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这话,不知为何,凉烟想到了宴星渊,他孑然一身成长为日后的霁王,背后付出的绝对远超常人。
“母亲,我当真没吃多少苦头,有父亲指点不说,我还有两个结拜大哥照拂,特别是我二哥,当之无愧的人中龙凤,帮了我许多。”
章雁菱皱眉:“你扮男装从军也就算了,怎还拜把子?烟儿,我是纵容你,你想做什么,我心有不愿也还是依着你,但你得有个度,你是女儿家,即便出生将门,能比旁的女子多些洒脱,那也得注重男女有别!”
见母亲严厉,凉烟蹭过去抱着胳膊撒娇:“好母亲,烟儿知错了。”
“知错?你知错在何处?香儿即将年满十四,都已入宫了,再过两年,你也能嫁人了,怎地越活却越不像个姑娘家了?你往昔的模样气质多好,你再看看你现在,赶紧先去把衣裳换了。”
凉烟一怔,讶然:“姐姐入宫?她入什么宫?”
章雁菱面上显出几分复杂,叹了口气,道:“垣帝下诏,将香儿封为选侍入宫已有半月。”
垣帝?凉烟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当初的中秋宴,凉婉香中意的分明是三皇子景修明,怎数月过去,她却是入宫成了垣帝的选侍?
“姐姐怎就与垣帝扯上关系了?”
章雁菱似有些疲乏,只摆了摆手:“那俞氏和香儿的事,我早就不过问了,只要不影响我们将军府,我跟她们操个什么心,人各有命,由着她们去吧。”
凉烟本还想与母亲多亲昵一会,桑儿却是在两人说话间歪了头睡沉,章雁菱起身要将桑儿送回房间。
“母亲,桑儿即将三岁,无需这般抱来抱去的,该多让他走走才是。”
“是啊,等过了这冬,便让他学会自己相处。”章雁菱站起身,“你的新衣早已给你备好,快回去换上,我要看到以前那个漂漂亮亮的烟儿。”
凉烟辞了母亲,往自己院子走,府里下人们都忙着换门神,贴对联,挂灯笼,大扫除,一派热火朝天。
回了院,差人将冬亦寻了过来,她已换回了衣裙,见着凉烟时面上带着几分神神秘秘。
“小姐,你猜我方才见着谁了?”
凉烟瞧见冬亦那副急不可耐想讲的模样,笑问:“见着谁了?”
“俞氏。”
凉烟不解:“见着俞氏有甚大惊小怪的?”
见凉烟面上有了好奇,冬亦搬过椅子坐在对面。在营里日日都和自家小姐睡一张床榻,那些个礼仪她一时半会还捡不回来,眼下只顾着说话,更是顾不上这些,也幸而屋子里没旁的人在,否则冬亦免不了要挨训。
“我刚在门口挂完灯笼,进来时瞧见那俞氏正和一个卖菜的小贩讨价还价,哪还有半点以前端庄大气,形同正室的风仪?果然这人啊,有了银子才有底气,才能端出气势来,没了银子,那也不过只是个市井妇人。”
凉烟再次吃惊不已,怎离了京都数月,这凉婉香和俞氏就让她摸不着头脑了?
“难道母亲断了俞氏那边的月例?”
“哪能啊,夫人厚道,怎会如此行事。我见着后也觉诧异,便和其他丫头打听过了,那俞氏以前花钱如流水,她打理的中馈铺子皆被将军府收回后,哪还有油水可捞?正所谓由奢入俭难,俞氏的胃口已经养大了,如今没有财力支撑,日子可不就捉襟见肘了?”
凉烟心里不禁感慨,将军府的厚道,滋长了俞氏的贪婪,被贪去的银子于偌大的将军府来说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但俞氏这个人却是被自己的贪婪所腐蚀,尝下了自己种的恶果。
冬亦今日事没做多少,全趁着热乎劲打听消息去了,眼下倒豆子般朝自家小姐娓娓道来。
“以前老爷夫人待俞氏好,给足她场面,这府里头的下人们便也随着主子,给足她尊重。然如今大家伙都知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几位主子除了月钱,也不再管她,那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也就瞧不上她了,别说是尊重,她院里除了陪嫁过来的丫头,别的都已经使唤不动了,许多事只能亲力亲为,我听说何止是自己买小菜啊,后厨里也不给她那院送吃的,她都得自己来做。”
“要说这俞氏,如今在将军府里是人人厌嫌,就连她那个女儿,婉香小姐,也在上次中秋节后与其彻底闹掰了,那俞氏如今唯一的指望,也就只有从军的大儿子清岩少爷了。”
凉烟对这俞氏颇为不喜,见她眼下的日子不好过,心里倒有几分舒爽,随即想到凉婉香,不由奇道:“姐姐又是怎么回事?她为何入了宫?”
