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了一声,慕容隽似有几分不屑,“我这儿调理了这么久,也没把握说什么时候能把人弄醒,听见你的声音就有回应,又不是翩跹那丫头。”
叶孤鸿小声道,“那你还不让嫂子多过来几次。”
慕容隽的耳朵好得很,立时回道,“这里四面敞开不易感染适合叶城主养伤,可不适合你那位小嫂子整天过来吹风,本来清理余毒就伤身,要是染了风寒你来治?”
仿佛没有听到叶孤鸿和慕容隽的争执,定定地看着安然沉睡在榻上的叶孤城,西门吹雪淡淡道,“我会每日前来看望叶城主,还望师尊成全。”
“要是我不同意你留下来呢?”慕容隽抱臂凉凉道。
“那么前线战事,我不会作壁上观。”
狠狠地瞪回去叶孤鸿还未出口的一个好字,慕容隽一副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的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劈手扔过来一张轻飘飘的纸,转身不看西门吹雪,“行啊,想留下可以,水阁内不能有烟火气,药熬好了再过来吧。”
目送着西门吹雪抄手接过薄薄一张纸,然后真的就准备直接出门抓药,叶孤鸿好不容易才合拢下巴,敬仰地看着负手望天的慕容隽,结舌道,“那个……前辈……煎药什么的要么还是我来吧,庄主他,咳咳。”
慕容隽上上下下扫了一遍已经换回一身白衣的叶孤鸿,半晌点头,“行啊,你愿意学着点儿练练眼力那赶紧去吧,现在过去应该药刚抓好,还来得及。”
“啊,练眼力啊。”叶孤鸿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西门吹雪不适合做这样给人打下手的活儿,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哦”了一声,也不管是在府内了,梯云纵跃到水榭顶上,眼睛捉住了形式狭长的剑鞘,踩着屋檐径直使出轻身功夫就溜达了过去。
摸着下巴绕着叶孤城躺着的床榻转了一圈,抬起叶孤城的小指细细观察了一下不见任何反应,慕容隽直起身子叹了一口气,“刚才真的有动?果然眼力也跟不上年轻人了啊。”
同样的话语被另一个人吐出时,却好像笼上了一层薄纱,连暗含的忧愁都消减了几分。阮昭仪裹着银白色狐裘半伏在榻上挑着灯花儿,笑吟吟地对正无奈地给她披上毯子的崔清秋道,“在这宫里呆久了,连灯花儿都只挑出了两朵,真是比不上新人了。”
崔清秋无奈叹气,“新人已经在殿外台阶上跪了一个时辰了,你还在生气?”
“我跟她置什么气?不过是平白做给人看罢了。陛下半个月未曾留宿,连枝头的雀儿都叽叽喳喳叫起来了呢。”丢下镂空的银签子,阮昭仪柳眉微拢,“再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当真一点儿的机会都没有?”崔清秋亦是叹息。
“一点儿都没有,要不是暗地里送过去两个宫女还算有消息回过来,我差点以为他不行了呢。”最后几个字无声地凭口形送出,阮昭仪半倚着榻背轻声道。
“你,”崔清秋欲言又止,从怀中抽出一封开了火漆的书信放在榻上转过身去,“你自己看吧。”
阮昭仪漫不经心地抽出信笺,染着凤仙花的指甲在雪白的丝绢上留下暗红的影子,还没看完就忍不住抬眼去看崔清秋,见对方无声点头,面色都苍白了几分,“你觉得有几分真假?”
