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婉前世时,只听说过这些事,却并不在乎,这辈子她和叶六娘相识,见她不必遭这个罪,心里也替她高兴。
二人正说着,芷荷打帘子进来,笑道:“照奴婢说,还是叶公子好,贴心又温柔。”
春樱也跟着点头:“对对,还是叶公子好。”
“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墙头草。”薛婉失笑着摇了摇头。
芷荷却俏皮地眨眨眼:“奴婢可不是与小姐开玩笑呢,是实实在在您得选一个了!”
她说着,将一封信递到薛婉眼前,只见上面写着薛小姐亲启,落款是一个沈字。
字迹铁画银钩,看似是男儿书写。
薛婉微微蹙眉:“是谁给你的?”
芷荷将书房的门关上,才凑到薛婉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方才奴婢出门,在外头被一个小厮拦下,说他是沈将军府上的,叫沈忠,要我把这封信转交给您。说来,沈将军与小姐也是数面之缘呢。”
薛婉看着手中的信件,脸上的笑意顿时渐渐冷了下来。
芷荷见薛婉脸色不对,忙伸手去抓信封:“大小姐若是不想看,奴婢去把它撕了。”
“等等。”薛婉回过神来,神色淡淡,她把信递给春樱,“念给我听。”
春樱见薛婉神色不对,心里惴惴不安,忙看向芷荷,却见芷荷摇了摇头,也是摸不着头脑,她们极少见薛婉这般的态度,倒不像是紧张或羞涩,反而是真的生了气。
春樱咬了咬唇,硬着头皮撕开信封,脸上顿时一红,信中满篇都是倾慕之意,写的深情缱绻,缠绵悱恻。
“大小姐,奴婢实在念不出来。”春樱无奈道。
薛婉见二人俱是忐忑的模样,不禁失笑,是自己反应太大了,倒吓到二人了,只是这封信素来是她心中隐痛,她原本以为这辈子不会经历,未料到竟还是遇到了。
“可是沈淮安的信,约我寻合适的机会相见?”薛婉问道。
春樱无辜地点了点头。
“烧了吧。”薛婉淡淡道。
“为何?”芷荷瞪大眼睛。
“这并非沈淮安所写。”薛婉淡淡说道。
许多年前,她还记得,收到这封信时,满心的滚烫。十五岁的少女,正是怀春的时候,被一颗年轻的心爱着护着,捧在手心里,冲破礼教的束缚,情意绵绵的表白,这大约是谁都抵抗不了的。
更何况,沈淮安生的那般好的皮囊,即便只是个百夫长,她也依旧愿意跟随他浪迹天涯,哪怕她直到婚后,才恍惚间发现,她是被妹妹算计了。
这封诉相思的情书,根本就不是沈淮安写的,这封信是张氏假造的,她总共送出两封信,一封给薛婉,一封给沈淮安,再在相国寺给二人一个邂逅的机会。
而后,他们一个腼腆无知,一个羞涩难言,竟稀里糊涂的,都以为是对方表白,暗定下终身。
那之后,他们又见了一回,便被“偶然得知”的薛平堵在那里,只能一张盖头将这事揭过去,为了遮丑,婚礼过后,薛婉便虽沈淮安到了边关。
此去经年,他们各自保存着那封情书,直到有一回沈淮安醉酒,抱着她细细说起往事,薛婉却只觉如坠冰窟。彼时她才知道,原来这封信根本不是沈淮安送出去的。
这世上竟就有这样两个蠢蛋,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他们是一对生活在谎言里的夫妻,真真假假,彼此都以为对方更爱自己,却原来最初的最初,谁也不曾付出过真心。
“大小姐,这……这不是沈将军写的”见薛婉兀自上神,芷荷开口,小心翼翼问道。
薛婉回过神来,勉强打起精神来,伸手将春樱手上的信纸要过来,放在手上,仔细端详。
写信的人十分有心,字是筋骨分明的颜体,大永朝的男子,十之八九都会写颜体。
而信笺用的则是时下流行的桃花笺,满大街都有的卖,极难追查出处,就连笔墨也都无甚特殊。
只见信上写“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薛婉一字一字地仔细端详,却见写信之人,每个撇的尾捎,都有个小幅度的颤抖,显是气力不及。
薛婉上辈子,也曾在书画上用过功,一眼便看出,这定是力气不济的女子,勉强写出的字。
“把信笺收好了,日后或许会有大用。”薛婉心下有计较,将信笺交给芷荷。
芷荷接过去,又问道:“那大小姐,咱们到底要不要出去……”
薛婉冷笑:“自然要去,否则怎么让某些人显出狐狸尾巴来。”
春樱道:“可小姐您要出门,总得找个由头。”
“不必,会有人帮这个忙。”薛婉笑道。
