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还记得我呀。”
“那可不是。”陈卿念坐在一旁,阮贤顷拿起小杏放在嘴里。
“这小杏啊,还是这儿的甜。念念,这都多少年没见了?”
陈卿念掰着手指算数:“有个七八年了吧。”
陈临渊点点头:“是啊,七八年了。当时你和阮向还常去草地捉蛐蛐呢。”
“阮向?”
“对啊,当时你和阮向成天打来打去,还有琼家那丫头,你都忘了?”
陈卿念用力回想,记忆深处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名儿。
“那个常常哭鼻子的?”
“对,对。”不像是听见自己儿子不堪提起的过往,阮贤顷拍手说对,整个屋子属他笑得最欢,丝毫没有当朝宰相的样子。
“那个,五六岁了,还在尿床的?”
“不错不错,正是犬子。”
“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的笑声此起彼伏,看得整个屋子的人很是不解。
陈家两个女儿,年幼之时,陈卿思常和陈临渊出门各地跑,陈卿念留在家里,却也不在家中,常跑出去找伙伴玩耍,到晚上才回家。
野得很。
直到陈卿念八九岁了,两个女孩儿才在家里消停。
那时候,阮家已经搬到京城很久了。
倚在门边等着温玺尘付钱的阮向打了个呵欠。
“阮兄?”
“你哥今儿不在家,总不能指着你跟你爹栽树吧。”
阮向走在前边,双手枕在脑后,大摇大摆的。
温玺尘在他身后,牵着个驴车。
“你要不坐上来?”
本是打趣前面那人,没想到阮向放下胳膊径直走过来,坐在这梅树边儿上,身子倚上那树。
“走。”
从小巷走,人少些。
但也是大街的小巷,人也不少。
一个仪貌堂堂的少年,牵着个驴车,驴车上拉着两棵树,还有一美少年躺在树旁。
引得不少人频频回头注视。
不过这一拉一躺的两人倒是不以为意,直接去了温府。
府上的家仆见了忙出来要抬树,阮向从车上跳下来:“没事没事,你们忙你们的去,这儿我们来就行。”
“这......”没有少爷的话,也不敢直接走。
“没事,你们去忙。”
“是。”
两棵梅树一前一后被温玺尘和阮向抬进府里,温玺尘把毛驴牵回马厩的空儿,阮向已经把两棵树填进去了。
“哟,忘了您这趣味了。”
跟着他的时候路上在树上听见了,说的要参与才有乐趣。
还挺像陈卿念说的话。
话说到这儿,他才想起来,小时候和陈卿念一起玩过。
没想到温玺尘竟然喜欢她那样儿的。
还是安安静静的思思惹他喜欢。
而且那小丫头好像还把她给忘了。
“无妨。”温玺尘笑笑。
陈家那边叙旧叙了半天,陈临渊本来和陈母说好准备家宴,宴请阮贤顷,晌午将至,阮贤顷却婉拒离开了。
说了半天有事在身,离开之后却让车夫驱车回家。
推门进屋,榻上一只小猫嗷嗷直叫。
阮贤顷把那猫抱起来搂在怀里,碰了碰那猫粉扑扑的小鼻子:“回来晚了,不开心了?”
