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错了。”邵明渊一点也没辩解,直截了当的认了错,表情沉下,显得几分懊悔的可怜。
长孙瑾一拳打在棉花上,气还没出完,对方先软了,“你就没什么想解释的吗?”
“孤叫阿瑾生气了,是孤不对。”他说,“这次的事情确是孤一手所为,孤不想叫你为难,才会策划了这两人的戏。”
她静了静,移开视线,摇了摇头,“殿下,凡事有得商量,若有需要,叫我打个配合又是什么难事。”
她不想叫人利用,不想成为别人布局里的戏子。
另一方面,真有需要她配合,且对她有利的事情,她是可以帮忙的。
太子这次算计的吴箐桃和林梦芊,一人与她有关系,一人与四皇子有关系,不过是个一石二鸟之计,为的可能也只是她们二人在贵女圈的名声下滑。
小姑娘口中传的话,传的快,也传的碎。
再听见时,说不定又是另外一番画面了。
“你不怪我了。”他唇角微翘,眉目间染了笑,又带着些小心的看向她。
这眼神澄净干脆,叫她一时语塞,临时换过来的自称,显得颇有诚意。
长孙瑾唯一毛病可能就是有点心软,邵明渊这幅小奶狗一样的眼神,叫她指责不出来一句了。但也不会这样轻易绕过他就是了,“你认得错了就好,我不是那种不依不饶的人,况且我也确实不喜吴箐桃,只是论起她在外丢脸,我更想在自家里收拾她。”
“阿瑾,”邵明渊稍微上前一步,上挑的眼尾说不出的撩人,惊得她直接后退了一步,他也不介意,只道:“我有一计,可让吴箐桃再也不会烦扰于你。”
她愣住,“什么?”
这人美得跟谪仙一样,现在又像个妖孽一样要人命。若不是知道自己要死他手里,估计早就沦陷在这样的一张脸里了,况且人美多金,又是权高位重的储君,性格还好,浑身上下真没一点毛病。
可惜了,不是良配。
她还是要被他害死。
邵明渊自然是不知道她的小脑袋瓜里又在想些什么,阿瑾乐意与他踏上一条船,与他而言已经是个进步了。
长孙瑾示意他说,太子又稍微靠近她,与她耳语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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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梦芊回到庭院的时候。
诗会已经由邵芸惜主持着进行了一轮,太常寺卿的夏姑娘与晚到的安国公府的康姑娘先拨得了一轮小组第一。
玉嫣露沉默寡言,不爱说话,瞧见她回来,淡淡扫了一眼。许是因为没看见其他人,很快的就转开了视线。
邵芸琼半路带着丫鬟回去找玉佩,理所当然的剩了她一个人。
林家几位姐妹迅速围了上来,瞧见她那副样子,皆以为是受了委屈。本来正好的气氛,也引得旁人多注意了几眼。
林梦芊垂眸摇头,说自己没什么事情,可满身又都在写着自己受了委屈。
吴箐桃跟她梁子结下了,过来后看见她这假惺惺的作态,呕的想吐。一旁的长孙月瞪着她,叫她把满肚子吐槽都咽了下去,无奈只得跟着长孙月走了。
她委屈?我才是真委屈呢!
明纯暗婊的小贱人,下次一定叫她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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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国公府。
含英手里的绣活将将放下,春燕就推门进来,道外头有人找。
含英惊奇的看着她,问,“什么人?”
春燕摇头,“我也不知,管家就叫我来传个话,那人就在后门,姐姐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含英心里奇怪,心想这些日子也没外出,谁会过来专门找她?
她站在后门踌躇了片刻,推开门探出半个身子的时候,看见了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的人!
含英一瞬间到吸了口气,下意识就是关门,那男人腿脚不好使,反应却是出奇的快,一瘸一拐的上去拿拐杖别进门里,一手拉住含英手腕,要把她往外扯。
“你放手!”含英愤怒又害怕,“你再拉扯我,我就喊人了!”
“喊人?你喊什么人,我是你二叔,你是我侄女!”谢阔力气大,嬉皮笑脸的就把含英拽了出来,“好侄女,你可害惨你叔叔我了!”
含英想喊又不敢喊,一来他确实是她叔叔,二来她若是作假否认他们的关系,谢阔既能找到这里来,身上保不齐还有别的证据能证明她的身份。
不能慌,不能急,也不能害怕。
“你要做什么。”
谢阔见她不再挣扎,就说:“你现在是过上好日子了,我们谢家可是被你害惨了,你想不管不顾一点门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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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英本名叫谢婉。
是生在徽州的谢氏一族,谢氏虽然算不得名门贵族,但也延续了上百年。谢婉正是谢氏大房唯一的独女,可是大房人脉凋零,谢婉父母亲死的早,她也由二房养顾着。
二房当家谢阔不学无术,文不成武不就,还当起了当地的土霸王。谢家落在他手里,没过三年就被挥霍干净,家底被掏空,外债也欠上了。
谢阔二十五六的年纪,院里美妾给他生了九个庶子庶女,这女人要玩,孩子也要养,没钱可不行。谢阔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家挺好看的侄女身上。
要把谢婉卖给债主做续弦,一个四十多岁的油腻大叔。
谢婉算得上是寄人篱下,低调做事了,可怎么也没想到二叔要将她卖了还债!
