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少年倒也不惊不气,脸上依旧平水无波:“你说了不算,告诉穆劭,蒋桂生和曹毅此二人可杀之,三日后,我给头,他给粮!”
说完转身便要走,却看到斜刺里窜出一个瘦的像是猴子成精一般的老头,停在了红衣少年面前,气喘吁吁的用双手扶着膝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阿染!你这几天都快把山上的粮搬空了,老……老当家气大了,追到山下来了,让你过去!”
红衣少年的眉头不自觉的紧了一下:“他到哪了?!”
“在菜市口那边等你呢!”
老头的话才一落下,红衣少年的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一个腾跃已经上了西侧的一处民房的房顶。
“错了!是这边!”老头指着相反的方向焦急的喊道。
“就说没看见我!”红衣少年丢下一句话,就不见了踪影。
穆劭看着少年离开的方向,唇间绽出一个难以捉摸的笑容:“阿染!”
“阿劲,你去查查她说的那两个人,看看他们背后是什么人,资料越详细越好!”
派出身边的亲卫去查红衣少年说的那两个赈灾官员,而他还真就放心的带着人去追大部队了。
第四章 讨债的
苍域山祥运亭里,叶远山坐在亭中的石凳上,伸手烤着放在石桌当中的小炭炉,眉头却锁得紧紧的:“阿染,你这不是胡闹么?截什么不好,非要去劫军粮?!”
被称作阿染的少年裹紧了斗篷侧躺在亭子顶上的横梁上,一只手里牵着一根线绳,线绳的另一头绑着一条已经冻僵了的小金鱼,直垂到距离地面不到半尺的距离,而地上此刻正有一只通体黑毛的小猫想尽了办法想要够到那条鱼。
“不劫,吃啥?!”
叶远山下巴上的胡子猛地一抖:“寨子里缺了你吃了?!你哪一顿少吃一根鸡腿了?!”
“我不饿,灾民饿!”
“那我不是让老六他们去山下放粮了,那军粮是能随便动的么?你给劫了,你让那些当兵的还不等死在战场上,先饿死么?”
叶远山气的从石凳上站起来,一把拽掉阿染手里的线绳,在自己的手里绕了几圈,刚说了句:“你能不能好好听你老子我说话?!”不知道摸到了个什么滑不溜丢的东西,低头一看,那条金鱼正死不瞑目的瞪着他。
“你你你,又去祸害我的金鱼,那可是我千辛万苦从南桓找来的,都被你给我祸害完了!”叶远山看着金鱼僵硬的尸体,简直都快哭出来了。
阿染一翻身从梁上跳了下来,面无表情的说:“不过是想看看离了水它能活多久而已!”
说完,他拍了拍自己被压皱的衣摆扬长而去,只留下叶远山手捧着金鱼捶胸顿足,好半天他才想起来,粮草的事还没说完呢!
周元一自从和穆劭分开之后,心里一直都很不安,生怕只带了几个亲卫的穆劭出什么事,看到他安全的跟上来,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将军,你可算是跟上来了,末将这心都快拧成麻花了!”周元一骑着马紧跟着穆劭。
“会冒着被官府围剿覆灭的风险,也要劫军粮来救济灾民的土匪,还能穷凶极恶到哪里去?!”穆劭笑得风轻云淡。
三日后,西路军刚刚抵达北境,才进城,还没来得及休整,就听到了哨塔那边传来的示警号音。
当弓箭手,长矛步兵在城墙上就位,大家都屏息等待着敌军进入视野范围的时候,才看见城外白雪茫茫的开阔地上,有一小队人马正朝着北境城疾驰而来。
为首的是一个手持长枪身披白色斗篷少年郎,她身后跟着一群身穿布衣的大汉,他们每个人的脸上身上都满是血污,看来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穆劭看到这队人马,唇边勾起了一抹笑意,他略微一抬手,示意弓箭手待命,只不过须臾的时间,那队人就已经到了城门下。
少年仰着脸看向城楼,沉声喝到:“穆劭!哈烈的人头在此,粮呢?!”
站在穆劭身边的亲卫阿劲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将军,这不是敌人来了,是讨债的来了!”
穆劭也笑了起来,只有不明所以的楼景霆问道:“什么讨债的?”
阿劲朝着城楼下那少年的方向扬了扬下吧,笑道:“就这小子,说他能杀了哈烈,然后用哈烈的人头换咱们三千旦粮食!”
楼景霆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探出头朝着城楼下看过去,然后他就锁起了眉头皱起了鼻子努了努嘴:“就他么?!吹呢吧!”
