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阔力气大,三两下制住她,却又故意松着叫她继续挥动匕首,两个人扭打在一处,握她手里的匕首甭管她使多大力都刺不下去。谢婉憋红了脸,满眼发狠,谢阔突然松了手,一瘸一拐往外跑去,嘴里喊着救命,手在刚才争执的过程中划拨,流着血,配合着他踉跄的步伐和满眼的惊恐,狼狈很了。
谢婉满脑子铁了心的要杀了这个人渣,健步如飞朝他跑去,举着匕首就朝他后背刺。
突地谢阔栽倒在地,连带着举刀的谢婉一块载了下去,本应该刺进他身上的匕首噗哧一声,穿进了她自己肚子里。
谢婉愣住了,谢阔唇角一扬,嘿得一声笑了。
她几乎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巨大的痛感侵蚀了全身,溢出的鲜血湿了满手,小脸疼得皱在了一起。
恰逢此刻,一道尖利的女声划破天际。
躲在竹竿后目睹了全程,打扮朴实的少女正惊恐的望着他们。
第37章
【自食恶果】
谢婉不会想到自己就这样死了。
她孤注一掷,计划好的一切,会把自己的性命赔进去。
死的是承国公府大小姐的丫鬟,长孙瑾接到消息就赶去了会客厅。
谢阔崴着一条腿,手上腿上沾着血,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站他一边的是个低着头瑟瑟发抖,穿了一身鹅黄色齐腰襦裙的清秀少女,以及一个懵懵懂懂看着五六岁的小男孩。
春燕本是担心她拉坏肚子,又返回去找她的。没成想路上有人喊死人了死了个绿衣裳的姑娘,小胡同乱做一团,谢婉穿得就是绿色的,春燕眼皮子一跳,吓得赶紧挤进去看了眼。
死的正是谢婉。
谢婉倒在一边,虚弱的半睁着眼睛,一把匕首刺进肚子里,流了满地血,她的手堪堪扶在刀柄上,弄的满手是血。
人一送到医馆就断了气。
谢阔和那目击少女以及胡同墙后院子里玩的一小孩都被带进了承国公府。
谢阔哭得真情实意,正对着萧有容说着他和谢婉的关系。长孙瑾锁着眉心,一脸急切,怎么也没想到丫鬟出趟门把命给丢了。
春燕哭得眼睛都红了,见小姐过来,低着头又忍不住哭起来,她摇着头,“含英没了。”
“这正是我侄女谢婉,本来我们家乡发了大水,我大哥一家就剩了这一个丫头活着了。她许是以为全家人死光了,这才上京来讨日子了。我这个当叔叔的,为了找她,拐着条拐杖,千里迢迢过来京城,就是为了找她!”
“好不容易人找着了,就是想跟她说一声,咱家还有活着的人,你一个姑娘家独身在京也是不妥,她年龄早该议亲,我大哥一家就剩这一个闺女,我这个当叔的怎么也得替她张罗呀!”谢阔大叹一声,抹了一把脸,“那成想到!她竟然想要杀了我,好拿着这两三年在这里攒的工钱,一走了之!”
罗嬷嬷把银票拿出来,交给萧有容,“夫人,确有此事,这是从含英身上找着的银票。老奴也差人去问了周老板,正是从他那里换的。”
谢阔伤心至极,一个大男人哭得泣不成声,又是心痛又是失望。没想到侄女想杀掉他,最后却在他的自我防卫中误杀了自己。
谢婉已死,春燕没从她嘴里听得一星半点儿。
黄衫少女家里是磨豆腐的,本是提着豆腐去大姨家,正巧叫她在小胡同里看见了这一幕。她的证词,和谢阔一模一样。
更不用提那懵懂小孩了,虽然说的没他们两个清楚明白,但也听得七七八八,关键点都是一模一样。
三人互不认识,说的话都是一样的。
谢婉因为老家叔叔找上来,想带她回去成家,免在京城辛苦。但她却因为在京城待久了,嫌弃家里穷,不愿回去,又担心亲叔去承国公府闹,府里主子不愿要她。思忖一番,将这几年工钱换成了银票,要杀掉亲叔,一走了之。
结果是,亲叔在防卫挣扎中,她被自己的匕首刺中腹部要害,人送到医馆就死了。
长孙瑾这人有个优点,想得明白看得开。
平常人养个猫猫狗狗都会有感情,更何况含英是跟了她快三年的丫鬟。自己人出个门就没了,连忙赶过来却听见了这样一番话。
如果说一开始她还心思沉重,眼眶发红的话,这会子虽心平气和了许多,也是明面可见的不开心。
“她既已去,便也不说什么了。”长孙瑾声轻气稳,看向萧有容,“含英到底也侍候我这些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葬在北园里吧。”一顿,转眸又对谢阔说:“你若非要带她走,也不是不可。”
