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咎逛了这么一会儿,肚里有点空了,放眼这么一瞧,随意挑开一处小店的布帘,片刻出来,手上端了两碗甜酒汤圆。
小店门面不到两人宽,自然也没有桌椅。只有屋檐下安置着一张又长又宽的条凳。
孟濯缨接过甜酒,刚要坐下,就见谢无咎轻车熟路的在条凳上蹲着了。
孟濯缨:……感情这凳子不是拿来坐的?
谢无咎吃了一口,又叫店家再送一碗给哑仆,又对孟濯缨道:“快吃!”
孟濯缨单手端着碗,学他的样子蹲坐着。谢无咎埋头苦吃,看她过来,还顺手给她撩了一下披风。
甜酒香醇,丸子软糯,店面虽然不起眼,味道却是格外的正宗。
孟濯缨心想,谢无咎不愧是当年混迹京城的小太岁,能找到最好喝的茶,也能找到最好吃的甜酒。
谢无咎几口吃完了,转过脸,看孟濯缨蹲在自己身旁。少年(大雾)身量未开,这样团着小小的一只,低着头,小口小口吃着甜酒,就跟——
谢无咎在心里使劲琢磨了一下,才想出来,这样子,就跟锦鲤吃食一样。
嘟,嘟,嘟。就差吐泡泡了。
孟濯缨头也没抬:“谢大人,看我作什么?”
谢无咎被人戳穿,笑笑:“你怎么知道,那孩子不是黄家娘子亲生的?”
孟濯缨道:“都说百姓疼幺儿,何况,还是时隔十年盼来的老来子。谁家不是当成眼珠子疼?这黄家娘子却因为一点小事就又打又骂,可看不出半点慈爱。”她脸上突然扬起一抹坏笑,“其实,我也是瞎猜的。要紧的,还是看脸。你看看他二人,哪里能生出那么俊巴巴的孩子?”
孟濯缨这直白的“看脸论”,说的谢无咎无法反驳。
孟濯缨把空碗递给哑仆,问:“谢大人,现在打算如何?”
谢无咎:“什么?”
孟濯缨道:“劫尸的贼人曾在黄生年老家躲藏,可也不能说,就和他们有关联。虽是查到了蔚州女,似乎也没什么用处呢,谢大人。”
她虽然这么说,眉眼里,可没有半点担忧的意思。
谢无咎心想,他才考察过“新人”,“新人”就立刻考量起他这个“老大”来了?
他拍拍手:“直接抓人!”
半个时辰后,一个飞贼在集市闹事,被官差围捕的时候,顺手挟持了一个小孩儿,躲进了一户人家。
实在巧的很,这被挟持的小孩子,就是黄家幺儿,躲进的人家,就是蔚州女的住所。
“飞贼”被拿住后,官差客客气气的请蔚州女去写供词按手印。
官差多客气啊,抱着孩子又给买糖又给买面人,心啊肉啊的哄着。蔚州女觉得太巧了,可又放不下孩子,也来不及多想,就被请进了大理寺。
这一进大理寺,官差就变了脸。
谢无咎唯恐拖久了,打草惊蛇,也不拖拉,亲自上阵审问。颜永嘉和徐妙锦则调查这女子日常行踪,双面夹击。耗到夜里,丁紫绒也不曾吐口,却被心细的徐妙锦筛查出一点要紧的讯息。
丁紫绒深居简出,不常外出,但会做些绣活,每隔五天,送去城西的音匀绣庄。
谢无咎拿冷水揉了把脸:“派人去绣庄了吗?”
颜永嘉挠挠头,嘀咕道:“许多妇人,不都做绣活?这有什么奇的?”
徐妙锦瞪圆了眼睛:“你是不是傻?除了绣活非常出众的,一般妇人只能靠这个维持生计,既熬眼睛,又没有多少银子。这丁紫绒不缺银钱,枕头里还藏着几张银票,是干这个活计的人吗?”
谢无咎轻拍颜永嘉的背:“你再看那妇人,手指白净,指腹没有一点茧子。”
颜永嘉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那现在该怎么办?”
谢无咎裹了一件披风:“趁着天黑,好干活!都跟我走。”
哑仆原本昏昏欲睡,一见孟濯缨夜里要出门,急忙拽住她。
孟濯缨无奈极了,刚要劝他,一件大披风劈头盖脸裹下来,谢无咎勾着她就走,惹得哑仆急急忙忙追过来,咿咿呀呀的比划。
谢无咎:“哑叔,你放心,多穿点,一会和我共骑,冻不着她。”
谢无咎打个唿哨,把孟濯缨扶上“毛豆”背上,自己翻身上马。再扭头一看,哑仆果然找了匹马跟来,低头跟她嘀咕:“孟大人,这查案子还带着随从的,大理寺里你可是头一份。”
不等孟濯缨回话,他打马就走,顺手拿披风把孟濯缨给盖了个严严实实,一点光都不透。
孟濯缨就像个婴孩一样,被“裹”着,赶到了音匀绣庄。
下马的时候,她脸有点红红的。无它,实在是有点丢人。
她面上也不显,瞧了一眼后门挂着的白灯笼,吹了吹手:“谢大人,看这音匀二字,可记起什么了?”
