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突然有了这般奇遇,能在京城安置下这么大的房子?
黄生年生的体态富贵,一身镶金边对襟长袍,中间凸出一大坨圆满的好肉,就像个白白胖胖的大肚花瓶。
他一听谢无咎问话,立时苦了脸:“大人,您说这漏勺,我也不知道啊。许是老娘们看着新鲜,顺手买了一个。这能值几个铜板?小的家里,一个老娘们,是黄石村人,女儿早就外嫁,另有一个五岁的小儿,没有蔚州人,这户籍上都写的明明白白。您不信,可以去查,您怕小的说谎,这户籍总不会错吧?”
谢无咎四下一望,见外面趴着一个小脑袋,笑眯眯的一招手,衣袖里一掏,摸出一个竹签穿着的麦芽糖。
“来。”
小脑袋往回缩了缩,片刻,又试探着伸出来,露出一个五六岁的小人来。
小孩儿看了看黄生年,见他没注意自己,伸手就想拿,刚伸出手,就被人狠狠的拍了一下手背。小孩儿手嫩,手背立时就红了一片,眼里水润润的,却连哭都不敢哭。
赶来的妇人悻悻笑着:“这孩子,教了多少回,不能随便吃生人的东西。总记不住。可不是针对大人您,得教孩子长个记性,要被人拐走了,那可怎么是好?”
说完,一把搂过那孩子,掐着走了。
黄生年被妇人掐在怀中的孩子,露出心疼的神色来,却没有声张,颇为尴尬的假笑两声,又对谢无咎分辨:
“我家里实在和蔚州人没有什么关系啊!”
谢无咎:“那夹层又是怎么回事?”
黄生年道:“那是用来藏粮食的。盖屋的时候也不多花什么钱,就起了一个夹层,能藏点东西。不少人家都这么干。破家值万贯啊,官爷。”
不管谢无咎怎么盘问,黄生年油皮涎脸,该答的答,就是不肯承认,和蔚州有牵连。
孟濯缨闻了闻茶气,又放下了,突然轻声发问:“这孩子是您的幼子吧?怎不见他的亲娘?”
黄生年一口茶水呛在喉咙里,猛咳起来:“咳咳……这,这就是他亲娘。咳咳……我们夫妇早年只有一个女儿,老来才得了这么一个小儿子,她也是宝贵了点,听说谁家的孩子叫拍花子拐走了,这几日都教他不能乱跑,乱吃东西。官爷,您想到哪里去了?我就娶了这么一个婆娘,一儿一女都是她生的。”
孟濯缨微微颔首,一笑:“看那孩子,和夫人倒不相像。和您也不像。”
黄生年不假思索:“和我肯定是像的!”他摸了摸肉呼呼的脸,“我这是胖了,丑了点!我带孩子回村祭祖,人家都说,和我小时候,那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又俊又可爱。”
孟濯缨笑道:“儿女双全,你也是好福气。”
二人出了黄家,也未走远,对面找了一家茶室坐下。
谢无咎一坐下,要来一壶清茶,先给孟濯缨倒了一碗。
“尝尝。虽然是寻常红茶,但是今年的新茶,虽不名贵,胜在清甜解渴。”
孟濯缨端起闻了闻,慢慢喝完一杯,又倒了一杯。
谢无咎不由好笑:“你一个落拓世子,怎么还这么嘴挑?黄家的茶不好?明明渴了,闻闻又放下了。”
孟濯缨摇摇头:“茶好不好是其次,可那是陈年霉茶。我喝白水,也不能喝这样次的茶。”
谢无咎哼笑一声:“德行。”
虽这么说,看她喝完了,不等她动手,又给她倒了一碗。
蹲点子这招式虽老,但对寻常人多半有效。黄生年只是个普通男子,这壶茶没喝完,就见他抹着额头上的汗,带着幺儿匆匆出门。
二人带着哑仆跟上,穿过两条小巷,黄生年左右张望,猫进了一处独门独户的小院。
虽然是大白天,但这地方幽禁,在巷子最里面,反而便于隐藏。谢无咎随意一攀,就爬上了人家的墙头,又伸手来拉孟濯缨。
哑仆小声“啊”了一下,表示他在外面放风。
谢无咎拉了孟濯缨进去,两人偷偷摸摸的靠近窗棂。
孟濯缨小声道:“没想到我进了大理寺第一天,就得当贼。”
谢无咎:“这算什么?你进了大理寺,今后要当的多了。等破了这桩案子,带你去好地方见识见识。”
院子不大,门口放着一个长满了青苔的石罐,舂米的石杵闲置一旁,石罐里用黄色布条扎着一把紫色的野花。
窗棂上糊的纸破损了一块,二人凑近,就听黄生年喘着粗气道:“你那些老乡,是不是闯祸了?”