问起这个,冬亦端起一旁的茶水喝上一口,絮絮说起来:“奴婢倒是觉得婉香小姐怪可怜的,中秋节那次,被俞氏打得几日下不得床,母女两也彻底大吵一架,关系就此冰冻。紧接着婉香小姐开始早出晚归,起初下人们还不知她是去做什么了,后来京都里出了一桩笑谈,大家才知,婉香小姐竟然中意上了三皇子,每日里想方设法制造偶遇,但那可是三皇子啊,婉香小姐一个妾室庶女如何有资格高攀?听说三皇子生辰那日,包下了整个方雪园听戏,邀请了诸多好友权贵,婉香小姐使了银子,买通一个看护便从小门里溜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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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那日婉香小姐一改往日清丽欲仙的打扮, 华服盛装出场, 只可惜遭到了所有人的嘲笑, 就连向来温润如玉的三皇子殿下, 也坦言让婉香小姐日后莫要再纠缠, 他已忍耐到极限,再有下次直接让人押走。”
“在场有不少贵女同样中意三皇子,免不了有心欺辱, 那日婉香小姐回来时,满身脏污, 消沉了几日,外头也笑话开了。”
凉烟听得蹙眉:“那姐姐又是如何搭上垣帝的?”
“这奴婢就不知了,要说婉香小姐入了宫, 也算好事,奴婢虽觉着她可怜,但害小姐落水之事,奴婢可是到现在还记着呢,她离开了将军府, 日后也能多些清净。”
凉烟心里却不觉得这是好事,反而隐隐不安。
冬亦说完府里这些闲碎杂事, 立即拉着凉烟起身:“小姐, 穿了几个月的男装,您也该换身行头了。”
为了映衬新岁,母亲送过来的衣裳底色虽为月白,但在边角间皆做了大红色卷边, 正身上也绣了大红色花骨朵,冬亦瞧着,兴冲冲翻出行囊里的火红皮裘大衣。
“这还是总考时小姐猎到那只火红狐狸做的,如今穿上正好,喜庆又好看,搭上这衣裳更是绝了,小姐,我再给您梳个发髻。”
换了衣裳,梳好发髻,冬亦还嫌不够,又替凉烟细致描眉,涂上胭脂,抹了口脂,望着镜中的娇俏人儿,冬亦欢喜不已:“这才是我家小姐该有的模样。”
凉烟瞧着镜中的自己,一时恍惚,在新兵营里莫说胭脂水粉,连镜子也是没有的,她已经很久没看过自己这张脸了。
去厅堂时,内里已颇为热闹,二房仅剩的独子凉衡,在鋆州替监察御史掌控兵马,每年会回京探望一次,在早几日时便携着妻妾子女到了将军府,眼下女眷们正和章雁菱围坐在一起说话。
凉衡和凉云天、凉鹤轩以及其妻育下的独子凉雾坐在一起,正谈着各方战事。
凉烟行进去,众人皆是眼前一亮,蓬松的火红狐狸毛将她肌肤衬的雪白,巴掌小脸透着股出尘灵气,弯唇轻笑,朝着一家子行礼问好的模样又显得分外乖巧。
围在章雁菱周边的女眷顿时将话头放在了凉烟身上,直夸赞得合不拢嘴,起身拉着凉烟恨不得立马就说上几门好亲事来。
凉烟笑脸微僵,目光哀求地瞧向章雁菱,章雁菱上前帮忙解围,只说年纪还小,得先慢慢挑选,急不得。
庆新岁有诸多平常不会做的吃食,今日后厨里算是忙翻了天,一道道菜络绎不绝端上桌,氛围更是欢庆温馨。
大家边吃边聊渐入佳境,却是有一人怒气冲冲大步行了进来,瞧向一大桌子言笑晏晏阖家欢乐的模样,更是气得脸色发青。
“你们全都聚在这里庆新岁,却让我母亲一人冷锅冷灶,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众人皆回头瞧过去,那人满身风尘,身上还穿着银甲战衣,应是刚赶回来的。
凉烟自然认得,此人便是凉婉香的哥哥,凉清岩,他口中所说的,自然是俞氏。
自上次凉烟随军前揭了俞氏真面目,章雁菱也不指望俞氏能尽心照料陪伴在凉鹤轩身边了,而凉婉香又早出晚归,对她这个父亲无甚敬意,章雁菱便时常将桑儿带过去,桑儿乖巧,伴着凉鹤轩,也算是个安慰。
章雁菱早将俞氏当成透明人看待,除了按时给她月例,已算作是不闻不问,如何会叫来一起庆新岁。
凉云天对后宅的事向来不过问,即便是一家团圆的日子,并未见到往昔该有的俞氏身影,他也不会提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