谢无咎一把抓过她的手,捏了捏:“都裹成这样了,还吹的冷?这也太明显了,合起来是个韵字,我记得,蔚国当年的亡国太子,就是陈韵。他为人奢侈不仁,荒唐无道,灭国时,被自己的部下斩首,人头还献给沈将军了。”
孟濯缨默不作声的抽回了手,眼睁睁看着谢无咎轻车熟路的蹦上了半丈多高的墙头,还朝她招招手。
孟濯缨抬头看了一眼高高的墙头,小声提醒:“谢大人,不如您去后院查探一番,若无人巡守,再开开后门?”
她说这句话的功夫,颜永嘉、徐妙锦也双双蹦了上去,就连哑仆也凑了个热闹,四个人一水儿骑在墙头,目不转睛的瞧她。
孟濯缨:……算了,她不要面子的!
“我走后门。”
谢无咎:“你可不就是走后门进的大理寺?”
片刻,徐妙锦轻手轻脚开了后门,放她进去,小声道:“后院空无一人。我方才看过了,不止后院,整个绣庄都空无一人。就连账房都无人值夜。这也太怪了,这么大的绣庄,就不怕遭贼吗?”
她嘀咕两句,随手把油灯旁的一根银丝揣进了怀里:“这个又细又软,可以用来开锁。”
徐妙锦面不改色的顺了点东西,又嫌弃起孟濯缨:“孟大人,以前我们和老大出门,可从来没走过门。”
孟濯缨:“小姑娘,门才是拿来走人的。”
徐妙锦圆溜溜的眼睛直瞪她,嫌她酸腐:“我们是人吗?我们不是人!呸,不是正常人,呸呸,不是寻常人,是大理寺当差的!我们半夜三更不睡觉,是来查案的,要走门,干嘛还要夜里来?”
孟濯缨:……她还是好好的做个人吧。做个正常人。
绣庄里空无一人。谢无咎是个翻墙越院的老手,更善于翻箱倒柜,很快在账房后面,找到一处夹层。
门是黄铜所铸,幽黄沉重。谢无咎试着用内劲推了推,门只轻微的晃动了两下。门从里面上了栓子。
谢无咎突然吸了吸鼻子,冷声问:“徐徐,你闻到了吗?”
徐妙锦早就捂住了鼻子,神情厌恶:“老大,好大一股血腥味,还有臭味!”
话音刚落,孟濯缨几人也闻到了。哑仆把孟濯缨护在身旁,拍打着谢无咎的手臂,示意他看脚下。
黄铜的重门下,渗出了厚重的红。从门缝里渗漏而出,沿着谢无咎的靴子,在地上画出了蜿蜒血线。
谢无咎一掌拍在铜门上,颜徐二人也一齐上。铜门被三人撞得轰隆作响,门却岿然不动。
“这栓子恐怕也是重金所铸。”谢无咎叫开两人,想从门缝里试试能不能直接斩断,等拔出窄刀,却意外的发现——门缝实在太窄!
他这把御赐宝刀,虽然号称削铁如泥,可塞不进去,也是枉然啊!
谢无咎道:“我们这么大动静,里面都无人出来,情况实在不妙。颜永嘉,你马快,回大理寺……”
“嘭!”
一条腿从谢无咎眼前扫过,沉沉一声,如闷雷震耳。
门,也被踹开了。
“……叫人。”
谢无咎顽强的说完,镇定自若的看向捂着耳朵的颜永嘉:“你看,门开了,不用叫了。”
第11章 血池
哑仆这一脚下去,两扇门正中心硬生生踹出了一个圆窝,门后的栓子,也被他一脚踹断了。
谢无咎自问,若是他再练二十年,能否有哑仆这样的功力?
他不确定。
可这样一个人,却甘心留在孟濯缨身边。说是鞍前马后都抬举他了,看那端茶倒水、举伞打扇的德行,俨然一个资深老妈子。
不过,也正是因为有他,孟濯缨才能从劫匪手上,安然无恙的脱身。
铜门后,大理石板上,猩红血迹,触目惊心。一地都是血痕。
空旷的暗室中心有个大大的圆池子,圆池子外的高台上,“趴”着二三十人,有男有女,挤挤挨挨的睡满了。每个人都划破了手腕,将身子倒吊,手深入下面的池子里。
这样做,血流的很快,全都汇入了下面的血池当中。因为有个人的尸身意外掉了进去,血溢了出来,流到了门边。
颜永嘉和徐妙锦分头一一探过脉搏,面色沉重的摇了摇头:“老大,全都死了。没有一个活口。”
徐妙锦道:“看服饰穿着,都是蔚州人。可你看这个孩子,才十几岁。蔚国灭国已经十年了,他那时候不过几岁,能知道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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