不光他不信,在场的人恐怕没几个信的,可是穆劭却指了指那少年,清润的嗓音带着微微的笑意:“你们看看他马背上挂着的那个包袱,还在往外渗血呢!”
他这么一说,一群人都把脑袋探出了城墙垛,盯着少年马背上的包袱看。
那少年见他们只是探出头来像看鬼一样的看着他,却不答话,面上露出了不耐的神色。
“后有追兵!先开门!”
穆劭唇角一勾,冲着城墙下清喝道:“开门可以,粮食只给一千旦!”
少年闻言,脸色骤然一变,枪头在地上一撑,整个人从马背上腾跃起来,双脚在马背一点,飞身就朝着城楼跃了过去。
楼景霆见势不妙大声下令:“放箭!”
“不要!”
弓箭手本就做好了备战的准备,箭都是在弦上搭好的,弓也是拉满的,听到命令,几乎不需要做出反应,箭就已经离弦而出,是以,穆劭的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箭簇骤雨一般朝着少年呼啸而去,可是那少年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惊慌,她身形灵敏的在空中旋转腾挪,一杆梨花枪舞得密不透风,那些箭簇根本到不了她的近前。
只是这却苦了那些还站在原地的大汉,他们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经历了一场箭雨,不过好在他们常年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看家本领不过就是保命,虽然躲挡的狼狈了些,好在没有人真的受伤。
一阵箭雨过后,少年已经靠着在城墙上的几次借力翻到了城楼上,提枪站在城墙垛上,身上的白色斗篷已经被血污染得失了霁月清风的味道。
再加上少年满脸的血污,散乱的头发,和此刻肃杀的神情,那气场还真有几分骇人。
离穆劭最近的楼景霆紧张的将大刀横在胸前挡在穆劭前面,却被穆劭用手轻轻拨开:“将军……”
“无碍,她不会伤我。”穆劭仰头看着红衣少年,唇角始终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而他这笑意在别人看来是温润如玉,可是到了红衣少年眼里,他就是一个笑里藏刀的狐狸。
少年将梨花枪的枪头往地上一戳,蹲在城墙垛上,形成了和穆劭平视的局面:“你就是穆劭?”
穆劭笑着点了点头。
少年眉头轻蹙瞪着穆劭:“你想耍赖?!”
穆劭笑意更浓:“现在是你更着急,反正哈烈的头肯定是装不回去了。”
少年定定的盯着穆劭,半晌也没说话,却突然转了个身,面朝着城墙外坐在了城墙垛上,朝着还站在城墙下的弟兄们一挥手:“小黑,往后退五十里再回来,猴子,去找老叶头,别说废话只管哭就行,钱串子,你去蚕山!”
她在那不慌不忙的部署,站在城墙里面的一众人却听的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阿劲小声的问穆劭:“将军,他不是气疯了要和咱们拼命吧?!”
穆劭笑着摇摇头:“她这是威胁我呢!”
“啊?!”阿劲更糊涂了。
看着派出去的人分头离开,少年朝着还剩下的几个人喊了一声:“就地挖坑!”
说完她胯下一转又看向穆劭,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她究竟是在愤怒还是在得意。
第五章 美事一桩
而她那些手下还真的就用手里的兵器开始在原地挖坑,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别的不敢说,力气确实是很足,不一会就每人脚下一个两人深的大坑。
城楼上的人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干什么,都趴在墙头上往外看,之见他们将马鞍从马背上解下来,顶在头上一个个陆续跳进了自己挖的坑,最后一个人开始在上面给前面跳坑的人填土,为了伪装,临了还在上面盖上了一层雪。
前后不过两炷香的时间地面上就只剩下一个人和=几匹马,而最后那个人跳进坑里之后朝着城楼上喊:“老大,我咋办?!”
少年最后看了穆劭一眼,飞身跃下城楼,快步掠到那个人的坑前,将那人的坑也填上,然后挥枪在那些马匹的屁股上打了几下,马匹也四处散开。
紧接着她再次飞身上了城墙,还保持之前的姿势坐着,好像从来也没下去过一样。
“你就这么笃定我不会下令射杀你?!”穆劭眯着眼睛唇角是若有似无的笑意。
少年瞥了他一眼,没理他径自转身看向城外,就见天地相接之处,黑压压一片人马像是乌云压境一样迅速移动过来,少年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她的目光如鹰一般紧紧的盯着前方,持枪的手稍稍紧了紧,另一只手从腰间将那个滴着血的包裹取下来放在旁边的一个城墙垛上,手指轻轻一挑,包裹就散了开来,哈烈沾满血污的人头上双目暴突,显然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