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彦已经带着一众人在门口候着,眼见着谢大人将自家娇妻抱出来,也不敢上前拿人, 只是默默跟在后面。
谢云诀将她抱上了马车,凌彦原是想跟上来, 被他一个眼神喝退,只好骑上了马在后面跟着。
旁人被关进监牢都是被押解来的, 唯独是沐沉夕被自家夫君抱了进来的。看得牢里的狱卒和囚犯们眼睛都直了。
谢云诀全然不顾旁人的目光, 沐沉夕倒是先顶不住了。
她小声道:“其实我能走的。”
他没有理会她,一直将她抱入了监牢之中。这监牢显然已经提前清扫过。
狱卒偷摸瞧着首辅大人,不敢多言, 更是不敢催促。
“委屈夫人在此处小住两日。”
“不委屈, 凌大人会秉公办理, 尽快查出真相的。是不是?”沐沉夕瞧向凌彦。
凌彦的腿颤了颤, 连忙颔首:“谢大人, 郡主请放心,下官必定尽早查出真相。”
谢云诀起身,却没有急着离开。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皱起了眉头。
凌彦赶忙吩咐下去:“快去找人将这牢房打扫一下。”
“不必了。”谢云诀淡淡道, “叮咛,丝萝,你们将此处简单布置一下。”
“是。”两名丫鬟应了之后,便开始忙忙碌碌地布置牢房。她们随身携带了茶盏,熏香, 床单被褥,甚至还带了桌椅和纱帐等物件。
凌彦也不敢催促,只觉得谢大人是要生生在这牢房里重新布置出个闺房来。
沐沉夕扯了扯谢云诀的衣袖:“不必如此。”
行军打仗时,冰冷的烂泥地她都睡过,有个草垛子可以躺着都算是高床软枕了。
“我只是见不得夫人受委屈。”谢云诀这话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凌彦的耳中。
凌彦抹着汗,他哪敢给沐沉夕委屈受啊。请了这么一尊佛在牢里,他好吃好喝贡着还来不及。就是谢云诀不给他压力,面对沐沉夕,他也不敢造次。
但谢云诀并不放心,若是寻常也就罢了。她现在中了毒,身体不比以前。这时候还在牢里,若是有人暗害,怕是应付不过来。
他如此高调地护着她,也是让所有人知道,他心尖上的人,旁人是半点欺负不得的。
牢里一通折腾,总算是安顿了下来。谢云诀这才离去,人一走,沐沉夕总算不用绷着。她蜷着身子,手覆在肚子上,想要缓解一下疼痛。
这种毒药不致命,服用量多会导致昏迷,看起来严重却不会疼痛。量少的时候反而受罪,疼起来一阵一阵的。
尽管牢里已经打扫过,但终归是阴暗潮湿。
空荡荡的牢房里,只有无边的黑暗和寂静。这熟悉的地方,让沐沉夕想起了那暗无天日的三个月。
那一年,她在这监牢待了三个月。黑暗无光,即使是正午,也只有微弱的光透进来。她蜷缩着身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永远待在这里,直到死去。
那也是沐沉夕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恐惧。
直到她十八岁生辰的那个晚上,爹爹过来探望她。
昏暗的灯下,她看到爹爹发间忽然多的白发,宽厚的背也微微佝偻了。
那个在她心目中如同战神一般伟岸高达的男人,竟然也有老的一天。
沐澄钧只是默默走到她身旁坐下,狱卒们也都离开了。他揽着她的肩膀,沐沉夕将头靠在爹爹的肩上。
“夕儿,陛下决定让十四皇子去雍关历练。”
“很好啊,比起旁人,我更希望是阿越。”
“你后悔么?”
她摇了摇头:“不悔。”
沐澄钧苦笑:“你呀,这脾气还是像我。以前我在你娘面前得意的时候,她总是说,像我不好。那时候我以为她只是赌气,如今才明白,像我,确实是不好。过刚易折,何况你是女子。”
“娘亲还好么?”
沐澄钧扶起她:“还知道担心你娘。”他从袖中取出了一个暖手的小炉子,“你娘熬了几个晚上亲手给你缝的。她说旁人做的没她细心,非要自己做,身子骨那么弱,还染了风寒。”
沐沉夕垂下了眼眸:“我没事的,习武强身,我好着呢。”
“你——”沐澄钧张了张嘴,许多话终究没有没有说,“夕儿,你离开长安吧。”
沐沉夕惊讶地看着他:“陛下要放了我?”
“陛下早就想放了你,可是太后和孟氏族人如何能放你?你杀的,可是孟家的长子嫡孙。是他们孟家未来的家主!”
