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后来谢家在背后捣鬼,以他的手段,糊弄糊弄那群警察完全足够。
可自从周子骏进了监狱,脾气就越发乖张邪僻、喜怒无常,行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周奕突然有点后悔告诉了他当年匿名举报害他入狱的背后之人。
“爸,你来了?”周子骏躺回床上,对这惨烈的现场没有半分解释的欲望,他的眉间跳动着躁动不安的仇恨和一些些兴奋,“昨天来调查的检察官不是查完回去了吗?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你想出院干什么?”
周子骏舔了舔嘴唇:“去……见见老朋友呗。”
周奕顿了顿,声音有些严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嘛。子骏,你怎么还是不长记性,五年前吃过的亏还想再吃一次吗?”
他看着青年经过五年牢狱生活后明显消瘦了许多的模样,又软下语气:“爸爸知道你这五年受了委屈,但这件事情你不要再管了,我自有打算。眼下风声紧,我好不容易把你弄出来,你就给我乖乖待着别惹事,等这段时间风头过去,我会安排你去公司里实习。子骏,爸爸老了,你大伯和堂哥这两年一直不安分,但以后周家我是要交到你手上的,你趁着这段时间多学学经营。”
周奕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地劝说了一番,可床上的青年对他的话提不起半分兴趣。
他拉下了脸,连称呼都懒得再加,不耐烦地用手一下一下敲着床沿道:“所以,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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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周奕的苦口婆心没起到半点作用,面色登时有些不好看了, 语气也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和不容反驳:“别再想着出院了, 我会找人看着你。另外,那件事情用不着你出头, 我自有计划。待在医院里,好好想想你接下来该干什么。”
他说完, 冷着张脸走出病房。
私人医院的走廊不像公立医院那么悠长狭窄, 装修风格更像个豪华的度假村。刘秘书正弯着腰等在病房外,见到周奕出来,迎上前恭敬问道:“董事长, 少爷他还好吗?”
周奕大步往走廊拐角走去, 沉声道:“他现在大概是昏了头了,一门心思想着要出院去找江泽予和谢昳的麻烦,也不想想我把他弄出来费了多大力气。你去找几个人来, 二十四小时轮换着看住他, 别让他出去惹事。”
刘秘书看周奕神色不愈,跟上前劝慰道:“您也别太过生气, 少爷这五年毕竟吃了不少苦,有些怨念也无可厚非。等他冷静一段时间,自会想明白您的苦……”
他话音未落便被打断。
“你以为我是因为这个生气?”周奕抬了抬耷拉着的眼皮, 浑浊的双眼看着走廊拐角处的红色沙发, “有怨念不是什么坏事,但人做事情,总要讲究方法。”
“早年我和几个朋友去俄罗斯, 跟着当地的猎人打猎,那些最勇猛的猎人们遵守着一个原则。”
“山林里,不管是什么样的凶猛野兽,只要你把它当成了猎物,就一定不能给它反咬一口的机会。”周奕的嘴角狰狞地抽动着,黝黑的老年斑一直爬到额角,“子骏很聪明,但还是年纪太轻。把一头猛虎扔进牢笼里,等他饿得发狠了再放出来,它不会屈服,只会立马两眼发光地扑上来撕咬你。这是野兽的本性。”
“想要让它乖乖地趴在地上不能反抗,要么当场击毙,要么用□□打断它的腿。”
周奕说着忽然转移了话题:“听说,江泽予的眼睛出了问题,在强光和昏暗情况下不能视物?”
他问这句话的语气,并没有要旁人回答的意思。
惨白灯光里,消毒水的味道充斥鼻尖,一旁的刘秘书瞬间冷汗涔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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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穿过大半个北京,逐渐开往城东的郊区。
谢昳没有注意到窗外景物逐渐变得陌生,倒是忽然觉察出些许不对劲来。
“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定位的?还有,为什么你听到周子骏出狱的消息一点都不惊讶啊?”
