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劭忍不住笑了,他刚才看见叶染躺在雪地里一动不动,还以为她是受了伤,现在才知道,这个小家伙就是体力透支睡着了,也难怪她会体力透支,就连他这个大男人经过这一夜也累的够呛。
看了看四周,自己带出来的人死的死了,活着的也都受了伤,而且都是大老爷们,恐怕是找不到人来照顾叶染了。
穆劭抱着叶染进屋的时候,已经包扎好伤口的周元一已经在等他了。
“阿劲怎么样?”穆劭一边将叶染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一边问周元一。
周元一看着穆劭那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样子,纳闷的搓了搓自己的鼻头,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答着他的问题:“没啥硬伤,伤的都是皮肉,养几天就没事了。”
穆劭拿起放在墙角架子上的黄铜脸盆,站在门口轻声道:“那就好,传令下去,今天原地休整一天,明日寅时启程。”
“好,不过将军,敌在暗,我在明,这样并非长久之计,我们总该有个布署才是。”周元一一脸担忧的神色。
穆劭点了点头:“恩,我知道了,你赶紧去休息吧!有什么我们等晚上再说!”说完他端着铜盆朝着伙房走去。
叶染这一觉睡的乾坤颠倒,醒来的时候天刚擦黑,可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还以为自己刚结束战斗呢。
跑出院子才发现,尸体都被处理掉了,就连地上的血迹也已经被新落的雪给盖上了,看着天际从地平线上一点一点沉下去的那抹红霞,她心想,糟了,自己一夜一日未归,那帮兄弟只怕要急疯了。
刚想拔腿,身后传来鞋底挤压积雪的声音,紧接着一个清润的嗓音想起:“你醒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就要走了?”
“我要走了!”说完,叶染拔腿就走,走到大门口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来看着穆劭问:“你和长岭的霍老秃是什么关系?”
在听到‘霍老秃’这三个字的时候穆劭原本适淡的脸上,肌肉骤然一抖,这世上敢把长岭霍云鹤这么称呼的人,恐怕除了他的夫人华清再无第二人了,叶染这个小家伙胆子到底是什么做的?
“你敢这么称呼他,不怕他一掌拍死你?”
叶染瞟了穆劭一眼,压根没理会他的话,自顾自的说:“他欠我二斤海棠醉,你递话给他,腊月不还,连同他仅剩的头发我正月一并取来!”
穆劭不禁失笑:“我即将回京都述职,什么时候再回北境不得而知,到是你自己路过长岭时为何不与他留话?”
叶染面露不悦之色,眉头轻蹙:“叫不醒!你既得他真传,必定有法子,他日他真秃了,也要怪你没把话带到。”说罢,大步跨出院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穆劭负手看着她消失在驿站的门后,唇角泛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但随即又叹了口气,声音极低像是喃喃自语的道:“忘了也好!”
叶染回到自己下榻的客栈,倒是有些意外,她的人并没有因为她的失踪而乱成一锅粥,反而各个泰然自若的该干嘛干嘛,完全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什么情况?”看着他们喂马的喂马,聊天的聊天,叶染一把抓过刚从她身边经过的猴子问道。
猴子被她问得莫名其妙:“什么什么情况?”
“我走了一天一夜!”叶染蹙着眉,瞪着猴子,猴子被她这表情吓得一个激灵:“我知道啊,那怎么了?”
叶染见他一副榆木脑袋的样子,气恼的只咬后槽牙,抡圆了拳头就准备往下砸。
“别打!别打!就是……就是今儿一早就有两个驿馆的人来说你在他们驿馆歇下了,让我们不用找,说你到了时间自己就会回来。”
叶染依旧愤愤的瞪着猴子,猴子胯下脸来,一副委屈样子:“你也别怪我们心大,人家可是拿着穆大将军的手牌来的,抢军粮的事,在北境人家穆将军都没动过杀你的心思,难不成还能在这康都做了你不成?”
叶染这才松开了猴子的衣领,心想,在那种情况下,穆劭居然还能想着帮她安定这边,不敢说他多仗义吧,至少是个周到人,看来昨夜出手帮他也是值得的。
在客栈又歇了一夜,次日一早叶染带着兄弟们上路,途径穆劭下榻的驿馆,本想进去打声招呼,却发现里面已经是人去楼空。
原本也不是多深的交情,也谈不上什么不辞而别,可叶染就是莫名觉得心口堵着一口气,说不上难受吧可也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感觉。
眼见着天气越来越冷,想着还要赶在年前回去,她倒也没心思想什么旁的事,一路向南,只打听哪个地方富庶,哪家粮店的仓库充盈。
一路走一路买,还不到崇辞,带出来的银子就花的差不多了。
安排了几个人将购得的粮食分两批押送返程,她开始琢磨怎么弄钱的事了。
这崇辞城地处京都和北境的中间,距离叶染最终的目的地南恒更远,这路还没走三成,银子却已经见底,让叶染开始深刻的反思,自己这一路上带着这一帮子人吃住得都有些太奢侈了。
都是山野悍匪,住什么客栈,城外的破庙才是良配,吃什么馆子,山上的野鸡才是佳肴!
