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泽的唇没有变方向,一个轻吻落在阿淳的手心里,阿淳讶然去看他,见他温柔地看着她。
“阿淳,想想要分开这么久,我就好似肝肠寸断一般。你明白我的感受吗?”齐泽以额相抵,注视着阿淳,他甚至看得见阿淳睫毛轻轻地扇动了一下。
不算长的沉默。
齐泽迫切地想得到她的回答,或者说,迫切地想要得到她的肯定。他需要知道,他们是心意相通的,哪怕他从前一直笃定的这么认为。只是他仍然会后怕。
他干脆凑拢了,又在阿淳的额头上、眼睛上各自印上一吻,欲要往下却停住了,威胁似的说道:“阿淳,你若再不答,我就再来一次。”
“别,我说。知道,齐泽,我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回来,记得我等着你。”
齐泽满意地笑了,道:“好,等着我回来娶你。”
到了下午,宫中来了人召齐泽进宫。阿淳把齐泽的行头又清理了一遍,方才放下心来。左右无事,将自己的行李也收拾起来。不想府中却来了个不速之客,正是萧莲儿,她点了名要见阿淳。管家知道这事情复杂,问阿淳要不要推了,阿淳却说:“让她进来罢。”
萧莲儿自小便生得好看,大了又添几分艳丽,她面无表情地走到阿淳面前,将她上下都打量了,一句话不说,照着她的脸便打了过去。阿淳被她打得偏了头,慢慢回过头道:“萧小姐找我何事?”
萧莲儿道:“找你何事,你不是心知肚明么?你凭什么巴着齐泽不放?就因为你救了他的命?不要脸!我告诉你,齐泽从小同我青梅竹马,如今更是我未婚的夫婿,你想都别想抢走他。齐泽如今是暂时被你惑住了,待等到他醒悟过来,你可知道自己的下场是什么?”
萧莲儿从小金银富贵堆出来的娇纵在此刻展露无遗,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阿淳,却见阿淳并没有如同她想象中的同她针锋相对,只是平和地说道:“如你所言,我以救命之恩相挟,齐泽不过是重情重义,又见我孤苦无依方才收留了我。我再不敢有其他念想,只待齐泽走后,我便也要离开京城了。萧小姐不必担忧。”
萧莲儿倒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认输了。这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她指着阿淳,结结巴巴道:“你怎么、如此说?我、我是来同你吵架的!”
阿淳道:“我说的话句句属实。我如今不过暂居在此,很快就要离开了。”
送别了萧莲儿,齐泽却还没回来。皇帝召齐泽进去不过例行公事,说些战前准备的话。到末了皇帝话锋一转,说道:“你母妃过世,你本该早早成亲,如今耽搁下来。现在又立刻要动身去打仗,日后却是如何打算的?”
齐泽心底一动,知道时机来了。齐泽略一迟疑,说道:“其实关于此事,我一直在犹豫。有些话,不知道应不应当同父皇说起。母妃过世,儿臣依照祖制应当守孝三年,这三年的时间原本是算不得长的,但是儿臣在最近发现了一些事情。”
皇帝似乎很感兴趣,引导着齐泽说下去,道:“哦?什么事?”
齐泽道:“儿臣发现,四弟一直深爱着萧莲儿。”
皇帝坐在高位,神色隐在暗处,看不十分分明。他说道:“他竟敢起这等心思!朕这便让人传他进来,好好发落于他。这次让他随同出征,原本是为着给他一个机会,没想到他心存妄念,朕看他也不必去了。来人,传四皇子进宫。”
齐泽心跳如擂!他觉得自己与真相越来越近了!等到上头传来一句,“你下去罢。”他这才往后退去,慢慢出了大殿。
到了晚间,有人传了信出来。皇帝过来传了护国寺的主持静安入宫。齐泽松了一口气,慢慢踱步从书房出来,问起阿淳的去向。管家说她去了厨房,齐泽抬步要过去,却听见管家道:“今日王爷走后,萧小姐过来找过姑娘。”
“怎么不早禀报?放她进来做什么?阿淳怎么说?”
管家小心翼翼说道:“阿淳小姐让我不要告诉你。老奴思量再三,此事不能够瞒着王爷。至于具体的,萧小姐不让老奴在场,是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齐泽疾步向厨房走去。
厨房里亮着暖而亮的光。走到门口便看到阿淳的背影,她自己动手下厨,厨房的下人们跟着打下手。里面充斥着热油嗤嗤嗤的声音,以及杂乱的人声,但是齐泽觉得自己被这些情景吸引住,一时间竟看的痴了。
最后还是阿淳发现了他,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人这么多,也没地方给你站。今日我想着没什么事,便来下厨做几个菜,算是提前给你饯行了。顺便我新酿的酒成了,你可以试着喝喝看。”
齐泽点了点头,见阿淳与平时无异,本想追问她的话忽而无从说起了。
第六十二章
不过寻常菜肴,摆放在桌上,再加上一壶清酒,灯下两人罢了。齐泽因有了心事,闷头想着,不妨听到阿淳扑哧笑了一声,抬头看她笑眼弯弯看着他。齐泽也忍不住笑了,道:“怎么了?今日有什么开心事吗?”
