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烟闷声不吭坐在一旁,看着三人笑谈,温馨和睦下,她心里那点烦闷一点一点消散。
重生之后,她最想要的,是家人安稳,至于感情,她认为并没有那么重要。但不重要,并非是一定要排斥。
凉烟握着茶盏,细细想着她一直不愿面对的心思。她上一世爱慕宴星渊三年无果,所以重生回来之后,她便将这件事当成无用,甚至是抵触的,然事实上,这一世宴星渊喜欢上她了,而父亲母亲甚至还有桑儿,全都很喜欢宴星渊,看着他们相处融洽,她很满足。
一起用完饭,待到天黑,凉云天和章雁菱才心满意足站起身,让凉烟送宴星渊出府。
冬亦也识趣,未跟在凉烟身后,只两人缓步走着。
“阿桑。”宴星渊脚步一顿,半转身站至凉烟跟前,“今日之事,你一定很生气,但我是真心想去准备着,将来给你全天下最好的聘礼。”
凉烟随之停步,仰头瞧过去,宴星渊认真又小心翼翼的模样,没了半分孤冷仙气,更像是幼兽精灵,叫她心头一软。
“二哥若能喜欢我三年之久,到时自会考虑你的聘礼够不够娶我之事。”
听过太多次拒绝,这番等同认可的话,叫宴星渊惊喜到眉眼带笑,连嘴角也忍不住翘起来。
“我喜欢阿桑,又怎会只有三年,自当是一辈子的。”
凉烟低下头去,暗自嘀咕,上一世那三年,怎么也得先叫你还清才行,现在高兴,还为时过早。
“阿桑说什么?”宴星渊探过身子。
凉烟一抬头,人离她只寸许的距离,近到径直撞进那双如繁星清辉的眼眸里,心跳骤然一快,抬手就推:“你靠那么近做什么。”
宴星渊退开身,继续往前走:“真希望时间能快些。”
时间的确快起来了,凉烟生辰之后,宴星渊又随着凉云天去了各处征战。
乌靳勒尔那边有宴星渊的人帮忙盯着,他那个师兄更是亲自出马,势必要查出曾在嘉盛皇朝短暂出现,引发瘟疫,同乌靳勒尔有所关联的植物。
又是大半年过去,凉奚桑已能追在凉烟身后跑了,冬亦依旧喜爱打探各类消息,叽叽喳喳说给凉烟听,说起凉婉香在宫里是愈发扶摇直上,已封了妃嫔,受宠的势头甚至超过了她母亲娘家那边的怡贵妃。
而卫忱仓在征战杀敌的打磨下,五官愈发沉稳坚毅,升迁速度虽远不及宴星渊那般逆天,但现今也是个小将领了,每次回京,总会有几家小姐脸红心跳地向旁人打探。
凉烟颇感欣慰,当初让卫忱仓从军是对的,这才是他该有的人生。如今他十七,也该帮他留意合适的姑娘家了,但每次问,甚至将那些对他有意的小姐画像拿给他看,他都始终只是那一句话。
“属下永远都是小姐的护卫,不会再有其他身份。”
这日,凉烟捧着手炉从街市回来,刚进府,便有人过来通报,来了客人。
踏入院中,见到的正是宴星渊那个帮忙查探的师兄,江衡。
凉烟忙将人引入屋中。
江衡撩开白袍,坐下后直接开门见山:“那植物我查到了,难怪以我的博学多才和见多识广,没见过不说,还死活查不出来,原来这东西根本就不是周边几朝的。”
凉烟顺着话说下去:“我知梵九谷里每个弟子皆是旷世奇才,江大哥定能查出,不知那般特殊的植物,究竟是出自哪里?”
江衡毫不谦虚地点头:“此言不差,若非我出手,一般人还真就查不出什么。那植物叫做‘鬼百合’,是近年来才培育出的,来自远在墨海之隔的臧肇国。”
“臧肇国?”凉烟惊诧,“乌靳勒尔怎会有臧肇国的植物?”
江衡侧头轻甩额角的一处鬓发:“‘鬼百合’可不是路边大白菜,那是臧肇国秘密培养多年才成功养出来的,是顶尖那一小撮人才能掌握的东西,珍贵无比。”
“既如此珍贵,乌靳勒尔背后的人,难道是臧肇国皇室?”凉烟难以置信,乌靳勒尔日后会诬陷凉云天,说明乌靳勒尔背后的人是要对付父亲的。
但臧肇国皇室同父亲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关系,何至于要毁了将军府?
还有‘鬼百合’,既如此珍贵,怎会随意出现在嘉盛皇朝一个不起眼的小镇子里?
