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何处不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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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观大王面相,不过封侯,并且伴随着危险;而大王的背相,贵不可言。”
这话在偌大的宫室之中,显得格外清楚。而端坐在韩信身边的殷嫱恨不得戳聋了自个儿的耳朵。
武涉昨天刚走,韩信才得了空闲。她今儿才起,就来跟韩信汇报商战的详情,禀退了左右侍者,谁知遇见蒯彻神神叨叨地和韩信说相面之术,韩信还让她留下来,本来就尴尬,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殷嫱面色几乎都要变了。
背相贵不可言。
古代这些士人说话弯弯绕太多,典故、隐喻、双关,总之云里雾里,故弄玄虚,一般人听不懂就是了。
可是殷嫱偏偏听懂了。背相一语双关——这蒯彻和前些日子那武涉一样,是劝韩信背汉。
这两人简直是合起伙来坑她。这种话听了,她还想和离或是被休弃,那都没什么可能了。
韩信道:“先生此话怎讲”
“这……”
“我忽然想起,”殷嫱面露微笑,心中却十分紧张,她故意截断了蒯彻的解释,转移话题道,“要说相人之术,还有谁比抱阳更擅长呢蒯先生有什么心得见解,是否先和她探讨一下,谨慎些呢”
蒯彻捋了捋胡须,看了她一眼,目光沉沉,似乎是在考量,这话该不该在殷嫱面前挑明。
他尚未表态,
韩信便笑道:“许先生确实是当世第一名相,我和伯盈正约了她隅中见面,也不知现在漏刻几何”
漏刻几何,在这时代是一句标准的送客之语。蒯彻沉吟了片刻,知情识趣地揖手:“食时过半,臣不打扰大王雅兴,告退。”
这场慎重其事的谈话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殷嫱若无其事地揩拭掉额角的冷汗。
“走吧伯盈。”
韩信起身,殷嫱随他一起,只是刚才说事跪坐久了,双腿麻木没什么知觉,她刚站起来,便听韩信道:“伯盈,多谢你打断。我知道蒯先生想劝我背叛汉王,他也是为我好,唉……汉王真心待我,蒯先生亦是,我怎么好回绝他——”
他竟然很清楚蒯彻的意思。
殷嫱惊得腿一软,踉跄着跌向几案,韩信下意识踢开了几案,他伸臂搂她,殷嫱来势极快,竟把他也带倒了。韩信的手箍在殷嫱的腰上,她整个身子都压在了韩信身上,鼻尖正贴在他唇上。
殷嫱鼻尖微痒,须臾之间,从鼻尖到双颊立时只觉滚烫得犹如火烧,面颊红得娇艳欲滴,她哪里和年轻男子这样亲近过她先羞恼,想呵斥几句,望着韩信对着她笑,心陡然颤了一下,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自然,他是为了接住她,垫在了她身下,没让她摔着。她有什么理由责怪他呢要怪就怪她自己没站稳。
殷嫱别过了脸,鼻尖轻轻蹭过韩信的唇瓣,终于摆脱了面颊相对的窘境,但她脸烧的更厉害了些。
软玉温香,近在咫尺。殷嫱伏在他胸口上,甚至心口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吐息。上一次这样亲密还是在赵国,她的丝发披散,枕在他膝头,身上的容臭发出如兰似麝的香气,目如秋水,盈盈生波。
韩信伸手,轻轻在她发上揉了揉:“伯盈,你没事”
殷嫱“嗯”了声,犹豫了片刻,才道:“你没事吧”
“没事就放开……我。”
韩信的一只手还搂在她腰上。
“有事。”韩信的声音有些沉闷,殷嫱吓了一跳,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她左手肘撑着地,试图支起身子,“怎么了”
韩信牵着她的右手,覆在他的心口上,他嗓音低沉沙哑,意外地能拨动人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这儿疼。”
“……”殷嫱一梗,不知怎的,心中竟又酸又疼,低低问道,“真疼”
被她一撞当垫背的怎么可能不疼
见她心疼了,韩信却又疼她,有意道:“你当真了”
殷嫱松了口气,却又佯作嗔怒掩饰,她不敢高声:“你放我起来。”
韩信也不闹她,松了手,殷嫱垂首起身,韩信叫住她:“伯盈,你这样便想出去”
殷嫱闻言驻足,打量了他的形容,又审视自己,才见自个儿衣衽松垮,两人颇为暧昧。她见韩信含笑看她 ,略含警示地瞪了一眼,韩信只当小女子耍性子,根本不睬她的警告之意,该怎么看还怎么看,殷嫱别过头去不理他。
