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鱼忍辱负重,颤着嘴唇:“不敢了…”
晏归澜看起来终于满意了,垂头亲了亲她的眉心:“还算你有几分机灵。”
沈嘉鱼本来就醉着,这么一闹更觉得乏力,头一歪倒在绒毯上又呼呼大睡起来。
这小纨绔闹腾完了倒头就睡就惯用伎俩,晏归澜蹙眉瞟了眼她露出的一点粉白肚皮,从马车的檀木柜里取了条毯子给她盖上,他见她醉的不成样子,从这儿到晏府又颇远,他向外吩咐道:“去流霜别院。”
他又补了句:“跟夫人说,表妹已经在楚家住下了,明日再回府里。”
沈嘉鱼显然不知道这些,她这一觉睡的昏天黑地,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第二天中午了,她长睫颤了颤,人还没彻底醒过来,昨天干的丢人事却已经想起了不少,她苦逼着脸睁开眼,一眼就见晏归澜穿了身天青色的燕居常服,多了几分慵懒闲散的风情,就坐在不远处的书桌前看着公文,她吓得忙闭上眼。
晏归澜跟在她身上装了一双眼睛似的,她才稍稍撩起眼皮,他就偏头看过来:“醒了?”
沈嘉鱼哪里敢回话,牢牢闭着眼睛假装睡觉。
他已经走到她床边,唇角挑了挑:“原来还睡着,倒是我瞧错了。”
沈嘉鱼在心里连连点头,他却突然掀开被子,伸手把这小傻子抱起来:“昨日穿的脏衣裳怎么还没换?左右你还睡着,我帮你换了吧。”
他说完就觉察到臂弯里的身子颤了下,沈嘉鱼脸色一青,这才不得不睁开眼,毫不留情道:“不用你来换,让我的侍女来!”
晏归澜讶异:“你不是在睡着,怎么知道我说了什么?”
沈嘉鱼:“…”
晏归澜语调有几分危险:“你还记得你昨晚上做了何事?”
沈嘉鱼每回醉酒都能记住七八成,这回当然也不例外,她想到昨晚上的丢人事,扶着额头才没让自己昏过去:“多谢世子及时拉我回来,不然我们沈家几辈子的脸皮都要给我扒拉干净了。”
倒还知道丢人…他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既知道丢人,原来你没少干过这些事。”
沈嘉鱼一边披衣裳一边竭力使语调正常:“就算是纨绔,那也是讲究排场的,我又不是强盗。”她说完环顾了一圈:“这不是我住的院子。”
晏归澜浅浅伸了个懒腰:“这是我住的别院,昨日你闹腾的太厉害,只能先把你带到这儿来。”
他身条比例极好做这个动作,也是有别于常人的风雅,沈嘉鱼多瞧了几眼,酸溜溜地想不知道以后哪个世家女子倒霉,摊上这么难搞的夫君,她不着调地琢磨了一时,客气道谢:“有劳世子了,不过一晚未归怕姨母惦记,我还是先回去吧。”
话是没什么问题,但里面少了几分亲近,晏归澜蹙了蹙眉:“我已托人给姨母带过话,说你昨晚借住在楚家,你在此处用过早饭再回去。”
沈嘉鱼没抬头,直接答应了:“世子说的很是。”
她这样老实,倒让他越发觉着别扭,他托起她的下巴,拧眉问道:“你怎么了?”
沈嘉鱼一脸奇怪,却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手:“我没怎么啊,这话该我问世子你,世子你怎么了?”崔明喻的话不一定是真的,却无意中给她提了醒,就算晏归澜不娶卢湄,也总会娶别的世家女子。
晏归澜拧了拧眉,淡淡道:“早膳我命人备了你爱吃的菜。”
沈嘉鱼连忙道谢:“多谢世子了。”
两人吃完一顿沉闷无比的早饭,这才回了各自的地方,晏归澜一言不发地进了宫,沈嘉鱼回到客院,心里也有些憋闷,正想给自己找点事干,饮玉和琢玉突然兴冲冲跑过来:“您可算回来了。”
沈嘉鱼按了按额角:“出什么事了?”
“喜事啊。”饮玉喜不自胜:“您不是花朝节领舞吗?宫里传来口谕,让您过几日进宫练舞,听说这回卢家,李家,崔家的几个女郎也要去练舞,只可惜她们都不是领舞,练的再怎么好,也只能屈居您后面了。”
沈嘉鱼原来最喜欢出风头的,不过她这些天也长了不少记性,慢慢摇头:“树大招风,未必就是好事。”
第42章
晏归澜才堪堪出来,就见晏星流往客院走过去,两人恰巧在桥上相遇,无声对视了片刻,晏星流才冷淡出声:“长兄,沈表妹从好友家回来了?”
