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寨子里那些黑衣男人们,也许个个都曾有过类似的经历,她回想起他们乐观开朗的言行,完全猜不到他们有怎样遗憾的身世,她不禁在心中叹了一声。
她的脸哭得像个花猫,他端详她半晌,感觉她哭得比他的身世还可怜,不由地挠了挠脑袋,在自己的衣服里四处翻找,想要找点什么手帕之类的东西,为她擦擦脸上斑驳的泪痕。
尴尬的是,他找来找去,并没有找到什么手帕,甚至连个布片都没有。他只得拈起袖子,帮她沾了沾泪水,先凑合着用一下。
好在她没有嫌弃。他小心地帮她擦着脸,不敢施力,他有点怕自个儿动作太粗鲁,会蹭破她娇柔的皮肤。
当触及她脸颊的时候,晶莹的泪珠一下子就被吸进了布料,他微微一怔,这才对她流泪的事有了一些实感。
这些泪,是为他而流的。
他的内心有所震动,他将那些经历说出来,只是为了让她了解,并没有想到,她会为了他而流泪。
事实上,从未有人为他流过泪。而他也在那走失的集市上哭光了眼泪,从此再也没有掉过一滴泪。
他一度认为,流泪是弱者才会有的表现,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来从眼眶里流出的泪珠,竟然可以这么美,这么暖。那是她的泪啊,他最最重视的,最最舍不得的姑娘,为他动容而落下的泪。
她仰着脸看着他,一双星眸已经被泪水浸得红肿,丝毫没有身为美人的自觉,脸哭得皱巴巴的,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他不由地伸出双臂,将她紧紧抱住,大手一盖,把她的脑袋按在他的肩膀上。
“为什么流泪?”他抱着她,低哑道,“我陆长夜,不需要别人施舍同情。”
她的泪沾湿了他的外衣,还沾到了他的脖子上,她吸了吸鼻子,用重重的鼻音说道:“我不是在施舍什么同情,我只是听了你的故事,觉得很难过,心里很痛,眼泪不由自主地就流出来了。”
不得不承认,她很在意他,在意他的一切,连他的每一件经历,她都想要了解。
“后来你怎么样了?”
她问道,她实在难以想象,一个被抛弃的孩子,在那样的时代,是怎么生存下来的。那时他还年幼,到如今已经过了十几年、二十几年,这期间的故事不得而知,难道他做了二十年的山贼吗?
熄战也有七年了,他是不是也可以考虑换一个身份,不再呆在山顶当山贼,而是下山融入百姓的生活呢?
她有好多的问题想问他,她趴在他的肩上,等着他继续讲下去。
可是她没有等到长长的故事,只听到他在她耳边低笑了一声,说道:“你对我,那么感兴趣吗?”
呃,和预想的不太一样,她没想到,从抱住她的那一刻开始,他的注意力已经从讲述故事上,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我……”是有点感兴趣,对她来说,他就像一个谜,一切都那么神秘,让她不由地想要探究。
可是这话她还不好意思说出来。尤其是这个男人正附在她耳边,用温热的呼吸吹得她痒痒的时候。
她没说出口,但是脸却红着,她赶紧从他的颈窝里抬起头来,有点担心自己大红脸烫到了他的脖子,被他笑话。
他见她这个样子,心中已经有些了然。
“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不是好人吗?”他的声音中带了些许的笑意,似是故意在逗她一般,“你还敢对我感兴趣?”
他还是笑话她了!她的心事被他就这么点破,变得愈发不好意思起来。
罢了、罢了,他肯定早就看出来,她对他非比寻常的在意了,甚至今日,她还为了他落了几行清泪,心底的感情早就暴路无疑,掩藏不住了。
“就算你不是好人,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你把我强行掳来,到如今我已经喜欢你了,来不及了。”
这话一说出口,她就立刻闭上了嘴巴,全身变得僵硬,后背还一阵冷一阵热的,整个人紧张不已。
她刚才,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告白?
他握住她的双肩,把她从自己的怀中扶起,让她与他面对面,好让自己看清她的神情。
他的黑眸中闪过狂喜之色,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瞧,她却低着头不语,不敢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他望着那张红唇,克制着自己想要俯下脸去攫取的冲动,对她提出了一个要求。
“再说一次。”
有朝一日竟然能听到她吐露心声,他都怀疑眼前的画面是否真实,怀中的佳人真的对他说了“喜欢”这两个字?
