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朝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诸位稍安勿躁,北境今年大旱,周边县郡也受旱灾牵连,颗粒无收,北境军如今已经没有米下锅了,我们虽然牵制着西梧的主力,但是如果北境军无法拖住蕲军,让他们腾出手来,我们西路军可就是腹背受敌,这一仗也就是必败无疑,所以这粮不能不给。”
“那后续的粮草供给该怎么保障?”葛峰揖手问道。
“如果此战顺利,不出半月应该西北两路军可以汇合了,给他们的粮草,再加上我们所剩的粮草,应该可以维持一段时间,不够的话,就交给父皇和那一班文臣去头疼吧!”
将军的话一说完,坐在葛峰对面的一个胖胖的副将朗声笑道:“原来将军只不过是先把粮草运过去,等咱们半月后到了北境,还怕没有饭吃么?!就是你老葛,一天到晚扣扣搜搜的,要你的粮比要你的命还紧张!”
“去你的!不是哥哥我扣扣搜搜的,你能吃的那么白胖?!”
葛峰被说的不好意思起来,气鼓鼓的回嘴,将军到是习惯了他们之间互相逗趣,也不阻拦。
“将军,到是哈烈皇子这兵退的也过于诡异了,这会是何人所为呢?!击溃了三万大军,居然能不留下丝毫的线索?!”坐在葛峰旁边的一个面容俊朗的年轻副将蹙眉道。
穆劭道:“等腾出手来,我到是真想会会这群土匪。”
半月后,苍域与西梧对战三月的战事以苍域大捷而暂告一个段落,西北两路军的主帅也是当今苍域皇帝的大皇子穆劭带领十万西路军主力向北境开拔。
一路上,越接近北境,流民就越多,甚至路边还有很多没有来得及清理的尸体,大多已经饿得只剩下一层犹如蜡纸一般的皮。
连年的战乱再加上天灾,让这些住在边境的百姓历经无数磨难,最终生命却还是难以为继。
可是这种情况在苍域山附近却有了明显的改善,虽说依旧是一片萧条,可是竟是一具尸体都没有看到,直到进了距离苍域山最近的乾元镇,才知道,原来是有人开仓放粮,搭粥棚救济灾民。
可是当穆劭看到装军粮专用的麻袋就那么毫不遮掩的丢在粥棚边上时,他的太阳穴都跳了三跳。
他令周元一领军继续往北境走,自己则带着一队亲兵留在了乾元镇,虽说这粮食肯定是追不回来了,可是为了后续征到军粮能顺利到达军营的粮仓,他必须查清楚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
就在他给几个亲兵部署任务的时候,街对面走过来一个红衣少年,粥棚里一个正在生火的矮胖汉子朝着那少年喊道:“阿染!你可算来了,这米是已经见底了,大当家的从山上运来的米也最多再支撑两天。”
红衣少年脚尖点地,身形轻若蝉翼,两个起落便停在了那个胖子身前,先是瞄了一眼棚子后面的几个空袋子,然后看了看等在这旁边或坐着或没了力气干脆躺着的灾民。
“多加水,挺三日!”
胖子不是很明白:“三天?三天你就有粮了?!”
穆劭听到他们的对话太阳穴忍不住又跳了一下,按照时间算西路大军到达北境刚好是三天后,难不成他们还惦记着刚从凉州送来的那批军粮?!真是好大的胆子!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那红衣少年朝他们这个方向看了过来,与穆劭对视了一瞬之后,竟抬腿朝他走了过来。
“西路?北路?”少年张嘴就直接问他们的身份,这也难怪,虽说穆劭没有披甲,可身后这几个亲兵都穿着戎装。
不等穆劭等人回答,少年的视线又瞥向亲兵帽盔后面的玄青色璎珞,自言自语了一句:“哦,西路!”
然后扭头正对上穆劭,沉声道:“回去告诉穆劭,三日后,准备好三千旦粳米,换哈烈的头!”
穆劭听了不禁好笑,微微一偏头,眯着狭长的眸子端详眼前这个个头堪堪到达自己肩头的少年。
见他皮肤白而细腻,两道梳淡的眉下,一双眸子清水一般透彻,浓密而卷翘的睫毛蝶翼一般,小巧的鼻子,丰泽红润的双唇,长得秀气可爱。
这长相本应该是十分讨喜的,却偏偏被他摆出个追债的表情来,大大的打了折扣。
端详了半晌,穆劭一双剑眉轻轻一挑,清润的嗓音带了几分笑意:“你确定哈烈的头值三千旦?!”
第三章 矫情个屁
红衣少年抬眼看着穆劭,依旧是面无表情的说:“值五千旦,之前劫了两千旦,抵了!”
“噗!”站在穆劭身边的一个看上去像是亲卫的年轻人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说小子,我们还正愁找不着劫军粮的人呢,你这是不打自招了是么?!”