她在成亲前一晚,跑了出来。
谢婉一个养在深闺的娇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琴诗书画样样精通,出门有轿子丫鬟侍候,在家没事吟诗作画,做做女红。她逃出来的年纪正值二八好年华,样貌长的清秀好看,提亲的人亦有不少。她是标准的深闺小姐,到哪儿都是嫁为正妻的身份,却要给败家子二叔还债,她怎么可能接受的了!
但外面的日子又怎么会有府里好过,虽然带够了钱,但对于一个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来说,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极其陌生。
谢婉走不动路,钱也花光,被人骗进青楼。吃过苦受过累,从青楼逃出来,娇滴滴的小姐也成长了起来,在外颠沛流离的一年叫她深知找不到依靠就无法安定。
她买通了人牙子,叫她替她择一户好人家,她生就傲骨,不会与人做妾,做个丫鬟虽也是折辱,但好歹主子好,下人也不会吃苦。
而承国公府中长孙瑾的大丫鬟含佳成亲,跟着夫家去了庄子,不能在府里侍候她。大小姐院里要在进几个丫鬟,人牙子拿钱办事,就把谢婉捎带了进去。
谢婉得偿所愿的终于进了大户人家。
长孙瑾初时未再提大丫鬟,谢婉化名翠儿,手脚麻利,人沉稳老实细心,还读过书会画画写诗,很快就和院里其他人打好了关系。长孙瑾因为她培育的金菊而注意到了她,叫春燕观察了几日,才将她改名含英,提到了身边当大丫鬟。
谢婉到底是个小姐,即使如今身份不在,身上那股傲骨劲还是有几分不能褪下。当大丫鬟确实比当三等丫鬟好过多了,长孙瑾脾性不错,比她小个三岁,她也确实抱着好好照顾她的心,往后还能谋个好夫家。
可她到底是后来的,论情分自是比不过含霜同长孙瑾一块长大的情分。长孙瑾待她不差,谢婉患失患得,落差感巨大,还有几分嫉妒含霜得到的比她多。
上一世林梦芊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收买了谢婉。林梦芊能从庶女上位记挂到嫡母名下,在内宅里没少明争暗斗,谢婉那点心思微弱又小,一旦被发现,就被她刺激的增长。
谢婉现在还没有背叛的心,却是迟早都有一天要被看不清的嫉妒与落差心理蒙眼,和林梦芊的刺激关系不大,林梦芊只是推了一把,谢婉顺其自然顺应了心底想法,跟她上了一条船。
此时此刻的谢婉强制冷静着,“你想做什么。”
谢阔长着一张老实人的脸,看得一点也不是老实人的事,他用拐子敲敲地,气得吹鼻子瞪眼,“你逃婚之后王大老爷就打断了我一条腿,府里这几年愈发拮据,过的一日不如一日,孩子都病死了好几个!你倒好,现在在京城吃香的喝辣的,竟然全然不顾谢家死活,谢婉!你别忘了谢家是被你害成这样的!”
谢婉气笑了,“我若不跑,等着被你卖么!我现在就是个丫鬟,无权无势也没钱,你叫我回去谢家,门都没有!”
“你这丫头片子真是不识好歹,你富贵有出路了也该想着谢家才是,哥嫂死的早,你是在我二房长大的,我二房对你恩重如山,叫你嫁给王大老爷,是为了家里好,可你呢,为了一己私欲,居然跑了!”
谢阔动作夸张,指着谢婉骂骂咧咧几句,皆是不堪入耳的话。
这里是后门,丫鬟婆子外出采购办事都会从后门过,现在这个时间很少会有人经过。待到谢阔骂完,谢婉拧着眉,说:“即便你骂到天黑,我这里也没有一分钱能给你,我叫你一声二叔,也是看在祖母的面上。你且回去吧,这里是承国公府,你得罪不起,我签的是死契,这辈子就算死了也是承国公府的人。”其实签的是活契,她不想一辈子都当个丫鬟的。
甫一搬出承国公府,谢阔却是有几分犹豫,他也知道这是天王老子的脚底下,随随便便一个公府侯府就能压死人的那种。再看看谢婉虽是面色发红,怒意未消,却一点也没慌,他心底发怵,愣了几秒又抓住她手腕,“你听着,你若不拿钱出来,我就把事捅出去,到时候就要看看这户人家还要不要你。你可是正儿八经下过聘礼要娶进门的媳妇,夫家来要人,他们不敢扣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