谢阔唉声叹气,愁容满面,“是我对不起大哥,唯一活着的闺女就这么没了。难得小姐你心胸宽广,阿婉这些年受您照顾了,可她毕竟是我谢家人,还望小姐、夫人开恩,叫她随我一并回去吧,也算是给大哥一家交代了。”
这话是在理,没得不许。
长孙瑾点头同意了。
谢阔只瞧着这小姐平静的很,除了初来时发红的眼眶还未消散,现在整个人都稳得波澜不动。也不知是本性冷淡,还是对谢婉感到失望。
今日一桩称得上是命案,街上看见的人那么多,都知道承国公府死了个丫鬟。大理寺派人过来过,又被萧有容送走了。
死的是自家下人,还是妄想杀掉亲叔,又不慎误杀了自己的,一桩现世报。
说起来都是谢婉自作自受,自食恶果。
怪不得谢阔头上。
既然承国公府不追究,自然也不会报到大理寺。
长孙瑾不高兴是真,心平气和也是真。不高兴的是谢婉心思不正,往日那般仔细尽力的丫鬟,居然会去杀掉从家乡寻来的亲人。心平气和的是,她想得开,谢婉不值得她花时间为其伤心,大抵也就是膈应段时间,这事也就揭过了。
含霜心里闷很了,她和谢婉住一屋,真心拿她当朋友,虽然谢婉从未敞开心扉过,她想许是因为谢婉身世坎坷,为人沉了一些,却没想到她有杀人的心。
胆子也太肥了,若要一直留在身边,指不定会危机到小姐呢。
凡事以小姐为重的含霜,这会子突然松了口气。
谢婉一事,在府里传了个遍,提供了新谈资的同时,谁都会唏嘘上两句,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看那谢婉温婉细心,能想到她敢杀人吗。
再好的人,一旦做了错事,便会一直被指责心肠坏。
更何况谢婉是干了要杀亲叔,却不慎捅了自己,一命呜呼。
现世报也不过此了。
或许她们会记着谢婉的好,但也永远忘不了谢婉敢杀人的心思。
往后三日,承国公府派人协助谢阔火化了谢婉遗身,谢阔满面愁容谢别了,抱着一小坛子骨灰,用承国公府给的一些抚恤金,雇了一辆马车准备出城回乡。
马车晃晃悠悠走了几条街,然后拐进了一条安静的小道,待走到尽头,谢阔从车里下来,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进去了一间敞开门的小院。
在光线稍显昏暗的屋子里,一清瘦少年人身上披着黑衣,帽兜遮住了脸,加上房间昏暗,让人一时看不清他的模样。谢阔脸上止不住欣喜,眯着眼朝里走去,开口就是要钱,“公子,你们叫我干的事,我干完了,咱们是不是该清清账了。”
小少年声音低沉,一听便知是故意压下的声音,“你做的很好,我不会亏待你。”他一招手,在黑暗中隐着的身影快速现身,将一把银票给了谢阔。
谢阔嘿嘿笑着,手里银票多到数不完,目光愈加贪婪,“好说好说,咱们一手交钱一手办事,现在这谢婉也死了,骨灰就在车上放着,你们要是不放心,我回头就撒河里去。”
他笑了一声,倒是颇为赏识他,“你是个明白人。”
谢阔当然是个明白人,明白到自己缺钱,可以为了快速来钱,特意演戏,诱谢婉失手杀掉自己。谢婉对他产生了杀人的想法,无疑是帮了谢阔一把,可以叫谢婉死的更名正言顺。
就算谢婉没想杀人,他也可以伪造出来她杀叔未遂,反捅自己一刀。反正他有无数办法叫谢婉死,而那黄衫女,和小孩,自然是雇主身边的人。
他虽不知他们为何要杀了谢婉,但只要能给钱,管他是什么理由,杀就杀。况且他已经落魄至此,还管什么亲情不亲情,更何况是那谢婉先对不起他的!当时为了平息王大老爷的怒火,自己还赔进去一个庶女!
往日一想起来,就恨不得找出谢婉扒了她的皮教训她一顿!
谢阔数够了银票,乐不可支,极为宝贵的塞进怀里,转身就要离开。
只是他一深一浅走了不过两步,拐都没有落在地上,整个人就已经软绵绵的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从一旁走出的黑衣女子,正是在承国公府做证词的黄衫女,隶属东宫暗卫营的暗卫。
这女子生得清秀,杀个人得心应手,将指间银针隐去,转头对站着的少年说到:“怎么处理。”
他声音一下子清亮起来,“烧了,死得干干净净的。”
这说话的声音正是太子身边的小太监姜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