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是位好姑娘,我听说她还在城中免费开办了书院,有这样心性的姑娘不多见。”虽只见过一面,华老头儿倒是难得对只见过一面的小姑娘心生好感。
但他又秉着长辈的心忧,“知霍光后继有人,我心生欢喜,将你看做自家子侄,我有话要问你。”
“华老您说便是。”
“你祖父可知你心悦皇帝的亲外甥女?”华老头儿话风一转。
“换句话讲,皇帝可知你是霍光的孙子?”
年易安沉默了。
“你别怪我有此一问,当年你祖父叛逃圣教相助朝廷,可当今皇帝依旧不喜他,只因为他真无做过错事,这才饶过他一命,可你祖父有位亲弟弟,却实因为跟随圣教作孽而被皇帝赐死,他虽是罪该万死,可在你祖父心中,那毕竟是他亲弟弟。”华老头儿缓缓道来。
话说到这儿,年易安已经听明白了他的话。这也是他的心结所在。他和阿芙之间隔着的不止是地位阶层,还有他的身世。
皇帝待阿芙如亲女,甚至连太子妃的位置都许给她。而在阿芙心中,皇帝也是父亲一样的存在。若是皇帝知晓他是霍光的孙子,还会将阿芙嫁给他吗?阿芙若是知晓,会在皇帝和他之间,选择谁呢?
可他从来不愿叫他的小姑娘为难。所以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他从来都不愿叫小姑娘知晓。小姑娘从前说他是心思单纯之人,可只有他知晓,从地狱里头爬出来的怪物,怎么会心思单纯呢?他明明就为了活下去而不折手段,可偏偏又想为了她,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皇帝这些年一直对圣教的仇恨从未放下过,而你祖父只怕也因为他弟弟的死而对皇帝心有不满。”
华老头儿见他沉默不语,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挡在你们二人之间,终究是隐患。”
不过当下并不是想什么儿女情长之事的时候,他们二人说了一刻钟的话,华老头儿的小徒弟便跑来寻人,“师父,那毒已经提了出来,大家伙儿等着您过去呢。”
“好。”华老头儿点点头,跟着小徒弟去了,留下他一个人坐在小土堆上头看着远处出神。
他趁着夜色赶回边城城中,也见了他的小姑娘,小姑娘抬起头,眼中似乎有泪光,“阿律,你可有事瞒着我?”
他心中彷徨,却想都没想就开了口,“没有。”
小姑娘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来,“太好了,阿律,你知晓我最讨厌旁人有事瞒着我。”
他有过一瞬间的后悔,开口想要坦白,却又被人打断,直到小姑娘背对着他,肩膀有些发抖的时候,他才发觉他的演技有多恶劣。
他轻轻将人环抱在怀,可是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直到他回了军营,依旧是心乱如麻。
有过一日,大雨至,营中到处都是欢呼迎接这场雨的将士,只有研究出了匈奴军身上带的是何种毒的华老头儿满是忧思。
“此毒虽是继阳,可又比继阳毒性更大,老朽暂时还不能研制出更好的解药,只能叫中毒之人身上的毒不蔓延。”
这话一出,营帐之中的人都变了脸色。
“您都没有办法吗?”柯副将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咱们岂不是要坐以待毙?”
不怪他这般着急,实则是因为阮泽为了救人,也受了伤。他是主将,虽军医用尽了办法,保住了他的性命,可如今他依旧昏睡不醒。一军主帅病倒在床,军心震荡。
“倒也不是,对方既然能将此毒用在匈奴将士身上从而让他们变成不受控制的怪物,那么他们一定会有解药。只要能得到一丸,我就能研究出破此毒的方法。”
华老头儿摸着胡子,他虽找到了办法,可他还是焦虑着,圣教中人如何会轻而易举将解药交出来呢?
