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方才在布料店问过布匹的价格,一匹料子与这成衣差不多的布匹,也不过才七十文。
而一匹布,至少可以做四身衣裳。
成衣着实太贵。
姜宝青想了想,指着方才选定的衣裳,又问那成衣店的伙计:“你们这有这种布匹卖吗?”
布匹的利润,又比成衣要低上不少。成衣店的伙计笑容又淡了不少。
他脸色有些生硬:“不好意思,客官,这种布料刚好做衣裳都做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零碎的布头了。”
姜宝青简直就要鼓掌了,她热情的看着那伙计,吐出五个字:“布头贱卖吗?”
……最后,在伙计铁青的脸色里头,姜宝青将这些待处理的布头,其中还包括一块三米长的布料,杀价到了三十文。然后全都打包成了一个大包袱背到了身后,有点沉,不过这个瘦弱的身子还能承受。
那块碎银子,伙计给称了下,成分足的很,除去这三十文的买布钱,算下来还有差不多三两七钱。
姜宝青背上背着大包袱,怀里头揣着三两四钱的碎银子,再加上两百多枚兑换好的铜板,心满意足的出了成衣店。
成衣店不远处就是一处医馆,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大烫金字“回春堂”。
姜宝青下意识的往里头看了看。
患者还不少。
对于古代的行医运作原理,姜宝青也是很好奇的。她探头往里头看,才看了没几眼,就被里头眼尖的学徒往外赶:“哪里来的乞丐,出去出去!别挡了病患进来!”
这么大个门,怎么会挡着别人的道。姜宝青撇了撇嘴,不过还是依言走到了一旁,只在门边那儿侧着身子往里头看。
这样总挡不住了吧?
学徒气得白了姜宝青好几眼。
姜宝青可不搭理他,她正专心的看着大堂里头那些顶格的大药柜上的中药名字。
虽说是繁体字,姜宝青也认了个大概。
姜宝青惊喜的发现,这里头的中药几乎跟前世没什么差别!
只是,她渐渐的有个疑惑,明明有些病人的病情,用针灸效果更好一些,怎么这坐堂大夫,看了这些个病人,一个用针灸的都没有?
这医馆规模看着也不小啊,总不至于坐堂大夫的水平次到这种地步?
这个疑惑在心头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像是滚雪球一样滚成了大大的一团。
只是姜宝青还未得到答案,就见着之前一块儿过来的那个年轻妇人抱着娃从医馆里头出来了。
这年轻妇人也看到了医馆门前的姜宝青,她托了托孩子,腾出一只手抹了把泪,强笑着跟姜宝青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这年轻妇人大概是想开口说些什么,只是刚张了张嘴,还未发声,就泪如雨下。
姜宝青只得上前,问道:“白家嫂子,这是怎么了?”
这年轻妇人看上去年龄也不算大,姜宝青估摸着,大概连二十岁都没有。
原主对这年轻妇人的印象浅的很,几乎没什么交集的记忆,姜宝青只依稀记得,这年轻妇人似乎是白家从外头捡了个小闺女,给自家多病的病痨儿子打小养起来的童养媳。
后来白家二老没了,那病痨儿子也没了,只留下了这年轻妇人跟一个两三岁的女儿。
“大夫说,凤儿得的是难症,至少,至少要十两银子才能治好。”年轻的妇人将昏睡的女儿往肩上托了托,腾出一只手来抹了把眼泪,“我家男人去得早,家里头哪有那么多银子……就是卖了我也……”
年轻的妇人说到这,突然怔了怔,呆呆的愣在原地。
许久,她才又抹了一把泪,像是下了什么艰难的决心,抬腿就要走。
姜宝青拉住她:“白家嫂子,你这要干嘛去?”
年轻妇人抱着孩子,微微有些红肿的双眼不敢看姜宝青,她只含糊道:“你别问了……”
姜宝青心里头暗暗的叹了口气:“旁的药堂医馆也看过了吗?”
年轻妇人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都说县里头的回春堂是最好的医馆。要是连回春堂都治不好,别的医馆怎么可能治好?”
姜宝青道:“不一定呢,娃都这样了,多去看看也多一份希望啊。”
望着怀里孩子烧红的睡脸,年轻妇人咬了咬牙,点了点头。
这是一家开在小路边上的医馆,有些破,从外头望进去,只有一个跑堂的正趴在药柜前头的柜台上睡觉。
竟是一个来看病的都没有。
年轻妇人有些迟疑,看了看姜宝青。
姜宝青率先走了进去。
她敲了敲柜台:“有人吗?”
