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至齐摸了摸她的头发,瞧见她和晏归澜待在一处,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他先向晏归澜行了一礼,认真道过谢,又低头打量着她的脸:“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沈嘉鱼想到昨天那事儿还给恶心的不清,心头都蒙上一层阴翳,愤愤呸了声:“还不是有奸人陷害!”
沈至齐叹了口气:“京城多事,你和燕乐都在外呆惯了,哪里有应付这些的手段心机?”他也不卖关子,直言道:“你祖父近来又开始咳嗽,正好我手头的事儿办完了,打算折返回西北,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他看了眼面色微沉的晏归澜,继续道:“燕乐已经答应去西北照看祖父了,嘉鱼你呢?”其实沈家祖父的身体倒还硬朗,只是他怜惜两个小的亲爹不疼后娘狠毒,所以想接回西北就近照料。
要是往常,沈嘉鱼肯定一口就答应了,她本来就不喜欢京城人多口杂,每个人都长了副算计心肠,可是如今…她神情迷茫地看了眼晏归澜,一时也答不上来。
晏归澜不动声色地放下茶盏:“自然不行。”他指尖点了点桌案:“我打算带嘉鱼去兖州。”
他并不是临时起意,昨天那事儿一出,他就有意把人带在身边了。
沈嘉鱼满面错愕,他又冲沈至齐笑了笑:“若上护国身子真的有碍,嘉鱼又不通医术,硬把她叫去了也于事无补,我倒是认识几个国手名医,可以派去随沈三郎君一同回西北。”
沈至齐不卑不亢:“世子,嘉鱼是未嫁之身,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跟你去兖州相处月余,你想让她沦为天下人笑柄吗?再者你去兖州是和吐蕃何谈,吐蕃人阴险狡诈,世子高谋,自是不怕,可嘉鱼该如何是好?”
沈至齐语调不重,但两个理由都无法反驳,晏归澜眯起眼,正要说话,管事又急匆匆跑来通报,这回声音里还带了分紧张:“世子,圣人来了!”
皇上怎么来了?沈嘉鱼知道自家三叔的身份见不得光,还以为皇上查到他三叔贸然归京,心头别别乱跳,忙拉着三叔想躲,不料晏归澜和沈至齐一个喝茶一个静坐,两人一个赛一个的镇定。
晏归澜略抬了抬眼:“劳烦沈三郎君去东临院暂避一二。”
他见沈至齐带着沈嘉鱼躲了出去,这才起身出去迎接,皇上今日轻装便行,身后只带了侍从和护卫,不过引人注目的是,他身后还跟了两个锦衣绣带,长眉连娟的少女,两名女子容色更胜过卢湄几筹,且举止相貌都颇为相似,宛若花开并蒂,竟是一对难得的绝色姐妹。
晏归澜挑了挑眉,侧身请皇上入座:“圣人有何吩咐?”
皇上慢慢叹了声,又抬眼瞧了瞧晏归澜:“昨日皇后的内侄女竟对沈三娘子做出那样的歹毒之事,朕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令人好生安抚了沈太仆一番,不过幸好,沈三娘子得清斯你出手相助,这才没有酿成大祸,不过你昨日不是一早就离宫了吗?怎么跑到花神庙那里去了?”
晏归澜含笑听着,徐徐道:“臣去拜祭花神了。”
皇上暗暗皱眉,但又不好质问什么,毕竟也没规定臣子不能拜祭花神。他瞟了他一眼,继续道:“听说那卢湄和清斯你有婚约?”
晏归澜从容摇头:“一无婚书,二无定帖,臣实不知哪里传出来的谣言。”
皇上两次试探不成,干脆跳过这一茬,转头看向身后的两名殊丽少女:“清斯觉着这两小儿姿色尚能入眼否?若是清斯不嫌她们姿容粗陋,便将她们留在身边,做洒扫侍奉之用吧。”
两个少女颇有眼色,挺皇上说完便上前冲着晏归澜款款一礼,含羞带怯地瞧着眼前的俊美郎君。
晏归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幸好没让小纨绔瞧见。他不知皇上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直接拒了:“圣人,臣诸事繁忙,只怕无暇顾及圣人送来的人。”
他对女色一向淡薄,皇上倒也习惯了,闻言只叹了声,没有再劝说,他挥手遣退了屋中人,这才对晏归澜开口:“清斯打算何时前往兖州?”
晏归澜隐隐猜到他的意思,沉声应道:“三日后动身。”
皇上便笑了:“此次和谈若是能成,至少可保我业朝边关五年太平,此事非同小可,朕会乔装之后和清斯一同前往,你觉得如何?”皇上这般无非是觉着和谈并无什么险要之事,又怕晏归澜趁着此次机会继续坐大,在边关威望越盛,和吐蕃有所合谋,所以他才想一并前去和谈,也好震慑吐蕃,更在百姓心中留下勇武的贤名。
难怪今日过来又说好话又送美人的,原来是想提前安抚好他。
晏归澜拧了拧眉:“万万不可,圣人乃是国祚之本,若是圣人此番前去兖州,朝中要事谁来主理?臣心摇动该如何是好?”