他的嘴越咧越大,都快咧到耳朵根去了,一扫阴鸷冷峻的面貌,看起来心情极好的样子。
她紧抿着唇,拼命地摇头,坚决不肯再重复一遍。
她、她的勇气已经用光了,已经没脸再说一次“喜欢”了!
东方云仙身为备受欢迎的著名美女,也时常被各种男子示好,可是向他人告白这件事,她还从来没有尝试过,今天,还是头一回。
她只觉得身子一轻,低头一看,双脚都离开了地面,他竟然抱着她的腰,开始原地转圈。
“陆长夜!”她一边拍打着他的肩膀,一边尖叫道,“你是傻子吗?”
啊,不好,她感觉自己的腿快要甩飞出去了,整个人都要飞出去了。
若不是亲身经历,她压根想象不出,那个冷酷又自负的陆寨主,竟然能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来。
“你不把那句话再说一遍,我就不放你下来。”
看她又紧张又害怕的样子,他倒是乐呵呵地说道。
“转到你说为止。”
说完他就好整以暇地在那里等着。她感到一万个不公平,他是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只要在原地转一转就行了,而她却是整个人都在往外飞,头晕目眩的,两人所转的圈圈,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他坏心眼地将大手向上挪动,来到了她的腋下,换了一个姿势拎着她飞,换来的自然是更高的尖叫声。
“陆长夜!你、你浑蛋——幼稚鬼——”
在这空旷的山间,她的尖叫声响彻云霄,撞到山壁上,又飘荡回来,来来回回地呼应着,声音好不凄惨。
“咳咳。”
“嗯——哼!”
“咳咳咳咳——”
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响起,两人的动作一顿,转圈活动暂时打住,一同转过头,向那声音的源头望去。
结果并不是突然来了一大堆嗓子不好的老大爷,而是赶来的一营、二营成员,那群黑衣男人们骑在马上,一见他们头儿的目光扫射过来,便立刻扭过脑袋,彼此之间装模作样地聊起天来。
“这天气挺干燥的,容易上火。”
“最近嗓子不太舒服。”
“这么巧,我也是。”
“是不是有什么柳絮之类的东西飘进嗓子了?”
他们其实早就来了,已经在这个地方呆了好一会儿了,见到寨主和东方姑娘都安然无恙,他们也就放心了。
神奇的是,那个不近人情的寨主,总能把姑娘吓晕的寨主,突然变得这么有本事,把东方姑娘说得脸颊红红,紧接着,他们冷酷强大的寨主竟然抱起了她,开始原地转圈。目睹这一奇景,他们先是愣住,然后不知是谁率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所有人都窃笑不已,一齐躲到树丛后面疯狂嘲笑了一阵寨主。
现在他们也很想笑,但是看破不说破,总得给自家的寨主留点面子。
东方云仙只感觉自己的脸都没了,一双纤手对着陆长夜的匈膛,就是一阵急急的狂拍。
“有人来了,你快放我下来。”
他不情不愿地听从,把她稳稳地放在地上,手下这些人来得也不是个时候,正好打断了他“精心”的计划。陆长夜坚持相信,只要自己再继续多转几圈,她肯定会低头认输,乖乖的依照他的要求,再次向他说出那句告白。
一想到自己失去了这次绝妙的机会,让她成功逃掉了一劫,陆长夜的脸都黑了几分。
“你们来做什么?”
他拉长了脸,语气不善地问。
黑衣男人们被他问得一阵语塞,面面相觑,看来寨主这个时候很不欢迎他们,接下来千万要小心谨慎,不能胡乱说话,要是惹毛了寨主,又要有好果子吃了。
“报告寨主,巨虎危机已除,已经与其他猎物归做一处,预备一起运回寨子里。”
一营的营长项明朗声答道,说得一板一眼。看着寨主拧得越来越紧的眉头,二营的蒋高歌冲了上去,一掌按住了他的嘴,打断了他的汇报。
“你搞什么?”项明挥开了蒋高歌的手,不悦地问道,这忽如其来的一掌按在他嘴上,害得他剩下的话都给咽回了肚子里。
“你这没眼力见的,这个时候,谁想听你汇报这些无聊的东西?”蒋高歌恨铁不成钢,把项明推到后面,换自己上阵。
“寨主,猎物都已经打点妥当,我们来就是想请示一下寨主,”蒋高歌满脸笑容,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和东方姑娘什么时候成婚?我们立刻就去操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