那小猫喵叫了一声。
赶回来,与猫有约。
女仆合上门,站在门口。
心说了句,这爷儿俩,真像。
-
费了好一番功夫,这梅树才种好。
温玺尘特意选了两棵已经嫁接好的骨里红,想着陈卿念不喜素色,每每嫌弃他衣服颜色太淡,栽两棵红梅在院子里,尤是冬日下些白雪,称得更加好看。
春日才至,就想起冬天的事儿了。
不止院里两棵梅树,温玺尘还买了些盆景,放在温府院内各处,自己屋子里也摆了几盆,给他爹和他哥屋子里也摆了几盆。
温乐山是喜这些的,或多或少受了他娘的影响。
温远呢,不算喜欢花,但也是受了温母影响,见了花草,心里除了想要好好养活着,生不出别的感觉来。
这会儿温乐山还没回来,温玺尘放入温乐山屋内,找了个足日通风,浇了些水合上门出去。
现在一手一盆兰草搬到温远门口。
想给他送进去,却不知如何开口。
要说释怀还是不释怀,父子之间说这些仿佛太见外。
有记忆开始,便只有父亲和哥哥。
母亲的事,都是听他们说的。
对父亲的埋怨,温玺尘总觉温乐山没有自己的重。
或许是年长他几岁的缘故吧。
可是那时年少,心中始终迈不过那道坎。
现在经历许多,倒也逐渐放下许多。
只是自己那些零散的梦,想起之时,温玺尘总会心悸。
或许是他在意识之中,把他爹想得太坏了。
温玺尘把花放下,敲了敲门转身离去。
温远拉开门,看到的就只有面前的两盆兰草。
以及匆匆离开的温玺尘。
上午看见他二儿子拉着毛驴儿车出去,没想过他竟然是去买花了。
院子里多出来的两棵梅树虽说枝杈上才蒙了些绿色,春日也不会开花,但温远看着这个院子,嗯,有生气了。
有些当年她还在时的样子了。
阮向也算是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典型,帮完忙,说去找些水把手洗净,温玺尘到的时候,只看见一个里面还有些余水的盆子。
到家之后阮向才后悔没跟着他爹出去。
早知道他爹去的是陈家,才不去给温玺尘搬树浇水。
走了一清早山路,又忙活了半天,温玺尘却不觉得累。
坐在自己屋子里喝了口水,伸出手看着自己未经风吹雨打的手背。
十几岁,真好。
温玺尘换了身衣服,正欲出门,却被温远叫住。
进了趟屋子,出来时锦衣着身,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平日里少见的悉心打扮。
“去陈家?”
“正是。”
......就不能骗骗他这个当爹的?
“我若说不许你去呢?”
“那我便偷偷摸摸地去。”
温玺尘坦言。
“去吧,把这个转交给你陈伯。”
温远掏出个信封交给温玺尘。
“谢谢爹。”
眼前的少年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温远忽然觉得陈家那二小姐应该也不错。
都能让他这终日除了闷在家里看书而不知它事为何,甚至人情世故都不懂的二儿子,真的变了很多。
也全都是他希望见到的变化。
也总算,有了当年他的那点样子。
说走就走。
小毛驴见了温玺尘,熟悉地甩了甩耳朵,温玺尘走过去拍了下驴脑袋:“这次不陪你了,换这位。”
一匹高大的马,枣红色。
温玺尘没有骑马,而是牵着这匹马走。
离得近,几步路就到了。
早就算好了时间,这会儿陈卿念她爹该在铺子忙活。
只是没想到。
陈府全府人,竟然都在府前。
温玺尘长得人高马大,身旁还牵着匹大马,很是惹人注目。
想躲开是不可能的了,温玺尘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陈伯好。”
“你来作甚?”
毫不客气。
“我来,邀请陈二小姐一同观景。”
“什么景?”
“六景之一,巍山小瀑布。”
“这时候那儿还未开化。”
“那便去之二,观涧山山景。”
“今儿太晴,山上晒。”
“之三,林中暖泉。”
“那暖泉岂是你们一男一女可去之地!”
“......”
“那便去护城河撑船。”
“护城河河面冰并未全都化开,若遇冰锋,刺破船身怎么办?今日太阳大,会把念念晒坏了。”
“梨花开得正好,去山间农户家赏梨花。”
“不可,该被人家以为我陈家连梨树都养不起。”
“去庙里静静心。”
“不可不可。”
最后一处。
“那邀二小姐去我家中坐坐,如何?”
“不可不可,你回去吧。”
也不给温玺尘说些什么的机会:“你倒不像要念念引路带你的,看你自己早有准备,自己去吧。”
温玺尘目光投向一旁,却不知方才还站在这儿的陈卿念哪儿去了。
殊不知陈卿念一见着温玺尘,听他说了两句就转身回府了。
霎时间陈府门前一簇众人走空,只剩小四瞧了温玺尘一眼。
走好吧您内。
温玺尘也没放弃,拴好马,赶在门关之前跟着进了陈府。
还没见过谁家少爷这么憋屈的。
“温公子还有别的事?”
“有事。”理直气壮地。
陈临渊虽有些不耐烦,面上还是不做显露:“何事?”
“是家父那边,让我把信转交给您。”
袖中的信件有些折损,拿出来稍显尴尬。
陈临渊不多在意这些,接过信就走,温玺尘又把他叫住。
“信送到了,温公子路上小心,代我给温兄问个好。”
“劳请陈伯,现在回信。”
“现在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