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思忖怎么弄银子才是正经营生!
他们是干什么的?土匪!如果不打家劫舍却跑去杂耍卖艺,岂不是太辱没自己多年来打下的名头?!
第九章 钱库
猴子很快就搞来一张名单,这张名单上记载着整个崇辞城从官到民所有有钱人的底细,叶染看完唇角带了抹弧度,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叠起来轻轻的弹了弹那张纸:“今儿晚上干活!”
“得嘞!”几个天生的土匪胚子,一听说晚上有活干,眼睛都唰亮唰亮的。
是夜,崇辞刺史大人刘鹤年的府邸,直至三更的更鼓敲过,各院的灯才算是都熄尽了,可西跨院的一间屋子里却传来男女调情嬉闹的声音。
守夜的丫鬟像是禁不住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浑声,裹了棉被从耳房里出来在门口来回地踱步。
这刘鹤年三十有六,贪财好色在整个崇辞也是出了名的,光是记名的妾室就有八房,且不算平日里记不得数的糊涂账。
在他府上,哪日里发现舞姬肚子大了,丫鬟失身投井了,都没有人会大惊小怪,似是再寻常不过。
这刺史府的正院是刘鹤年的父母以及他和正室夫人的住处,东西跨院则各住着四房小妾。
他今日留宿在目前最得宠的八夫人屋里,可这动静却扰得同住在西跨院的另外三房也没法安睡,有唉声叹气的,有骂骂咧咧的,可这样的事似乎又是司空见惯的。
她们心里都清楚,等老九进门了,现在春风得意的老八就得和她们一样了。
骑在墙头上的几个黑衣汉子听着屋里的动静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一个声音小声的嘀咕道:“唉!想我家小红了,等回去,老子要和她生娃娃!”
他的话音才落下,后脑勺就被狠狠的拍了一下:“你放屁,小红是老子的,你敢动她,老子和你拼命!”
“都他娘的闭嘴!”
随着叶染一声轻喝,两个大汉都愤愤的瞪着对方,却不敢再开口说一句话。
过了好半天,屋里的动静才停下,方才喝止两个大汉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动手!”
随着她一声令下,几个大汉纷纷跃下墙头,朝着院中不同的方向奔去,只留下一个人还骑在墙头上把风。
待进了另外三间房的兄弟都出来,叶染这才扛起已经被她打晕的小丫鬟,不紧不慢的推开面前的门。
“越来越没规矩,叫你进来了么?!”
屋里黑漆漆的,还有一股子叶染从没闻过的怪味儿,她轻轻将身上的丫鬟放在地上,适应了一下屋里的光线,缓步走到床榻边上。
床上躺着的人这才发现进来的不是她的丫鬟,而是一个手里拿着刀的陌生人。
她一边惊恐的瞪着用黑布遮着脸的叶染,一边用力的摇着她身边已经睡的像死猪一样的男人。
“老……老爷,老爷快醒醒,进贼了,进进进贼了!”八夫人的声音已经抖的不成句,叶染冷哼了一声:“你这样叫不醒的。”
说完,她的手一抬,那睡的像猪一样的男人立刻叫的像杀猪一样惊天动地,与此同时,屋子里原有的那种怪味被叶染所熟悉的血腥味代替。
男人肥硕的大腿上出现了一个血窟窿,血很快就染红了棉被,可他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一边抱着受伤的腿在床上翻滚,一边大声的嚎骂道:“你这毒心的贱人,想谋杀亲夫不成?”
可被他骂作贱人的女人早就吓得昏死过去,叶染将还带着血的短刀在被褥上擦了擦,眼皮子都没抬,声音冷冷的问道:“说出你的钱库在哪,生劫,不说就是死劫!”
刘鹤年这才反应过来,忍痛定睛一看,立刻下出了一身的冷汗,屋里虽然只一个人,可是从窗棂纸上映出的人影来看,起码七八个人守在院里。
他们这么多人能顺利的穿过前院来到后院,还准确的找到他留宿的房间,只怕他院里养的那些护院早就已经被干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