凉烟不断想着臧肇国,脑子里突然有一道光亮划过,想到了宴星渊。
世人皆知,宴星渊满门上下皆死于臧肇国偷渡者手里。
她也清楚记得,宴星渊说过,除了他的父亲,府里上上下下所有人全都死于飞翼钺,那是臧肇国才能制造出的兵器。
她很快就有了一个心惊肉跳的猜想,抬眼去看江衡。宴星渊说过,他家里的事,只有他师父知晓,所以她并未多说,只压下心头繁杂的心绪,邀请江衡在府里住上几日,她好尽地主之谊。
江衡将手一拍,应了下来。
凉烟现今每隔一段时日仍会收到宴星渊的信笺,她除了看完收集起来,并不会回。
这次想了又想,提笔铺开信笺,涂涂写写好几遍撕掉后,凉烟决定还是不要提及猜想,只将江衡查到的信息写了上去。
一个月后,又是临近一年正旦朝会之时,宴星渊回了京都。
作者有话要说: 临近完结,卡到难受,嘤。
第九十五章
宴星渊这次回来, 垣帝将其授封为云麾将军, 实乃战功赫赫的少年名将, 风头一时无两, 成了霁月王朝所有男儿最敬佩, 所有姑娘们最仰慕之人。
军队一回来,凉云天便径直将宴星渊带回了将军府,章雁菱也颇为赞同。
毕竟新岁在即, 宴星渊没个沾亲带故的人在世,又算不得外人, 索性直接邀来府里住下,临着凉烟的院子。
凉烟明白父亲母亲替她着想的苦心,并未多说什么, 待一家人吃完饭散席,她叫住了宴星渊,说有要事相商。
凉云天斜睨一眼,甩下一句硬邦邦的注意把握分寸率先离去。
章雁菱挂着理解的笑意,温声安抚两人的尴尬。
“他自然信你们, 只是说话向来不中听。久别重逢,自然有许多话要说, 所以我们才叫小宴来府上暂住, 一起庆新岁。”
章雁菱走时,将丫鬟也都叫到了门外守着,就连冬亦和卫忱仓也一并退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两人。
“阿桑的脸瘦了些。”
凉烟在宴星渊的直视下, 不自在地别过头:“二哥,留下你,的确是有要事相商,并非其它。”
一如既往的冷淡,宴星渊仍是毫不在意,从怀里拿出一个晶莹透亮的绯红镯子递过来。
“在霁月王朝的东北面,有一个地方叫做落云间,同邑磐最深处,杳无人迹的沙漠地带,以及广阔无垠的墨海相接。”
“落云间是海和沙漠共生的一个地方,这种暖红玉石,只出自那里,听说制成手镯带上,对女子身体的冷寒极有效用。是前阵子师父云游到那里时,我托他带回的,是心意,阿桑莫要推脱。”
凉烟伸手接过,那镯子不光颜色特别,一入手就能感受到贴合肌肤的暖度,轻轻套在腕间。
“二哥有心了,多谢。”
见凉烟戴上,宴星渊嘴角噙了笑意,眉目舒朗开:“阿桑要同我说的要事,可是有关臧肇国得‘鬼百合’?”
凉烟轻抿唇,望着宴星渊,他的眸子生得很好看,如同盛着星河,又如盛着满春旖旎光景。原清冷如仙,是不染凡俗的画卷,在对上她时,却总带着清浅温柔,有了几分人气。
她一时不忍开口去提。
见凉烟不说话,宴星渊似知她所想:“怕提起杀害我全府上下的凶手,我会难受?”
方才浸在他眸子里,一时竟失了智,凉烟失笑,二哥能忍耐多年,又怎会是脆弱之人:“二哥,我记得你说过,臧肇国偷渡者,是垣帝派来灭门,外加掩盖一切的一把刀。所以垣帝是你真正的仇人,而他同臧肇国之间,必有牵连。‘鬼百合’会不会,也是垣帝从藏肇国得来的,而乌靳勒尔背后的人,正是垣帝?”
自她有了这个猜想之后,这些日子是愈想愈多,有时还会彻夜难眠。仅凭垣帝曾将藏肇国当成刀来使用,便做如此大胆猜想,实在不妥。
毕竟那是垣帝,一朝君主,她敢生出这种怀疑,实在是大不敬。更何况凉家乃忠君世家,她更不应如此去想。
内心的煎熬让她盼着宴星渊回来,唯一能倾吐也能帮上她的,便是他了。
宴星渊目光柔和,抚平凉烟微蹙的眉心:“收到回信时,我便有了同桑儿一样的想法,司靳想必已有段日子没传讯息了吧?”
凉烟在听到一样的想法时,心头一沉,连二哥也这般说,那十有八九并非她胡猜乱想,只是为何要将话题一转,突然扯上司靳,莫不是还在吃醋?
“嗯,两个月前他尚且来过一次,但之后便断了联系,兴许,他是想开了,也算是好事。”
司靳虽离得远,但时常递消息过来,从嘉盛皇朝回来后的近一年时间里,还时不时来一次他所谓的惊喜,突然就出现在她屋子里,每次凉烟都不会给半分好脸,那样尊贵傲气的一个人,久而久之受挫下放弃,去寻更多的美人,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