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大概开了两公里,到达了一处旧式小区。里头连正经的车位都没有,家家户户的车子都随便找个楼房之间的空隙停。
结果两人转了几圈都没找到合适的地方见缝插车。江泽予只好暂时把车子停在他家楼下,又翻出钥匙给她:“昳昳,我去外面停车,你先上去吧,201。”
谢昳点点头,接过钥匙走进楼道。这小区很老,灰色的墙壁外层油漆脱落,楼道里的灯也是坏的,铁制的楼梯扶手锈迹斑斑。
不过打扫的倒是干净。
谢昳走到二楼,拿钥匙开了门。这房子不大,只有两个房间,而且朝向也很差,外边才是黄昏,屋子里就已经是一片漆黑了。
谢昳摸索着开了灯,换上门口的拖鞋走进去。老房子很久没有人住了,所有的家具都用白色的尼龙布罩起来,但能看得出陈列十分整齐。门口刚进去那间大概是江泽予的房间,门上还贴着某个NBA球星的海报。
谢昳走过去,推开门,里头的墙壁上贴了更多的海报,有几个球星的,还有Beyond乐队的。
他原来也和很多普通男孩子一样,有着普通的爱好。
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拨开了时间空隙,见到曾经那个还没经历过这些无妄灾祸的青涩男孩儿的人生。
这种奇妙的感觉让她的心脏一瞬间柔软了起来。
谢昳掀起窗边书桌上罩着的白布,发现了一个立着的相框。
相框里,男孩儿大概只有十二三岁,已经有着极其帅气的轮廓。或许是被大人逼着去拍的照片,男孩儿心里不情不愿之下,把浓浓的不耐烦写了满脸。
谢昳看得好笑,伸出手指头戳了戳他比现在轮廓不那么明显的稚嫩脸庞。
大门旋即被叩响。
谢昳拿着那张照片,满脸促狭去开门。
——“阿予,你小时候看着……”
——“江哥哥?你回来了……”
门口和她同时说话的,是个看着比她还要小几岁的女孩子,齐刘海黑发,生了一双大眼睛,长得清纯又可爱,看到她的刹那,脸上激动喜悦的神情瞬间黯淡下去。
江哥哥?啧。
谢昳挑了挑眉,挺直腰背,仗着自己比人家小姑娘高了半个头的身高居高临下昵了她一眼。她绕了绕自己的发尾,眼波流转间女人味十足:“我家老公在楼下停车,还没上来,这位妹妹是?”
作者有话要说: 昳哥威武!感谢在2020-02-23 18:49:13~2020-02-24 16:28: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关晓彤是限期终生的 5瓶;晨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韩寻舟曾经说过,年纪相差不是很大的男女, 叫“哥哥妹妹”的, 绝对不单纯。
谢昳秉持这个原则,眼神格外犀利地由上至下扫视着眼前的小姑娘——黑长直、大眼睛、嘟嘟脸蛋, 连衣裙是很普通很乖的款式,脚上还踩着一双杂牌帆布鞋, 家境普通的小女孩儿, 看起来比她小些,但不知道小几岁。
这外表极具迷惑性,谢昳在脑子里把之前看过的某部六十几集宫斗剧飞快过了一遍。
可预期中的俗套桥段并没有发生。
刘海儿姑娘手上拎着个袋子, 闻言抬起头看着比她高许多的谢昳, 一双大眼睛疑惑地眨了眨,然后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恍然大悟般地“啊”了一声, 神情又恢复了惊喜, 连声音都高昂了许多:“啊我知道了,你是Sunny嫂子对不对?我在网上吃过你们的瓜, 原来你和江哥哥,你们已经结婚了啊?”
谢昳被这声“嫂子”叫得浑身舒坦,再看这小姑娘腮边没褪去的婴儿肥, 俨然就是个还没毕业的小孩儿罢了。她在心里暗骂自己争风吃醋连个小孩儿都不放过, 于是浑身架势卸了一大半,让开身子请她进来:“还没结婚,不过应该快了。进来坐坐吧。”
谢昳懒懒散散往屋子里走, 回头问她:“小孩儿你谁啊?住这隔壁?”
小姑娘乖乖地把鞋子脱在外面,套上双拖鞋往里走,但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不是小孩儿,我今年大三了!我家就住在对门202。嗯……你叫我然然就行。”
大三?
谢昳飞速地在脑袋里计算了一下,也就是说比她小六岁,比江泽予小九岁。江泽予十八岁高中毕业的时候,她才小学二年级,就是小屁孩儿一个,构不成威胁。她于是彻底放心,趿着拖鞋走进客厅,把木制沙发上罩着的白布掀开,又找了条抹布擦干净。
非常不熟练地做起女主人招待客人的工作。
“坐吧,这房子估计几年没人住了,我就不给你找吃的了。你家跟江泽予家很熟吗?”