他在好友家三个字上加了重音,晏归澜不置可否地一笑:“是啊,回来了。”
晏星流侧过身要走:“听闻表妹昨日醉的厉害,我这就去探望她。”
晏归澜道:“既然知道她醉得厉害,你该避嫌才是,她醉了也自有下人照料,与你何干?”
晏星流转过头,神色冷淡中带了几分嘲弄:“旁的任何人都有资格跟我说避嫌二字,独独长兄没有。”
晏归澜眼神暗沉地看向他,晏星流继续道:“长兄是宗子,该知道咱们家断没有让宗子取庶族女儿的规矩,家规如山,你既然明知不可能,却还这样对她,难道不是毁了她吗?”
话说回来,他并非嫡长子,若是他真心想娶一个庶族女子,肯定也会受到阻碍,但阻碍会比身为宗子的晏归澜小很多,只是也意味着永远失去继承家业的资格。
晏归澜嗤笑了声,负手站在桥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老二,知道你这些年为何屡屡败在我手上吗?”
晏星流的脸色难堪,他毫不客气地道:“就是你太把所谓的宗法规矩看在眼里了,只要你的能耐配得上你的身份,那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晏星流表情冷厉,晏归澜漠然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走了。
晏星流似乎还想出声,不过强自按捺住了。皇上属意他赴兖州和吐蕃和谈,到时候必然阻力重重,希望那时候他还有心思同时兼顾国事和家事。
他没料到的是,晏归澜居然真的想娶她,而不是因为那张脸生出的玩弄之心…难道他还是为了报复父亲?
晏星流面沉如水地站在原处,到底没去沈嘉鱼住的客院,只让人把醒酒养身的药材送了过去。
……
虽然当了花诞节领舞,但沈嘉鱼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头,连小郑氏来问话她都心不在焉的,小郑氏瞧了一时,终忍不住问道:“你和归澜,近来如何了?”
沈嘉鱼喝了口甜茶:“姨母这话我没听懂,我和他只是寻常表兄妹,能如何啊?”
结亲最讲究的便是个门当户对,晏归澜不可能降下身份娶庶族女子,再说他的志向也远远不止继承爵位,她更不可能跑去给晏归澜当侍妾,她身上也还有要证明母亲清白的重任,既然各有各的人生,那就桥归桥,两人还是不再来往的好。
她想透了这个道理,也觉得释然了不少,只盼着晏归澜没事别再来逗她了。
小郑氏瞧出她这话违心,但外甥女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叹了口气道:“也是。”她主动转了话头:“近来朝中噩耗连连,宫里颇重视这次花朝节,有意重整士气,明天虽然只是排演练习,但你也得打起精神来领舞,别被人抓住了痛脚。”
沈嘉鱼道:“母亲当年跳花诞舞,一舞动天下,我就是不能为她争光,也不能给她丢人呐。”
阿娘和姨母俩人当年入京之后落魄潦倒,不得不借住在沈家,后来阿娘名动长安之后,沈家也跟着沾了不少光,但哪怕如此,阿娘也没有拒绝违背誓约,执意嫁给了沈至修,谁料到会落到那么一个凄惨的下场。
小郑氏宽慰地拉住她的手,一笑道:“是这个理。”
第二日早上,沈嘉鱼就被婢女拽起来洗漱装扮,琢玉拿出宫里送来的宫装舞裙瞧了瞧:“这衣裙可得保管好,不光今日要穿,花诞节那日也要穿,要是有什么闪失宫里责问下来,咱们谁也担待不起。”这裙子又不能直接穿身上,还得拿到姑苏园才能换上,如此更添了一重麻烦。
沈嘉鱼听完觉着有理,叫来两个玉来吩咐了几句,等准备齐全了,这才坐上马车去姑苏园。
姑苏园是秦王新建成的别院,秦王世子特地邀请众人前去参观,反正这回花诞舞也只是排演,皇上便把排演花诞舞的地方定在姑苏园里。
沈嘉鱼没想到一下车就见到了最近一直避着的晏归澜,她怔了下,招呼道:“世子。”
晏归澜微微眯起眼,见她这样神色也淡了下来,不咸不淡地道:“恭贺表妹成为花朝节领舞,祝表妹一舞过后名动天下。”
沈嘉鱼给他这样弄的心里也有些膈应,撇了撇嘴,露出两颗小虎牙:“我也恭贺世子定下世子夫人人选,祝世子永浴爱河,和夫人白首偕老。”
晏归澜蹙了蹙眉,还没来得及说话,皇上已经在水榭里唤他了,他深深瞧了眼沈嘉鱼,这才拧身往水榭走。
排演的时候快到了,她的宫装舞裙还没换上,沈嘉鱼也来不及想别的事,抱着裙子直奔换衣裳的偏厅。偏厅建的颇是偏僻,她找错了几处才找到地方,里面其他人已经到齐了,正在隔间里紧张地换着衣服,有几个已经换完去了花厅。李惜缘本来在摆弄流苏,见着她忙挥了挥手:“你怎么才来?正等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