是了,这段时间她总能发现江泽予和周子扬有联系,都是周家的人,没道理周子骏保外就医这么大的事情周子扬会不知道。
谢昳登时有了个合理猜测,于是忿忿不平地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说,你是不是早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暗戳戳的死男人,害得她今天险些在舟舟面前失态,鬼知道刚刚她在洗手间里有多震惊,吓得脸都白了。
江泽予没有否认,点头道:“我也是上周才知道的,没有要瞒你的意思,只是想等安排好再告诉你。前几日我通过贺铭联系上了负责周子骏案件的韩警官,我们花了一周的时间进行布置。昳昳,你的手机和平常背的包里我都放了微型定位器。”
他说话间,车子正好遇上红灯,江泽予从车前的抽屉里翻出个小巧的手机放在谢昳腿上。
是十几年前流行的那种九格按键式的诺基亚,非常不起眼,机身小巧适合隐藏,除了打电话发短信和可以倒在沙发上玩一下午的俄罗斯方块,基本没有别的功能,但优点是电池持久摔不烂。
谢昳把手机翻了个面,才发现这手机是经过改造的。
红灯变绿,江泽予发动车子,城郊柏油路没有太多使用痕迹,开起来很顺畅。
“以后这个手机你要一直带在身上,我在芯片里设置了自动定位、还有快捷键。你的定位能够实时显示在我的手机上,如果超过我十公里之外,就会向我的手机发送报警信息。并且长按数字“1”能够向我发送设定好的求助信息,长按数字“2”则是发送给韩警官,他会一直关注你的动态。”
谢昳听完他的介绍,顿时觉得手里这个颇具年代感的手机有种沉甸甸、滚烫的感觉,难怪他最近总是早出晚归忙得衣不解带,原来是在安排这些东西。
荒野有猛兽横行,可他在她身畔筑起高墙与碉堡。
责怪的话于是哽在喉间,再也说不出来了。
车子开得很快,驾驶座上江泽予的声音有些严肃:“昳昳,如果我不在你身边,只要你觉得有危险就按下快捷键,我会尽快赶过去,记住了吗?”
谢昳低低“嗯”了一声,握紧了手机问道:“那你呢?你有这些吗?你的定位也会发给韩警官吗?”
身边的男人闻言嘴角微翘,伸手过来揉了揉她脑袋:“有。”
他的小姑娘大部分时候都很高冷,但偶尔又可爱到爆炸。
“昳昳,你不用太担心,我们的生活不会有什么改变。这些只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周奕那边我有安排,也派人盯住了周子骏。何况,他也不会在外面逍遥多久。”
谢昳闻言彻底放下心来,这才有心思打量车外风景。高楼大厦逐渐消失在视野中,路的两旁是高大整齐的国槐以及稀稀落落的腊梅树。
不是回家的路。
“今天是我爸的生日,在接到你之前我正打算过去,正好带你去见见他。”
谢昳:“……”
“停车!”,她干脆利落地解开安全带,等男人不解地停稳车子后,踩着鞋高跟鞋大步往路边走去。
几分钟后,谢昳捧着一束枝干参差不齐的火红梅花回来,分成两束,然后又从包里拿了两根备用的头绳把尾端扎好。
未经修剪、带着枝叶的梅花开得狂野,随意束成一把,竟然有些原始的自然美感。
谢昳忙活完,白了一旁驾驶座上正饶有兴致看着她动作的男人一眼:“要是我不问,你是不是打算到了再告诉我?初次见面,我总不能两手空空吧?都怪你,害我少不得要做一次采花大盗了,真是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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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父江母的墓碑挨在一起,设在北京城东的公墓,北方人扫墓大多在大年三十或者除夕、清明,所以这会儿公墓里几乎没什么人。
谢昳把两束梅花放在两个并排的墓碑前,看着墓碑上那对年轻夫妇的照片,规规矩矩鞠躬。
江泽予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就因为难产去世了。墓碑上的女子非常年轻,容貌惊人。大概是为了和她般配,他父亲的遗照也挑了张年轻的,和江泽予长得很像,非常俊朗,但眉眼间有些随意散漫的痞气。
“我爸刚去世那会儿,墓碑并不在这儿,是后来才迁过来跟我妈在一块儿的。”
江泽予往墓碑前浇了一瓶酒,谢昳注意到那酒只是最最普通的白酒,超市里一瓶十块钱的那种。
“他这人俗,开了半辈子小卖部,就好这口。不过每次只要喝多了,就开始嚷嚷着要去找我妈。他等了二十年,最终还是去了。
大一那年,谢昳认识江泽予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去世了,听他说是因为生病。
夕阳斜斜照着公墓旁的山侧,逆着光的山影逐渐朦胧。
两人扫完墓,谢昳突发奇想想去江泽予从前的家看看。她记得曾经听他说起过,就在这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