小姑娘乖乖地坐下来,把手里拿着的一个小袋子藏到身后:“以前是很熟的,江叔叔在小区门口开了家小卖店,我家是开五金店的,就在小卖部隔壁。然后我们两家又是邻居,所以来往很多,江哥哥没有妈妈,有时候我妈做了好吃的就会叫他过来一起吃晚饭。前几年我们家五金店开了几家分店,还是江哥哥帮的忙。”
谢昳坐她身边,歪着脑袋胳膊肘撑在沙发扶手上。
她注意到小姑娘进门之后就藏在身后的袋子,挑了挑眉,指了指那个袋子:“这个是要拿给江泽予的?”
小姑娘自以为藏得很好,被她发现后脸颊一下子涨得通红,内心挣扎了许久,最终伸手把屁股后头的袋子一点一点挖出来递给谢昳:“……是,江叔叔去世之后,他们家的邮箱钥匙就给了我爸爸。这是这几年别人往他们家寄的信,大多数都是他之前的同学……我就想着拿过来给江哥哥。”
她偷偷瞄了一眼谢昳的脸色,非常有义气地给江泽予辩解:“呃……这些信从前江哥哥念书的时候就经常能收到,不过他都不看的。”
其实她也不知道江哥哥看不看,但这种情况下,肯定得说不看才好。
谢昳接过来,打开袋子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水儿的粉红色信封,封口处不是贴的爱心就是玫瑰。
谢昳“啧”了一声,又看了眼被她搁在茶几上的相框上少年一脸不耐的俊俏模样。
行吧,这么受欢迎也不是没有原因。
不过对于他的学生时代,她倒是好奇得很,特别是……谢昳的眼珠子转了转,转身从包里拿出一支随身携带的口红递给她:“这个昨天刚刚拆开的,没用过,送你。”
因为是很贵的牌子,小姑娘连连推辞,但明显眼神已经黏在那支口红上了。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对口红很难有抵抗力。
谢昳越看越觉得这小丫头蛮可爱的,于是摸了摸她脑袋,笑得很“慈祥”:“收下吧。小孩儿,问你个问题,你江哥哥念书的时候,有没有跟哪个女孩子关系很好啊?”
小姑娘果然很上道,闻言二话不说把口红揣到了兜里,一双大眼睛眯起来,笑得很甜:“我们小区里有好几个姐姐都暗恋他,不过我从来没见过江哥哥跟哪个女生一起过,我印象里他念书很勤奋的,性格比较孤僻不怎么爱搭理人。反正就是别人家的孩子那种。周末的时候他就一边帮叔叔看店一边复习功课,要么去隔壁高中的操场打打球。”
谢昳听得十分满意,用眼神鼓励她继续。
她说着感慨了一下:“江哥哥长得好,成绩又好,上学那会儿很受欢迎的。我记得可清楚了,江哥哥第一次高考那年我才上小学二年级,他考了我们北京城的理科状元呢,可惜出了那件事……”
“我妈前两天吃饭的时候还说起来,江哥哥真的太苦了。他妈妈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江叔叔好不容易把他养得那么大,也成材了,结果就因为一个傻逼孕妇的陷害,他被迫坐了两年牢。要不是原来他的高中班主任人很好,估计他都找不到学校复读。”
小姑娘眉头紧皱,小拳头握得紧紧的:“而且叔叔后来也因为这件事情去世了,还好现在江哥哥有出息了,不然就太令人发指了。”
“因为这件事情去世?怎么回事?”谢昳听到最后蓦地脸色大变,“我听江泽予说,他爸爸是因病去世的。”
小姑娘点了点头:“确实是因为生病。但是江叔叔以前身体很好的,会得那么严重的病,可不就是因为江哥哥坐牢的事情吗。当时江哥哥被判了两年有期徒刑,江叔叔没办法接受这个结果,就把小卖铺关了,整天想着上诉,半年过去头发就白了一半。他们家和我们家都是普通人,不认识什么法官、检察官的,江叔叔没办法,只能天天举着牌子去法院门口站着,但一点用都没有。有一次他来我家喝酒,喝醉之后跟我爸爸说,自从江哥哥坐牢之后,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觉得没办法和天上的妻子交代。他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想着上诉,却又找不到可靠的方法,就这么熬着,能不生病吗?连医生都说他的病就是愁出来的。”
“这件事情就连江哥哥都不知道,叔叔去世的时候他还在牢里,父子俩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江叔叔临终前不让我们告诉他,所以江哥哥也只知道他爸是因为常年喝酒、身体出了问题才去世的。如果他知道江叔叔是因为他坐牢思虑成疾才去世的,心里应该会很难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