“十五那天的事情你我虽未再提,但是做了什么各自都清楚,加上近来陛下的确未曾召幸旧人,恐怕至少有七分是真。”崔清秋正色道。
“那么,你打算告诉太后娘娘?”宫里呆的时候久了,有些秘密阮昭仪不是不知道的。
“不。”崔清秋笑意清浅,“我会求太后娘娘带宫中女眷去城外祈福。。”
阮昭仪了然,无论是当今圣上还是太平王世子,名义上或者事实上都是太后的儿子,这两对母子间的事情还是让他们母子自己解决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京城局势稳定叶城主醒来,这一段剧情就算是告一段落了,下面直接跳过银钩赌坊解决掉云偎寒的问题基本就可以完结了。
☆、一剑之威
接到消息的梁钦终于赶到交战现场的时候,已经见不到一艘白云城的船只了,姬飘摇的行动十分果断,藉着叶孤鸿巧妙的诱敌深入之计,把朝廷大军的先锋彻底吃掉之后一刻也没有停留,径直收兵回城,眼下留给梁钦的只有水里抱着木板扑腾的数十个零散官兵,在平静的海面上打着旋儿,十分可怜。
一心建功的皇甫小将军一早穿戴好了连环锁子甲,就等着守点打围狠狠出一口气,结果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溃败的士兵被一个个系着绳索拉上来,垂头禀报几乎全军覆沉的经过。
开始皇甫逸还有心气抽两鞭子,等到梁钦听到主将居然被一个白衣人一剑穿心致死,怒发冲冠地要全军加速直奔白云城会战了,却又顾盼左右,拉着杜承晏诚恳道,“敌寇怕是正是打定主意要引我们深入,再行斩首计划,杜阁老千金之躯,岂能如此以身犯险。”
杜承晏落落大方地回礼,“皇甫将军贵为帝胄,仍不辞辛苦,亲身到此,下官不过萤火之光,若乱军中敌方真行刺杀之事,定当以身相殉。”
曾经或多或少参与紫禁城一战的两人对望之下,彼此都是心知肚明。虽然月圆之夜西门吹雪站在保驾从龙的一边,但是江湖水深,明知道白云城内有这么一个看到谁谁就得死的大杀器,还愚蠢地暴露出自己主将或者重要人物的身份,那可就不是一般的蠢了。
梁钦没有听出两人打什么哑谜,但是为官多年,梁钦看着两位上司的神色自是明白似乎现在立刻发兵挽回一局是个没有人赞成的主意。老谋深算的海道副使眨巴眨巴眼睛,恭敬地低头领命,鸣金收兵了。江湖水深不深,梁钦不知道,不过朝堂上的水,那可是深得很呐。
是夜,辅国将军和新任东阁大学士在甲板上谈了整整一夜的心。次日,以户部侍郎身份督军为名一直滞留在南海前线的杜承晏带着心腹连夜回京,对外放出的消息是,战事不利,请求增援。辅国将军皇甫逸一改先前身先士卒的英勇,先行回岸边给杜承晏饯行,此后只要出海,所到之处至少有三艘船只护卫。
梁钦百般打听方知事情真相,从此饮食起居甲不离身,西门吹雪剑神之名,从此在军中渐渐流传。
若是西门吹雪知道自己在沿海军中的赫赫威名不过是缘于随手杀了一个不知姓名的将领,甚至还因此延误了朝堂大军集结的时机,给白云城争取了更多的防守时间,大概,还是不会有什么反应的吧。
杜承晏一来一回也算耽搁了数日,近在咫尺的慕容隽却毫不知情,也算是故友的一番体贴。不过躺在水阁的叶孤城对慕容隽可就没有半分体贴了。每天只要西门吹雪出现在附近,慕容隽就能够咬牙切齿地发现叶孤城有苏醒迹象,只要西门吹雪一回去,不管慕容隽使出浑身解数也无计可施。
还是翩跹终于腻够了清颜,跟西门吹雪一起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了其中端倪,真正发挥作用的倒不是西门吹雪,而是西门吹雪随身携带的另一柄剑,叶孤城曾经从不离身的剑。只因月圆之夜一句剑不离身,便是翩跹也没有无缘无故去吃那个醋。
叶孤城所用之剑乃海外寒铁精英所制,陪伴主人度过了数十年寒来暑往,虽然没有化灵,与叶孤城未必没有心意相通。留下原本就属于叶孤城的剑来配合治疗,比起几乎不走出院门的清颜,却是一个切实有效的办法。慕容隽对此也颇为赞同,至少,对于一个大夫来说,这种解释听起来好听多了。
尽管翩跹提议前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但是西门吹雪从腰间摘下叶孤城的剑时看着翩跹的眼神还是带着几分微妙,微妙到了连叶孤鸿都忍不住为之侧目,看起来就像是,嗯,怎么说呢,自己堂兄似乎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点太过于存在于两人之间了,就跟……呸!叶孤鸿劈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这下好了,叶孤鸿那清脆的一声和爆红的脸色成功地吸引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慕容隽接过剑差点儿就没拿稳,觑着捂着半边脸回过神的叶孤鸿幽幽道,“叶小公子这是觉得叶城主身边放把剑还不够,打算亲自晕倒了陪着?”
“没,没有,我还有事,那个,最近朝廷一直没有消息,姑姑喊我去正厅议事,我先走了啊。”叶孤鸿下意识放下捂住脸的手,连连摇手后退,最后也不走廊桥正路了,直接使出八步赶蝉踩着水面跟逃命似的奔了出去。
“啧,要是我是他姑姑,也不放心把白云城交到这小子手上。”从翩跹手里接回差点失手摔了的长剑,慕容隽抬头招呼西门吹雪,“过来搭把手,把蓝田玉枕拿边上去,既然剑心通灵,干脆给枕着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