“唤谁收拾”韩信问她。
殷嫱本不想理他,却不愿自己出去叫人笑话,梳头、穿衣这种事她自个儿是不会的。只得低低回答:“阿萝。”
韩信把女萝唤了进来,女萝一见殷嫱衣衫褶皱,发髻零乱,面色比搽了面脂还红,韩信的发冠也歪斜,两人都是形容狼狈。女萝看得是目瞪口呆,当时脸色就精彩万分。
借给殷嫱换衣的机会,女萝愁眉苦脸,口气委婉道:“昏礼之后三个月内,万一闹出些什么事儿,邑君和大王的面子上也不好看呐。”
殷嫱先是“嗯”了声,听明白女萝的意思之后,她尾音上扬,直把陈述拖成了疑问的语气。
“怎么了”
女萝一着急,竹筒倒豆子似的:“昏礼之后三个月不同房啊,啊呀,邑君忘了……”
女萝懊恼,殷嫱忘了,她这个奴婢也没尽职责提醒自家邑君这些个常识。
殷嫱乍闻这个消息,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她抑了欢喜,假作疑惑:“为什么”
“因为……大概是民风开放,吧。”女萝憋了好半天,嘴里才蹦出了这么一个词,民风开放。
殷嫱听得莫名其妙,不过她倒没有追根究底地问女萝,女萝松了口气。
殷嫱后来才知道,这个民风开放,还真不是女萝随口瞎扯的。这时候,男女婚前交往野合都无所谓,全无贞操这个概念,只是男方也不愿意喜当爹,所以从春秋起,婚后前三个月是检验女子是否有有孕,这时候闹出人命,外人看来当然不光彩。
这日后,殷嫱基本足不出户,都躲着韩信。但是不久后,殷姬的父母便到了,殷嫱不得不出门接人。
她一出门就碰见了韩信,正心道他闲得慌,口中却要交代一番:“我阿翁阿媪①到了,得出门相迎。”
韩信道:“外舅外姑②来了,更该我派人相迎。”
殷嫱垂眼:“外舅外姑也是能随便乱唤的么”
韩信握住了殷嫱的手,眉目含笑:“怎么就是乱唤,伯盈夫人足下”
这人真是,忒不要面皮了。殷嫱轻轻在心里啐了一句,唇角却微挽。
第12章 十一、喜欢
殷嫱看了他一眼,抽了手,挑了挑眉,最终什么也没说。韩信觉得她的眼神有点奇怪,甚至带着莫名的幸灾乐祸。
殷姬这次来齐国连傅姆都没带,甚至被白虎袭击还亲自上,就是因为出门走得太匆忙——她和韩信在赵国时私定终身,再请了媒人去巴郡问名纳吉,殷姬父母勃然大怒,差点把媒人赶出家门,当即就和殷姬闹翻,要不是殷姬已经成为殷家主君,这桩昏因当时就得作废。
殷嫱这些日子偃旗息鼓,没作没闹,除了处理商事,就是等着请殷姬父母来,准备统一了口风搞个大事。
至于会不会被识破,已经不在殷嫱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华昱、女桑、
女萝、
韩信这些亲近之人都没发觉她有什么不妥,而她和殷姬的爱好相近,习惯近似,出了点错漏也能用失忆蒙混过去。
“嫱。”殷嫱甫一下车,自然地上前牵起殷嫱的手,捂在手心里,很是和暖。她待人大都疏离,对这人却一点都不觉得生分,一时竟有些发怔。华昱赶忙上来唤了声舅母,这才反应过来殷姬的母亲范氏。
她垂下眼眸,低低唤了句:“阿媪。”
范氏道:“嫱,昱说你在赵地搏虎,你这孩子……”
殷嫱点点头,福至心灵似的,忽从袖间摸出一柄形如柳叶的短小巴剑:“多亏了阿媪赠的,咱们盘瓠的配剑。”
说完她自个儿都愣了愣,她搏虎的过程,没人同她提过,她怎么知道用的是这柄巴剑,而不是那柄秦剑。
范氏展颜,搂过她肩膀:“果然有咱们巴人的风范。”
殷嫱:……
竟一点都不按套路出牌。
巴人悍勇,崇拜武力,连巴渝舞都是舞干戚的武舞,范氏这样做派似乎也不奇怪。她是地地道道的巴人,正宗的盘瓠后裔,大兄范目还是賨人部族长,汉军从陈仓道奇袭雍城的时候,正是用了八千賨人做前锋。
殷姬的父亲克制一些,见着她也是捻须点头,全然觉着搏虎似乎是件光荣的事儿,倒把她受伤“失忆”的事儿忘的一干二净了。
“是我与伯盈要迎大人,怎劳大人亲自出迎。”殷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时候,大人可是专指父母的。
她父亲殷轸清了清嗓子,一派严肃模样:“信——”
信直呼其名,这是完全把韩信当成晚辈了她怎么不知道殷姬的父母和韩信关系好到这份上了
范氏压根不管他装模作样的作派,挤开了他,顺带踹了一脚,径直道:“客套什么,你还是大王哩,怎么就接不得我女儿女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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