“看到你就是最开心的事了。你出征在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想多看看你。”阿淳歪着头说道。烛光下的两人看起来都隐在一片柔和的轮廓中,连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温存了。
“阿淳,一定,要等我回来。”齐泽伸出手,轻轻抚了抚阿淳的脸。
“好,一言为定。齐泽,你一定要平安归来。”阿淳想起了什么,放下筷子,从口袋中摸出一枚小小的护身符递给齐泽,道:“你拿着,我去寺庙中求来的。听说,这家寺庙的附护身符极为灵验,你带着它,一定可以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齐泽接过来贴身放着。萧莲儿的事终于没有问出口。这么好的阿淳,说过会等着他,便一定会等着他的。
大军开拔,尽在眼前。齐泽着手做着出发前的准备,接连几日都没有过来了。阿淳知道他忙,暗地里打听好了大军开拔的时间。最后一晚,齐泽仍旧没有过来。小雨忽然至了,寒风入窗,便冷了不少。阿淳去照看了一番自己酿的酒,关了窗子入睡。第二日一早,她随着京城的百姓一齐去送大军出征。浩荡的队伍都是身着铠甲的勇士,阿淳挤在人群中,根本看不到齐泽的影子。但是她知道,齐泽就在那群人当中,便举起手拼命的挥手。直到大军不见了,百姓都散了,她还停在原处,眼泪却不知为何,下来了。
这一别,不知何时相见,不知能否再见。阿淳独自一人走在回去的路上,思量着自己应该做好回乡的准备了。那座小城她离开得太久了,也不知道回去后是否还能找到当初的模样。想起前世,误入歧途,一生悲惨。今世一心想改变命运,却仍旧历经坎坷,很难说自己失去了什么,但一路走来,得到的却是前世不敢奢望的。
阿淳离开京城之前,什么也没带。从前的那些酒酒留在酒窖中原封不动,宅中的房间里放着的东西她一样也没动。阿淳嘱咐管家照看好这里,踏上了回乡的旅程。齐泽原本是留了人护送阿淳回去的,并让他们到目的地后继续留在阿淳身边护卫她,但是阿淳不允。齐泽便让那些人假意离开,实则潜伏在周围暗中保护阿淳。
齐泽出征的时候心中挂念着阿淳,但大军开拔前事务太多,他抽不出身去跟阿淳认真告别。另外也是因为苏洇的事情,事隔多年,他终于有了定论。皇帝果然同意了齐泽的提议,因守孝之故将二人婚事延期,暂不提上议程,直说待大军凯旋之日再来定夺。齐泽听到皇帝的答复时,释然地笑了笑。
苏洇仍旧很仰仗自己的三哥,行军打仗处处都要问过齐泽意见。虽是如此,但军中事务泰半要仰仗王将军,三人时常聚在一处议事。齐泽虽冷落苏洇,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以苏洇无事发生一般的厚脸皮,这两人倒相安无事,把心里的那根刺渐渐隐藏起来了。大军一路向北而去,终于迎来了第一次和匈奴的短兵相接。匈奴善骑射,且诡计多端,但王将军亦是作战经验丰富,对付匈奴很有一套,匈奴并没有占到便宜。中原的军队小胜一次,一时间士气大涨。匈奴退居被占领的边境之城中,安静下来。
晚上王将军照旧召集两人议事。苏洇十分激动,道:“原想着匈奴有多厉害,看来也不过如此。王将军足智多谋,必定能带领我军大胜,收复失地。”
王将军肃然道:“万万不可轻敌。以我的经验来看,匈奴阴险狡诈,多的是阴损的法子。退守后如此平静,实在惹人怀疑。”
齐泽也赞同王将军的看法,道:“今日咱们小胜,足以振奋士兵们的斗志,但仍需小心谨慎。那头城门紧闭,咱们或可一探究竟。”齐泽知道王将军的心结,此战不仅仅是为着收复失去的城池更是为了寻求内心的安宁为了同过去做个分别。是他请了王将军出山,便不能够辜负一个伤心人的初心。齐泽道:“我们可先静观其变,再做抉择。”
“理当如此。”
接连几日,那匈奴将城门紧闭,半点动静也无。到了第三日,王将军命人晚上在城门外敲锣打鼓,对面仍旧毫无反应。这是一拳头打到了棉花上,让人有劲无处使。“严冬降至,若是匈奴一味拖延时间,对我们不利。现在我们得想法子把人逼出来,要么就直接攻城。但是直接攻城风险很大,一是我们不清楚城中匈奴的兵力,二是城中百姓都是我朝子民,若被逼急了,可能会以百姓为质,殃及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