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二丫满脸真诚:“大姐你说啥呢,咱们是一家子,我怎么可能出卖你呢?”
姜大丫一脸欣慰,去炕上摸了半天,摸出一个麻布缝的钱袋子,从里头掏出五文钱,塞给姜二丫:“拿去买糖吃。”
姜二丫接过,一脸甜甜的朝姜大丫笑了笑:“谢谢大姐……不过我不太想吃糖,我之前在赵货郎那中意了今年刚出的一款桃花粉,挺好看的。”
姜大丫一口心头血差点喷出来。
那款桃花粉,她也看中了……就是太贵,要足足四十文钱,她一直没舍得买。
要知道,这一文一文钱,都是她这么多年抠抠搜搜才攒下来的!
姜大丫拿着钱袋子的手差点不稳,她看着笑盈盈的姜二丫,心一横牙一咬,把钱袋子直接倒在了炕上,手颤着,一枚一枚的数了起来,一共还有三十二文钱。
姜大丫不忍再看,全推到姜二丫那:“都给你,你拿去,买桃花粉吧。”
姜二丫笑靥如花,不客气的把那堆铜板全都拨到了自己跟前,往袖子里一拢:“还差着几个呢,不过咱们是姐妹,自然不计较那几文钱,妹妹我自个儿出上就是了。”笑着出去了。
姜大丫深深的吸了口气,攥着手,心焦的坐在窗边,望着窗户外头,等着周氏带好消息回来。
到了日头快下山时,周氏跟姜宝青回来了。
周氏面色如常,甚至还在姜家的门口,跟路过的村里人扯了几句今年的收成。
姜大丫从窗户里头看见,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在她看来,周氏这样轻松,定然是亲事谈妥了。
姜宝青在院子里跟窗户后头姜大丫那张笑得眼睛都不见了的脸打了个照面,姜大丫见是姜宝青,笑容敛了敛,嘴角撇了撇,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朝她厌烦似的摆了摆手,像是在驱赶什么秽物似的。
姜宝青没理她,收回眼神进了自个儿的土坯屋。
不多时周氏进了姜大丫的屋子,不知道说了什么,屋子里头传出一声凄厉的“我不信!”,只是这喊声又急又短,戛然而止,像是被人一下子捂住了嘴巴。
再后头,屋子里头就没了旁的声响。
到了晚上,周氏趁着夜色出去,回来后径直去了灶房,从怀里头掏出个纸包,加水煎熬,熬成了一碗黑乎乎的东西,端去了姜大丫的屋子。
姜大丫屋子里的动静响了大半夜,到了后半夜才渐渐弱了下去。
姜宝青躺在土炕上,身下是干瘪的稻草,头顶是露着泥坯稻草的屋顶。待外头没了动静,她才慢慢睡去。
接下来的几日姜家都平静的很,也没什么人来找姜宝青的麻烦。姜宝青难得的度过了几天平和的日子,每天清晨天还未亮就起来拾柴烧火做饭,然后往深山老林去挖些野菜,一路上的攀爬就当是锻炼身体。
有次她甚至还在灌木丛里误打误撞抓了一只瘦巴巴的野鸡,虽然瘦瘪瘪的,但也算是极为难得的荤腥了,姜宝青感觉自己眼里的光都快把那野鸡给烧秃了。她用锋利的石头棱抹了鸡脖子,放了血,又就着流经深山的粑子河的一条溪流小分支将野鸡洗了个干净,生了火,褪了毛,就近找了些有调味功效的野菜挤出汁液把野鸡肉一抹,串了木枝,架了个烤架,美滋滋的烤了起来。
那香味香得,姜宝青这具长年不见荤腥的身子简直控制不住的流了涎水。
因着在深山,姜宝青倒是很淡定,抹了把嘴,继续烤着那瘦柴柴的野鸡,到了后头,她自个儿的意志也有些太过煎熬,没等熟透,就忍不住扯了个鸡翅膀,大快朵颐起来。
后头等姜宝青再也吃不下时,这大半个烤鸡都进了姜宝青的肚子。
剩下的那小半只烤鸡跟鸡骨架姜宝青也没浪费,全都整理好了,拿布包着带了回去。
那点儿鸡肉可以加在糙米里头做鸡肉粥,鸡骨架可以用来熬汤!