“那…”
“是爹爹自作主张,与十四皇子商议了,届时你躲在他的随身行李之中。没有人敢盘查,等到了雍关,你再出来。你钟叔叔会护你周全的。”
“那爹爹你呢?会不会因为我——”
“放心吧,爹不会有事。”他拍了拍沐沉夕的头,“只是从今往后,再也见不到我的夕儿了。”他眼中泪光闪了闪,又忍了下去,握住了她的手,“留在长安爹保不住你。”
“可是我不能一走了之,牵连了你们,我——”
“你不肯走,是不是因为,除了爹娘以外,还有牵挂?”
沐沉夕怔了怔,撇开了眼睛:“没有。”
“你不是一向喜欢谢家那小子,是不是怕你走了,他娶了旁人?”
“爹,都这时候了,你还取笑我?”沐沉夕叹了口气,“其实我…我早就知道他不喜欢我。可我就是有一点不甘心,总以为许多事靠着努力就能得到。现在我想通了,我跟他本就是两种人,他不喜欢我也是理所当然的。我…没什么好牵挂他的。兴许他若是知道我走了,家里要摆上三天的流水席呢。”
沐澄钧笑了笑,揉着她的脑袋:“既然如此,你到了雍关,爹让钟柏祁给你安排相相亲。”
“爹,你就别想那么远了。”她嗔怪道。
沐澄钧将出逃的计划告诉了沐沉夕,便起身离去。
走到门边,又转过头看着她,哽咽了一下,才缓缓道:“兴许再过些年,一切都过去了,你也能回来。记得照顾好自己,别让爹娘担心。”
沐沉夕起身扑了过去,自背后抱住了他:“爹你放心,我去雍关上战场立战功,争取早日回来孝敬你和娘亲。”
“好。”
沐澄钧咬了咬牙,挣开了她的手,大步离去。
幽暗的牢笼里,她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远去,原本挺拔的身姿也有些佝偻。
那时候的她从未想过,那是她今生今世最后一次见到她的爹爹了……
沐沉夕恍惚自梦中醒来,被一阵敲击声吵醒。睁开眼,腹中的疼痛袭来。沐沉夕还有些晃神,她一向不怎么做梦,昨晚竟然又梦见了爹爹。
“郡主,太子中毒一案开审,劳烦您移驾。”
沐沉夕瞧了凌彦一眼,不疾不徐起身,虚弱地起身扶墙而出。
凌彦有些担忧:“郡主,你…无事吧?”
“还好。”沐沉夕脸色惨白,早膳也还没用。不过刚一出牢门,叮咛和丝萝便上前来,一左一右搀着她。
今日是三堂会审,大理寺卿,御史中丞和刑部尚书一同审理。到了公堂,沐沉夕才知道谢云诀和长公主也来旁听,一同来旁听的还有几名皇子。
长公主远远便瞧见脸色惨白的沐沉夕,身子不由得前倾,待看到她近前,忍不住嗔怪道:“郡主也中了毒,虽是被那犯妇指证,可罪名未定。大理寺怎么就犯人似的待她?!”
大理寺卿清了清喉咙,衣衫下面全是冷汗。谢云诀虽然没说什么,但看他的眼神比杀了他还可怕。
凌彦将人带到,便退到了后面。在场这么多人,他一个都招惹不起。还是默默退到一旁最是安全。
大理寺卿举起惊堂木,正要拍下去,眼角余光瞥见谢云诀正冷冷地瞧着他,又赶忙放下了:“堂下可是定安郡主。”
依照沐沉夕的身份,是不必向他行礼的,于是她略略颔首,气若游丝地吐出一个字:“是。”
一旁凌彦赶忙解释道:“郡主也中了毒。”
“犯妇风裳供认,是郡主合谋毒害太子殿下,郡主可有何辩解?”
沐沉夕蓄了口气,正要挤出些眼泪来。一旁谢云诀忽然道:“王大人,不搬张椅子让郡主坐下再说么?她毕竟也中了毒。”
大理寺卿王焕赶忙命人搬了椅子来,叮咛扶着她坐下。
“我没有什么可以辩解的。”
在场众人纷纷露出了惊异的神色,王大人原以为堂审看起来阵仗大,实际上也只是做做样子。没想到郡主居然认了。
谢云诀也皱起了眉头,他此前不是嘱托过她不要乱认?
“王大人要证明我有罪,也需拿出证据来。否则,单凭风裳一面之词,就能认定我谋划了此事么?”
王大人思忖着该如何回答沐沉夕这个问题。毕竟风裳确实是一面之词,若要说证据也没有。
而且谢太傅邀请太子来家中小酌,本是寻常的事情。沐沉夕就是再傻也不会在自己家中害太子。这件事一定另有主谋,问题是要如何审出幕后主使来。
沐沉夕垂眸瞥了眼跪在地上的风裳,王大人立刻回过神来,指向风裳:“犯妇风裳,你意图谋害太子殿下,在酒中下毒,人赃并获无可抵赖。而后你又咬定是郡主投毒,本官问你,你有何证据证明是郡主投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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