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不再静怡,瞬间转变的冷淡又高傲,她冷笑一声,看到了林梦芊不可置信的眼神。
“下次若再没大没小,不守宫规,可就别怪本宫不留情面了。”她端着太子妃睥睨天下的气度,不可一世的宣告她的地位。
林梦芊的挑衅以失败告终。
即便前世她那样受宠,依旧没有长孙瑾这样天下无双的气度。
高傲冷漠,无法让人靠近。
林梦芊开始思考,若前世的长孙瑾也是这样,自己会有斗过她的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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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瑾维持了一路的冷静是在回到东宫后崩塌的。
那些记忆似乎正在慢慢苏醒,刻在心口的伤痕,被掩埋在最深最暗的地方,此刻被人蛮横的挑开,以缓慢的速度渗着血,又痛又酸。
刺骨的寒风扑面,冰凉的触感贴上她的脸,刺的连她的骨血都变冷了。
阿瑾脑中浑噩,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台阶上。
蓁蓁和含霜紧张的将她扶稳,阿瑾腿脚发软,身子如坠了千金重。无法磨灭的,如深刻在心底深处的痛苦,像大雪一样席卷着她。
黑暗吞噬了所有光和声音,仅剩下一片寂静,然而他的声音,恍惚又清晰的闯了进来。
呼之欲出的记忆,让她感到头疼万分。却不及一丝深刻心底的心死,她在迷惘间看见邵明渊万分焦急担忧的样子朝她跑来。
从来没有那一次。
他从未这样急切地、恐慌地,奔向过我。
在失去意识的瞬间,她看到了眼前的一点白。
下雪了啊。
太子妃身体不适,对外拒绝一切拜访求见。
林梦芊得知这个消息时,已是梅林品茶后的第八天。
她稍一错愕,玉生烟轻言细语,“莫不是太子妃有孕了。”
林梦芊瞥了她一眼,冷言,“有没有的,也和你我没关系。”
玉生烟无辜的眨着眼,“是我多嘴了,姐姐勿怪。”
清和宫里地龙烧的暖和,阿瑾已经陷入沉睡了八天。
她于初冬第一场雪,在清和宫门前,迷昏在邵明渊怀里。
消息被极快的封锁住,东宫宫人守口如瓶,直到八天后才宣布太子妃身体不适要静养。
在这八天里,邵明渊在忙到脚不沾地的情况下,每时得空就会来守着阿瑾。他比以往苍白许多,眼下一圈乌青,在殿中他疲惫绝望担忧种种思绪混杂其中,含霜看不透他无尽复杂的思绪中到底埋着怎样的情绪。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太子的真心,他担忧心焦的程度,是恨不得拿自己命去换太子妃睁眼。
含霜偷偷抹了眼角,她是陪嫁的丫鬟里,地位最高的一位,纵使心中担心的以泪洗面,也不敢表现出一份不安出来。
只有她坚定了,春玲她们才不会心慌。
况且太子是真的忙碌,她也有必要负担起照顾好主子的重任。
这几天,京城并不太平。
西凉对岭南边城发动了进攻,同时胡震也率领手下和西凉来了个里应外合。胡震安生这么久,等的就是今天的出其不意,意图打个京城措手不及。
胡震手下有一名谋士,早在两月前,就和邓安建立了关系。
邓安一腔忠心热血得到了回应,以出色的谋略和才情获得了太子赏识,迅速发展成了东宫党。
胡震没有鲁莽到直接进攻京城,他是来和宣帝谈条件的。
要是宣帝发下毒誓,立下圣旨,且保证给的条件优厚,他就继续做他的异姓王,回去打西凉去;但若宣帝不答应他的条件,他就马上用埋伏在京中的人员攻下这座皇城。
邵崇雪不是安生的主,他的如意算盘是和万俟展言一起打的,在杨家被压制的情况下,邵崇雪利用皇子的身份,在宫里埋伏了若干西凉人。
皇宫这地方,总会有人不常去的地方,将人两两三三分开放置,再有几个面似汉人的西凉人融入太监宫女群体。
但只有东宫,他伸不进去手。若那日到来,他会差人带走太子妃。
要扰乱京城,只需要很简单的一步。
邵崇雪甚至设计了全身而退的后续,若是胡震不成功,霍乱皇城失败后,他就拿出足以让东宫垮台的证据,拿下太子之位。
这几天,京城很乱。
胡震没得到想要的条件,意图刺杀宣帝,被早已安排好的御林军和长孙远至当场拿下。但胡震一员猛将,岂是如此轻易被捉拿的。
皇城乱成一片,东宫中安逸的仿佛是另外一个时间。
承国公府中也并未被外界干扰到。前世里,常凌晗是因为生产时大出血,救回来了身体虚弱,没一年就去了。邵明渊并不知晓要如何避免妇人生产时的危险,也只能派御医全程照料,又安排了京城有名的稳婆和妇科圣手,力保常凌晗安安稳稳生下这一胎。
长孙远至明白这是太子因为看重自家妹妹,给予的她家中人应有的重视,他心怀感激,这次胡震的事情,是他主动请缨的。
第80章
【几曾何时】
外面究竟发现了何种滔天的变化,都与沉睡中的阿瑾毫无干系。
她被困在了黑暗的深渊中,踩在她脚下的是薄冰正无声息的悄然崩塌,她空洞失神的坐在薄冰上,仰望着无尽的黑幕,直到脸上落下湿润的触觉。
下雪了……
几曾何时,她也是死在了一场小雪中。
她等了许久,撑到再也撑不住,也没有等到他的回头。
她的心早就在无尽的伤害消磨中冷死了。
对他的所有爱恋,都死在那场雪中,她即不恨也不怨,爱情向来强求不得,是她执迷不悟才造成的消亡。
所有的一切都随着那场雪走了。
为什么现在又想让她想起来?