薛婉果然没有料错,收到信的第二日,薛家老太太突然病倒了,张氏便以给婆母祈福的名义,说好了两日后,带着薛瑶和薛婉到相国寺烧香。
“沈淮安”的信使再度不期而至,催促薛婉。
薛婉叫芷荷口头承诺了信使一番,约在相国寺见面,又给了此人一块散碎银子。
待到了日子,母女三人“其乐融融”得坐在马车上,往相国寺去了。
相国寺就在京城之中,依山而建,倒是个风水宝地,京中官眷,最爱上这寺庙中,烧香拜佛,寺中斋菜也是京中一绝。
三人天不亮便启程,到相国寺时,才不过清晨,只听钟声袅袅,晨露自树叶上滚落,一行飞鸟自寺庙后面的山林中飞起,来往僧人皆目光沉静,梵音自庙宇中隐约传来。
张氏带薛瑶和薛婉下了马车,由小沙弥引入寺庙后门,先到寺中拜过菩萨,才至后殿歇息。
僧人们递进斋菜,再由随行的丫鬟们送到官眷们的桌案前。
“母亲,我想和姐姐到后院玩玩。”才刚吃完斋饭,薛瑶不由分说,拉着薛婉的手道。
张氏笑道:“好吧,你们去玩,可不要乱跑。”
薛瑶笑道:“知道了母亲。”
这之后,两个人便手挽着手,朝后院去了。
张氏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来。
第24章
相国寺分前殿后殿,前殿烧香,后殿休息,僧人们的住处则在山上。今日并不是什么节日,后殿的院子里无人,只有薛瑶亲厚的挽着薛婉的胳膊闲逛。
庭院之中,古木参天,柏树森森,一阵晨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十分幽静。
薛婉和薛瑶联袂而来,均是叹了口气。
“这里倒是个好地方。”薛瑶喃喃道。
薛婉点点头:“是啊。”
这之后,二人便又沉默下来。
自薛婉重生回来,她对薛瑶一直是敬而远之,久而久之,她们已许久不曾说话,如今乍一相处,竟无话可说。
薛瑶正暗自盘算,如何将话题引到沈淮安身上,忽然寺庙中,又响起了一声声沉闷钟声,在空灵的寺庙中回荡。
“姐姐,是辰时到了啊。”薛瑶微微一笑,突然道。
“是啊。”薛婉眯着眼,看了一眼天色。
她心知薛瑶的意思,辰时,正是她收到的信笺上,约好的时辰。
踏着钟声,沈淮安一步一步拾级而上,待最后一声钟响,他已至后殿,相国寺的后殿的庭院里有个小门,推门而出,便是上山的路,他清晨便至,为掩人耳目,自后山山上下来,才走到此处。
此时,门内传出女子婉转动听,却略带稚嫩的嗓音。
“姐姐,女子的姻缘可是大事呢!”这是薛瑶的声音。
沈淮安原本要推门而入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他就站在门后,静静听着。
“瑶儿,你想说什么”薛婉似笑非笑地转头,看向自己的妹妹。
她还很小,不过十三岁,却有一双十分机灵的眼睛,七窍玲珑的心肝,天生便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脸来骗人。
薛婉上辈子从未注意过这些,只当薛瑶是个小妹妹,推心置腹,什么都说,如今再看,才发现,这丫头的演技实在拙劣。
薛瑶被薛婉盯得心里发毛,面上却还是一脸的羞涩,她低下头,轻轻咬着唇,连脸颊都是红的:“姐姐,你就不要瞒着我了,前几日芷荷和那沈家的小厮来往,都被翠柳无意间听到了!”
薛婉故作惊讶,又避开薛瑶的目光:“什么沈家的小厮?”
薛瑶看了一眼后殿,才继续缓缓道:“前日,芷荷托门房的老六,去沈将军家传话,约他在相国寺相见。”
“是吗?”
薛瑶见薛婉上套,继续道:“妹妹心知姐姐不是莽撞之人,故而谁也没说,只悄悄和你说私房话。我知道,沈将军少年英才,姐姐钟情于他,也是人之常情,之前的马球会上,你们在偏殿私会,已被我撞见一回,我万般小心才帮你们遮掩过去,可那毕竟有违礼教,若是叫外人知道,那可是叫薛家蒙羞的事啊!”
说到一半,薛瑶已说不下去了。
是了,她是个羞涩的闺阁少女,那些腌臜的事,便只是说说,都足以让她面红耳赤,不似薛婉这般,听了半天,也无动于衷。
薛婉心头倒真的吃了一惊,她竟不知马球会上,她与韩三娘叶六娘谋划的时候,薛瑶是跟过去的,难怪这一次,她这般有恃无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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