那跑堂的伙计猛然惊醒,抬起头,睁了睁因着长时间趴着有些模糊的双眼,使劲瞪着眼前的人,见是个面黄肌瘦,穿着一身补丁衣裳的小女孩,颇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乞丐别来这找事,出去出去。”
“……”
姜宝青决定回去就立马把那些布头给做成新衣裳。
“大夫呢?我们要看病。”姜宝青懒得跟着伙计废话,开门见山道。
年轻妇人忙抱着孩子上前:“我家闺女病了,麻烦你喊大夫出来。”
一身跑堂打扮的伙计指了指自己:“我就是这药堂的大夫啊。”
“……”
一身跑堂打扮的大夫将还是昏睡的小凤儿放在里头诊室的床上,先是把了把脉,又看了看舌苔,再询问了一下妇人小凤儿生病的症状,眉头皱得老高。
妇人咬了咬唇,有些惴惴不安的跟姜宝青道:“靠、靠谱吗?”
姜宝青安慰道:“好歹也是个药堂的大夫。”
话音未落,就听着那小大夫一脸严肃道:“这孩子病的很厉害……”
妇人脚一软就要溜到地上去。
姜宝青一把捞住妇人,转头瞪了那小大夫一眼。
庸医!
第三十章 冷酷无情
方才她趁人不注意,伸手替小凤儿把了下脉,也跟着看过舌苔,再看着眼下小凤儿一直烧得脸通红的模样,姜宝青便知,小凤儿这应是得了黄汗又高烧不退。
那大夫挥挥手就要赶人:“我学艺不精,你们赶紧的去回春堂,别耽误了孩子。”
姜宝青无语,这大夫倒是实诚,还知道自己学艺不精。
妇人抱着昏睡的小凤儿满脸绝望:“看来还是只能走那条道了……”
姜宝青连忙拉住妇人,作出一副想到了什么的吃惊模样来:“白家嫂子,你等下!从前我病着的时候,哥哥给我读了很多书,里头好像有跟小凤儿相似的病症!”她转头看向那大夫,“小凤儿这是黄汗吧?”
那大夫有些迷茫的想了会儿,继而以拳击掌:“对,没错,就是黄汗!”
妇人打小在七里窝里长大,娃生了病,家里条件稍好些的,或者让苟婆子来开一剂药,或者是请魏神婆来跳大神;家里条件不好的,干脆就熬一熬,抗的过去就抗过去,抗不过去,每年夭折的孩子大有人在。
这次也是苟婆子建议妇人,带娃来县里头看一看。
她哪里听过“黄汗”这病症?
她一听得那大夫把病症名喊了出来,激动的瞪大了眼睛:“那,那我家凤儿是不是有救了?”
那大夫一脸纠结的回想医书里头怎么治黄汗,半天才背出一长串药名来,背完以后又是以拳击掌:“就是这个!没错!”
里头不乏人参鹿茸等滋补之物。
姜宝青听了简直头大,这么冗长无用的药方,到底是什么医书传下来的?
里头管事的药材就只有黄芪桂枝芍药生姜甘草,其余的什么葶苈子、茵陈篙、大黄、栀子一类,虽说也是治伤寒发黄的,但跟小凤儿脉象体现出的病症对不上好吗?
还有,眼下小凤儿哪怕在昏睡中都憋的脸色通红,起了高热,需要大椎、曲泽、合谷、委中点刺放血来应配合处理才是。
这么简单的针灸配合法,这大夫怎么连提也不提?
姜宝青微微皱着眉头:“不用针灸吗?”
那大夫却是一脸错愕:“针灸……是什么东西?”
轰隆隆!
姜宝青被这句话给惊得差点魂飞天外。
这大夫虽说水的很,但好歹也是能背出点不靠谱医书的人,怎么来了句“针灸是什么东西”?
只要但凡有点医疗常识的人,都不应该问出这种话的啊!再忆及之前那医馆里头,坐堂的老大夫看了半天病患,都未曾有一例针灸……
那么,这个问题的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姜宝青的心砰砰砰剧烈的跳动着,耳朵里听到的都是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这个时代,没有针灸!
这个时代,竟然没有针灸!
作为针灸世家传人的她,自然明白,这个时代没有针灸,对她来说,是多么大的一个机遇!
当然,也是一桩多么大的险事!
在这种皇权至上,一言可以定他人生死的时代,你某项可以救命的技艺比较突出,跟只有你一个人会某项救命的技艺,这完全是两码事!
姜宝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她再也不想像上辈子那样,因着她的银针之术太过拔尖,成了别人权力牢笼里的金丝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