最重要的是,他去兖州打算带上沈嘉鱼,要是皇上也跟去了,他便会多一道极大的掣肘,他还怎么带她过去?
皇上显然是心意已决,只笑道:“朝中事朕自会安排妥当,若是臣心因此动摇,朕刚好借此机会瞧清楚谁是谁非,莫非清斯不想让朕一并去与吐蕃和谈?”
皇上既然敢这样说,可见是早有安排,晏归澜神色如常,按下心中的念头,不让皇上瞧出端倪来:“臣但凭圣人做主,只请圣人路上小心。”
皇上没看到他的挫败神色,心里有些不悦,但到底还是欣喜居多,起身道:“有清斯在,朕自然是放心的。”
晏归澜送他出了别院,又站在原地捏了捏眉心,偏头叫来门客:“把言豫他们叫来。”
言豫等人是他手下伸手最好的护卫,且打小跟他一起长大一起习武,对他从来忠心不二,如今皇上既然要跟他前去兖州,他自然不能再带她了,否则稍不留神就会将她置于险境,有这几个人护着她,他多少也能安心些。
他叫来言豫等人仔细吩咐了几句,他们虽然纳罕世子对于那位沈娘子的上心程度,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晏归澜安排好了她的这些日子的安全问题,直接去了东临院。
沈嘉鱼正和沈至齐商量着什么,见到晏归澜过来,她起身道:“世子,我和三叔商量过了,我打算这段时间就留在京城,既方便知道我祖父的消息,也好…”等你回来。
她红了红耳朵,说不下去了。
晏归澜拨了拨她耳边的碎发:“也好什么?”
沈至齐瞧他在自己跟前都和嘉鱼这般毫不掩饰的亲密,最重要的是嘉鱼眼底并无厌恶之意,他忍不住紧皱了眉头。
沈嘉鱼被他追问的恼了,撇了撇嘴:“听说京城的风月馆里新来了位郎君,我留在这儿,也好去瞧瞧他长什么样…啊!”
晏归澜拧了拧她的耳朵,这才收回手,看向沈至齐:“沈三郎君也是这个意思?”
沈至齐面色不善地点了点头,既然晏归澜不放人,他只好先想了这么个折中的法子,让嘉鱼暂时留在京城,等他前去兖州之后,他才方便把嘉鱼带走。
晏归澜挑了挑眉:“那好。”他低头含笑瞧她:“在京里等我回来?”
三叔还在身边呢…沈嘉鱼有点不好意思,但却重重点了点头:“好,我等你。”
沈至齐瞧见这一幕,脸色更黑了,偏偏他现在自身难保,不可能直接把沈嘉鱼带走,不过晏归澜答应的这么快也在他的意料之外,难道说方才他和皇上的谈话有什么问题?
沈至齐心下稍松,晏归澜已经抬头道:“沈三郎君的身份怕是不好多呆…”
沈至齐铁青着脸穿好斗篷:“我这就走。”他又看了眼沈嘉鱼:“嘉鱼到底是我们沈家女儿,烦请大都督尽快将她送回去!”
晏归澜笑而不答,比了个请的手势,沈至齐无奈之下,只得先离去再做打算。
沈嘉鱼把三叔送走,一转头就被他抱了个满怀,他埋首在她的脖颈中,低叹了声:“真舍不得把你留在京里。”
沈嘉鱼脖子痒痒,忍不住‘咯咯’笑了几声,憋着笑道:“反正你一个多月就回来了。”
她看盘子里放着新鲜的瓜果,捏了一颗樱桃喂到他嘴边,哄他:“世子别郁闷了,吃个樱桃呗,可甜了。”
这小傻子,他想吃的岂是区区一颗樱桃?
他还不放过她,光洁的下巴摩挲着她的脖颈:“我不想吃樱桃。”他在她脖颈处咬了下:“想吃的是你。”
沈嘉鱼脸热到听不下去了,忙把樱桃塞在他嘴里,指尖却被他轻轻含住,用舌尖扫了一圈,她手指一麻,忙缩回手,嗔怒道:“世子!”
他这才笑吟吟转了话头:“你祖父和三叔的事儿,我会帮你留心,你只安心呆在京城等我,不管出什么事儿都不准跑了,否则我立时派人把你逮回来,能做到吗?”
沈嘉鱼鼓了鼓嘴:“世子你年纪大了不记事还是怎地?我刚才已经答应你会留在京城,言出必行,我自然会做到。”
晏归澜往她脖颈处呵了口气,语调还有些不满:“你要留在京城,只是因为你答应了我?难道不是因为舍不得回西北了跟我分开?”
这脸皮可真够厚的,沈嘉鱼扭开脸不理他,他紧着追问:“可有舍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