明明这辈子已经没有了幼时偶遇,为何他会执意娶她?
为什么,他不肯放过我。
雪下得愈发大了。
阿瑾跌跌撞撞从薄冰上站起,崩塌至脚前的薄冰下是深不见底的海水。
嘎嚓一声,她踩到了边缘,没有任何犹豫的跳了下去。
阿瑾吐出一口药来,拧着眉头咳嗽起来。
含霜忙不迭掏出丝帕替主子擦拭身上的药汁,激动不已的向外吩咐,“娘娘醒了!快去禀告殿下!再去请傅御医进来!”
蓁蓁端着温水进来,春燕欣喜的眼角红了,端了一盏茶侯在床边。
“姑娘,姑娘……你总算是醒了。”含霜哭红了眼睛,没有顾得宫规礼仪,直接攥起她的手,“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
阿瑾呆滞的看着含霜,眼神太过平静呆滞,吓得含霜脑子都有一种炸开的感觉,“姑娘,姑娘你是哪里不舒服?”她坐到床头,扶起了主子,喂她喝了一口茶水,“姑娘你别吓我,你说句话啊。”
“含霜……你有好好听我话,出宫去吗。”她歪着头,手摸上含霜的脸。
含霜不明所以,眼神惊惧不安,“出宫?姑娘是让我去承国公府吗?”
阿瑾眨了眨眼,没有回答,她的视线在落在了围在床前的丫鬟身上,在看见蓁蓁的时候,才乍然回神。
这不是她要将死的前世。
也不是她治好了病又活回来了。
这是完完全全崭新的另外一世。
谬妄至极,却又是真的。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眼身处的床榻。
地龙烧得真暖和,含霜的手是热的,所有一切都是真的。
她的沉默让殿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只有燃着的琉璃灯花火摇曳。
她略有反常的行为,让含霜心慌。她好像不认得这个地方,又好像很熟悉,蓁蓁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不解的皱起了眉头。
“我没事,就是刚刚醒过来,脑子还有点晕。”阿瑾拍拍含霜的手,“别担心。”
听闻此言,含霜依旧不肯放松。
邵明渊和傅御医几乎是前后脚进的殿。
他并未径直前往内殿,而是停在了外殿等消息。巨大的不安和欣喜若狂交织下,叫此刻的邵明渊迫于平静,又胆怯起来。
阿瑾一连昏迷十五日,在此之前,她和林梦芊见过面,据含霜描述,林梦芊说的一番话她听的不清楚却也是听见了,关于前世种种。
他那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想到邵芸敏会听从林梦芊安排,待到接到消息匆忙赶回时,阿瑾踉跄在高阶上,晕倒在他怀里。
邵明渊曾预想过她会想起来,可从来就没有想到过她会因为强度刺激陷入沉睡。
这十五天是何等的煎熬。
邵芸敏已经感受到太子的怒意了,最后一丝兄妹情分被切的粉碎,替林梦芊做事就是与太子作对,她是在遭受到这份愤怒时,才得以回神。
邵芸敏痛哭流涕,无数次重复自己错了,试图得到他的宽宥,她甚至跑去了宣帝身边求情,然而这一切都是没用的。
她就会像御花园中一朵花儿的枯萎,在悄无声息间迎来凋零之日。
宣帝对这个女儿不如邵芸惜,也不如邵芸琼和邵芸妡,邵芸敏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他未曾尽到过父亲的责任,对她也没有过亲情,当她因为无法挽回的错误惹怒了最疼爱的儿子后,宣帝理所当然站了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