“那又如何?!”红衣少年始终没什么表情,似乎劫军粮就是一件在正常不过又理所应当的事一样。
“那又如何?!你劫的可是军粮,而且还是战时,是死罪!”开口的是穆劭,虽然话说的狠,却是隐隐带着一丝戏谑的腔调。
“帮你退敌百里,吃你些口粮,矫情个屁!”少年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情绪变化,他眉头轻蹙看着穆劭,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已经半握成拳,奄然已经做好了打架的准备。
一月前。
午夜,天寒地冻的北境雪原上,蕲军的大营隐藏在夜幕下,只有营帐里兵士们的鼾声和夜巡队整齐的脚步声,一切都显得很寻常。
突然,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帅帐走水了!
夜巡队的人齐刷刷的将头扭向帅帐的方向,果然,火光伴随着浓烟正往上升腾,几队人立刻往帅帐狂奔,一边跑一边朝着周边营帐大喊:“走水了,都起来!保护哈烈皇子!”
不过顷刻,以帅帐为中心的几个营帐也开始窜起火苗,火势在西北风的催动下迅速蔓延。
兵士们鬼哭狼嚎的从营帐里面窜出来,由于常年作战,为了防止敌人夜袭,兵士大多和衣而眠,可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很多人的身上都被点着了。
偌大的军营,像是个被捅了的马蜂窝一样,乱作一团,而此刻位于大营西北不足百里的一处山坳里,一小队黑衣人身法轻盈的穿来跃去,犹如暗夜里的鬼魅一般,不等那些奉命看守军粮的蕲军有所察觉,就已经将他们的脖子割断。
直至整个山坳都陷入一片死寂,他们的身影才在一个山洞口停了下来,为首的瘦小身影将手指放在唇边鼓足气息一吹,一声唿哨划破了死寂的夜幕。
再看山坳入口处,一支车队正向着山洞方向移动过来。
待那几队夜巡的兵士奔至帅帐前,就看见哈烈皇子满脸的黑灰,身上因为在雪地上打滚灭火,焦黑残破的衣料上还粘着雪沫子,站在帅帐门口愤怒的咆哮:“有本事给老子滚出来真刀真枪的干!”
就在哈烈皇子气的牙根都快咬断的时候,一个兵士满头大汗的跑过来:“哈烈皇子,不好了,我军的粮草被偷了!”
哈烈听完,眼珠子都快爆出眼眶,抬手就是一巴掌,将前来报讯的小兵打的飞出数丈。
“没死的都跟老子走!”说完,他狂奔几步飞身上了不远处的一匹战马,带着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往山坳赶去。
谁成想,才走到山坳入口,就被山顶落下的大冰块砸了个七零八落,心知重了埋伏,想要退回营地,后路却也被人截断,来人都没有穿着戎装,却带着白色的鬼面,看上去倒不像是和他们敌对的苍域北路军,这反而让哈烈心中惧意腾升。
他虽然年轻,可是战场的经验却并不少,自他们蕲州建朝以来,还没有哪一场战役出现过今天这样的场景,神不知鬼不觉的被人点着了帅帐不说,连藏得这么隐蔽的粮草也被偷了,本想追击偷粮的贼人,却反被伏击,这口窝囊气激得他想吐血,可是没有完全摸清对方的情况,他不敢再贸然动作。
好在这伙人的目的似乎就是单纯的劫粮,并不恋战,这才让哈烈带出来的这一队人不至于全部折在这里。
就这样哈咧丢了粮草,退兵百里。
“给你粮食也不是不行,可是,现下正值寒冬,兵士们还要打仗,粮食都给了你,士兵们吃什么?!”穆劭将双手背在身后,依旧是偏着头看着少年。
“赈灾线上抓两个贪官何止五千旦!”
少年的话让穆劭神色一凛,越发对眼前的小家伙赶到好奇了。
他之前就得到消息,这次奉旨赈灾的是三皇子穆晁,谁都知道,赈灾虽苦,却是个肥差,虽说他相信穆晁不会在目前这个节骨眼上贪利,可是却难保下面的那些官员能如他一般看得清时势。
如果真的如这小家伙所说,抓上两个贪官,的确是可以解决粮草的问题,甚至还能更大范围的救济这些灾民。
只不过当初他自请圣旨来这苦寒之地驻守,为的就是避开皇后及其党羽的视野,如果现在因为此事冒出头来,前期所做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而且贪污案,大多盘根错节,真的揪出来,难保不会伤及穆晁,这一步他还不能这么莽撞的迈出。
穆劭眯着眼笑了起来:“你到是省事,抢了现成的粮,到让我们去办那麻烦的差事,我看算了,这哈烈的头,我们还是自己想办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