,“夫人身体为重,若是不想见,老奴叫人去回绝了。”
“她强,我也不弱,不会任由她欺负。”允岚从床上半坐起,皱眉道,“现在将军在外忙着,我若是从段思涵口中套得一点消息,也算是为将军帮些忙。”
说着,门外便响起一阵脚步声,听那欢快的节奏,允岚便知有些人已经等不及。
接着,房门便被一个眼生的丫头推开,真是挺着大肚的段思涵。她满面春风,朱红唇粉面腮,穿金戴银,华光贵服,风光亮丽。
“妹妹这般憔悴,想是为那朱虔烦透,又被夫君伤透了心。我身为妹妹,自然要过来看望安慰姐姐,你还好罢。”段思涵伸出染了豆蔻的手指,三两步过来,一屁股坐在床沿,挤开一旁张妈妈,拉起允岚的手,真真切切,如亲姐妹般。
张妈妈想要拦住段思涵,阻隔在中间,被段思涵一声呵斥:“哪里来的狗奴才,看不到我已身怀六甲,此刻来关心姐姐,难不成怕我吃了你家主子。”
允岚突地咯咯笑起来:“思涵,此前听人说,自从妹夫轩辕渂去后,你在英王府被婆婆管制得死死的,竟都吃不饱穿不暖,吓得我呀,还打算抽时间去看看你,全姐妹之情。现在看来,你这鲜妍更胜从前,还有气力到我霍府来对仆役耍威风,看来姐姐我真是多心了。”
眼见段思涵的脸色暗下去,允岚的心情便更好了,亲热地拉着段思涵的手。
段思涵皮笑肉不笑:“是哪个嘴贱的奴才,竟然传这种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无论如何,我在英王府,过得自然比姐姐你好。我听闻朱虔那糟心事,便感念姐姐你此刻的心寒,男人最是靠不住,姐姐你可要保重好身体,若是胎息不保,男人绝情抛妻这种事也多得是。”
“妹妹说得真是对极了。”允岚拉着她笑兮兮,“空穴不来风,必是妹妹你对下人心好,让她们得了嘴碎的胆子,才这般传了你的笑话出来。至于你姐夫,你放心,我了解他那直肠子,当初我挑了他,便是因为他同一般王公贵族不同。想当初,妹妹你一怀孕,妹夫便收了通房,必让你伤心极了,所以才这般担心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