他们如今虽能同匈奴军制衡着,可匈奴军那批打不死的怪物兵战斗力越来越强,如今依旧消灭不了,那他们的损耗只会越来越大。
“如今我只能暂时制出叫人能抵御毒性蔓延的药来,可终究不是个办法,还是需要解药配方。”华老头儿又说。
“况且,圣教可不止有这样一种毒,他们到底还有多少手段,我们也并不可知。”
众人皆是六神无主之时,匈奴军趁着夜间大雨突袭。
这一场仗他们是有备而来,伴着这样一场雨,厮杀开始。
吴策从小的时候开始,家中便告诉他,他是镇国大将军的孙子,他的大伯是禁卫统领,他的父亲是兵部尚书,他是为了继承家族荣耀而出生的独子。
他三岁开始拿刀枪,虽说后来他看不顺眼一个人,也被对方给打败过,可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他要是能上战场,一定会狠狠刺杀敌军,为国效力。
可他从来没有想到,他真的踏上战场之后,他那些从小刻苦训练得出的成果并没有帮助他多少,他没有实战经验,他甚至面对那些个已经变成了怪物的敌军时,还会心生害怕。
他的枪已经折了,他的刀不知染上了多少人的血,可是对方就是源源不绝。他就快要没了力气再去对付敌人。
他身旁的人一个一个倒下,他咬着牙坚持着,因为他的身旁还有同他一块战斗的伙伴们,他们扛住敌军的进攻,只为等到援军。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和他一起长大,从前最叫他讨厌,可后来成了朋友的人替小六扛下一刀。
那个人将他们护在身后,告诉他们往后撤。
可当援军到了,他前去寻找那人的时候,那个地方只剩下了那人的佩刀,不知踪迹。
他想哭,伸手摸向脸颊的时候,原来他早就已经哭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将那人失踪了的消息送到那人心上人跟前,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那扇院门。
“小六,你们几个回家去,回京城去。”吴策擦了一把脸,对着另外几个靠着墙沉默不语站着的少年郎说道。
“我不回去,我的命是老大救下来的,我要找到他,他若真死了,我要替他报仇,我们十四军,不能当逃兵。”
吴策握紧了那把刀柄上刻着律字的刀,他也不会当逃兵的,他要堂堂正正的将那人带回来。
有人比他们更在意那人的生死。
“郡主,你喝点儿水吧。”林女使端着茶杯,可靠坐在床上的小姑娘苍白着一张脸,眼神空洞,并没有听见她的话。
她无可奈何,放下手中的碗,“郡主,律少爷只是失踪了,如今谁都没有在战场上见着他的尸首,你要相信,他一定会回来。”
她口中说着宽慰的话,可她心中却是想着那人是在战场上失踪的,生还机会渺茫。
偏偏方才还没有反应的小姑娘听见了这句话,终于有了反应,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拉住了她的手,不顾茶杯摔在床上,打湿了一片,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用红肿的双眼看着她,“女使,你也相信他还活着,对不对?”
这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姑娘呀,她从未见过她这般六神无主的时刻。林女使心中软成一片,“臣自然相信,所以郡主也该保重自己,在边城好好的等他回来。”
“臣会陪着郡主一块等。”
阮梦芙点了点头,努力的在脸上挤出一点儿笑意,可惜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笑着比哭都难看。
可她依旧没有力气,她的内心就像有两个人在互相拉扯,一个告诉她,阿律会回来的,一个告诉她,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第55章
书院人人都担惊受怕着,如今将士退守城中,而郡主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卧病在床,他们好不容易有了念书的机会,当下该如何,却没有人能告诉他们。
正当他们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卧床养病的阮梦芙终于出现了。
他们看着阮梦芙一步步走到众人前方站定,她穿着一身墨绿束腰立领长裙,衬着她肤色越发白如雪,这像是大病初愈之人,他们心中担忧,郡主这回怕是来解散书院,从此叫他们别来念书了。
“这两日大军回城,想必大家心中都有担忧,若是想要回家去的暂时可以停课,若想要继续留下念书的,就安心念书,不许三心二意。”阮梦芙冲着众人露出个和煦的笑来。
她一来,众人心中皆有话想问,听见她的口吻如同平常一般,又有些疑惑,有人便开口问了,“郡主,如今边城随时有可能会被敌军攻陷,郡主不害怕您随时也会遭遇不测吗?”
阮梦芙定睛看去,问她话的是一个十岁大的孩子,他眼睛亮亮的,问出口的话也是带着真心,她笑了笑,“我自然也怕的。”这话一出,却不带着胆怯。
“可如今,最坏的结果还未到来,咱们应该做好当下之事。”
“读书本就是一件需要持之以恒之事,无论遇见什么样的事,都应该坚持,只是现在情况危急,你们若是想离去我不会责怪。”
“你们如今想要离去的做好姓名登记,不想要回去的,现下是上课的时辰,还不快些回去听先生授课。”
众人面色各异,那些个想走的犹犹豫豫不肯走,便听她说,“我会一直守在此处,等着大获全胜的那日,等着众人再次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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