女子轻咳一声,说话十分缓慢:“你胡说什么?我们在城里,安分守己做点小生意,就怕被官差找麻烦,哪敢惹事?你们中原人就是麻烦。要不是战乱,又碰到灾年,我们干什么要到这里来混饭吃?”
女子没说几句,又咳起来,可就算是生气,声音也是又轻又柔,落在人耳朵里,就像有人在耳边吹气一样。
旁听的人都觉得耳酥,更别提被哄着的黄生年了,立马换了语气,倒了一碗水给她:“我就是问问,你别生气。这不是官差找上门来了?前日来了一回,昨天又来了一茬,今天还来了两个,莫名其妙!”
女子悠悠的叹了口气:“我原先不肯进你家的门,就是怕将来连累你,连累孩子。蔚国都灭国多少年了,一出了事,还是怀疑我们,说什么蔚国余孽。其实,什么余孽,都是那些王室贵人们闹的,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在哪里过日子不是过?”
黄生年听了也觉难受,可没有反驳,反而说了一句:“你不进门也好。她没有儿子,拿幺儿当亲生儿子看待。你就放心吧。”
等女子喝完水,他拉着幺儿的手,好似无意的说起:
“今天来的这两个,真是怪了,非说幺儿长的不像我。你说说看,这些官差,是不是闲的?查不出案子就骚扰我们普通百姓,虽说幺儿早产,七个月就生了,可的的确确是我的孩子……”
这话的意思,太明显了。说到底,黄生年这个男人,没主见没本事,却格外在意自己的“根”,心里存了一点疑惑,立刻就按捺不住来问了。
可女人还是没动气,轻轻柔柔的道:“你是怀疑我,怀疑幺儿?这也没什么。你要是疑惑,就送回来给我吧。我原先怕连累他,让你带着,给他一个清清白白的身份。你要是不信,送还给我。当初为了孩子,我给你不少银钱,也就归你了。我如今有这房子,好歹能把儿子养大。若是京城呆不下去,就带他回蔚州扎根。”
黄生年看她说的这么干脆,哪里舍得让她带走自家的“根”,急忙认错。
两人听了片刻,又原路翻墙出了小院。
“看来,黄生年突然暴富,是因为这个蔚州女子。”谢无咎道,“这黄生年真是无耻,占尽了女人的便宜,又不敢得罪家里的母老虎,现在还任由这女子一个人在外面孤苦伶仃,连争都不敢替她争一争。孟大人,若是你如今一穷二白,突然有个女子跑上门来,给你钱财,还要给你生孩子,最后还不要名分,你怎么想?”
孟濯缨摸摸下巴:“挺美。”
谢无咎无语片刻:“孟大人,你就不想想,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孟濯缨道:“别人我是不知道,不过我常碰见,也属寻常。”
谢无咎纳闷了:“哪里寻常?”
孟濯缨又弯了眉眼,她气质清淡,一笑之下,露出几分少年人的调皮劲:“我长的好看!”
谢无咎“呸”她一声,想说不要脸,可定睛看了看这团团绒毛簇拥着的俊俏脸蛋,实在说不出违心话。
最后只能感慨一句:“现在的姑娘家,脸皮真厚!”
谢无咎摸了摸下巴,琢磨道:“那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嫁给黄生年图的是什么?”
他心里已有了盘算,孟濯缨更直接:
“谢大人,您看这蔚州女,是余孽,还是百姓?”
第10章 夜探绣庄
谢无咎摸了摸下巴,很猥琐的把问题又丢回给了孟濯缨:“你说呢?”
虽然她官比他大,但不妨碍谢大人考验大理寺的“新人”。
孟濯缨轻轻一笑,清风掠过细嫩柳枝一样:“其一,她确是蔚州人。”
年轻女子已经亲口承认,还以此作为在外居住的理由。
“其三,来历成谜,行事古怪。也颇有城府。她既然千里迢迢来京城谋生,又找了黄生年这么个男人,”孟濯缨黑亮的双眼微妙的眯了眯,似嘲似讽,“若说为了依靠,黄生年是个耙耳朵,怕老婆怕的厉害,连家门都进不去,只在外面住了一间荒凉小院。若说为了钱财,黄生年可是一穷二白。难不成,就为了这么个男人?”
谢无咎立刻反驳:“太丑!还黑!又胖!”
“她舍了钱财,还没名没分,最后,似乎只有一点好处。”
孟濯缨顿了顿:“那就是藏起了那孩子。这女子虽然没有进黄家门,可黄家夫妇二人却被她操控的不错,附近的人,哪怕周围的亲朋,都不知道,这孩子不是黄夫人亲生的。就连,他家里曾经多出过一个年轻女人,也无人知晓。这般手段,的确不错。”
“这就是第三,有城府。”谢无咎揉了揉下巴,“这女子连个脸儿都没露,毛病倒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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