这可是难得的营养品啊。
姜宝青感慨不已。
第二十七章 你干嘛撞我
他们大牟山附近的这些村子,分布的虽然零零散散的,但大致都划在石嘉县的管辖范围里头。
姜宝青跟王阿杏打听过了,石嘉县的集会是逢三逢八。
这日里正好是初八,姜宝青照例起了一大早,在院子里头打了一套五禽戏,这才抱着昨儿特特择出来捆在一块儿的野菜出了门。
她去找了孙大虎。
姜宝青也跟王阿杏打听过了,每到集会这日,孙大虎就会套车去集上,卯时走,申时归。
姜宝青去的时候挺早,孙大虎正在那儿给他家的老骡子喂草料,见着姜宝青踩着昏蒙的天色过来,这几日的功夫,姜宝青脸上的青肿也去了大半,更显得灵秀动人,他差点把草料怼到老骡子的鼻孔里头。
姜宝青乖巧的喊了一声“大虎哥”。
孙大虎又差点把草料怼到老骡子的眼里头去。
老骡子愤怒的差点一脚蹶飞他。
然而就算这样,孙大虎也忙狼狈又尴尬的笑着请姜宝青进来。
姜宝青觉得孙大虎是个很有意思的好人。
姜宝青把择好的野菜递给他:“大虎哥,上次谢谢你载了我跟婶娘一程。”
孙大虎脸都红透了,好在天色暗得很,他皮肤又有些黝黑,倒也不怎么显。他连连摆手:“说了顺路,不值当不值当。”
姜宝青大大方方道:“大虎哥,你就收下吧。这也不怎么值钱,就是我从深山里挖出来的一些野菜,不是啥好东西……”
孙大虎摸了摸脑袋,觉得胸膛里头的某处有点不太对劲,咳了一声:“那行,那,那我就收下了。”他双手像是接什么宝物般接过那捆野菜,小心翼翼的捧着去了屋子里头,半晌才出来。
姜宝青有点不太好意思的跟孙大虎商量:“大虎哥,是这样的,我这打算去县里头一趟,来回的车费能不能回来的时候再给你……”
孙大虎瞪大了眼睛:“青丫头,我咋能要你的车费?再说了,你哪里来的铜板啊!”
姜宝青的贫穷简直是人尽皆知了。
姜宝青不会因为这个就感到窘迫,她面不改色的扯了个谎:“我哥哥给的。”
她没再说别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旁人知道她手里头有了块碎银子,还不知道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呢。
不说旁的,就说姜家那一家子,八成会说她手里头那块碎银子是从家里头偷的。
好在孙大虎是个实诚人,见姜宝青这么说,就信了。不过他还是挠了挠头,拒绝了姜宝青的车费:“你哥给你的铜板肯定是想着让你买点吃的补一补的。你就别浪费了,你这么小小的一个人,能占多少空?这车费就算了。”
孙大虎态度坚决的很,姜宝青想了想,决定到时候把碎银子兑成铜板,往他手里头一塞就跑。他一个大老爷们,总不好意思跟她一个小姑娘拉拉扯扯吧?
姜宝青就没再说什么,孙大虎也以为姜宝青是想明白了,开心的咧了咧嘴。
孙大虎给家里那头老骡子喂过草料之后,就给老骡子套上了车,还特意给姜宝青拿了个草垫子,免得她硌得屁股疼。
到了村头时,卯时也快到了,陆陆续续来了几个村里人,都是要借着孙大虎这趟车去县里的。
他们见着姜宝青,脸上神情都有些古怪,没想到姜宝青一个傻子也坐在车上。
虽说姜宝青“病”好了,不再傻了的事情村里头基本上都传遍了,但眼下亲眼见着一个傻了好多年的人,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的坐到一处,心里头多少还是有些新奇的。
有稍微和善些的村人,就跟姜宝青打招呼:“姜家的丫头,听说你病好了啊?”
姜宝青并不忌讳旁人说这个,她笑眯眯的回道:“是啊,好了。”
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旁的好说,在这个时辰赶着去县里头的,基本上都是为着家里头的生计奔波操劳的。
像怀里头抱着包袱的那个妇人,估摸着就是去县里头卖自个儿针线活的;挑着两担子菜的那个老爷子,估计是想去县里头卖点菜赚几个铜板的;怀里头抱着个昏睡着的孩子那个年轻妇人,看那小孩在昏睡中面颊还是通红,额头隐隐有黄汗,露在袖子外的一截手腕也有些浮肿,看样子应该是去县里头看病的。
再看其他人,基本上都各有各的愁苦。
生活不易啊。
“……她也是俩人,你咋就只收一个人的钱啊?”
声音有点咄咄逼人,一下子把姜宝青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姜宝青望过去,见着是个头上扎了块蓝色包布的大娘,正在那跟孙大虎吵架。
她身边领了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只想交一个人的车费。
那大娘指着那个抱着昏睡孩子的年轻妇人,声音尖锐:“孙大虎,你是不是看这个小娘们死了男人,想着捡破鞋呢?”
那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猛的抬头,脸都涨红了,嘴里嚅嚅半天,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孙大虎面红耳赤的,他本来就是个憨厚的老实人,哪里好意思跟个大婶子吵,只能有些气弱的解释:“屠大娘,不是,白家嫂子她虽然抱着娃,可这不是只占了一个人的位置么……算了算了,”他看着那头上扎着蓝色包布的屠大娘眉头一瞪还要再说些什么难听的话,忙道,“反正我看着今天人也不多,地方余阔的很,树生也还是个娃,就这么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