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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小福妻 (闲乔)


  数个时辰后,这里烧得七七八八,还有外面的哨兵来报, 刘广余下不到一千人的部将听说刘广死了,纷纷四散溃逃, 不战而败。
  看着眼前一堆仅干草营造出的断壁残垣以及泛焦的敌人尸首,梅大爷及乡人不敢置信:“我们杀了刘广?我们杀了刘广!”
  他们或许还不明白,眼前带领他们是一个曾经横扫沙场的大将, 打起来,便是要敌人付出血的代价,自然不似普通农民的目光,挥挥锄头将人赶走的伎俩。
  一场借风的火攻,根本无须浪费只用来作引子的百车粮草, 就这样歼灭了夺走他们家园的侵略者!
  梅大爷为首,众人将谢墨团团围住, 响亮欢呼!
  谢墨不适的皱了皱眉头, 拨开人群,不告而别。
  “聂兄弟怎么走了,我还想说办桌酒席庆贺。”“他怎么什么都不说,继续带我们干下去啊, 把胡贼从整个荆州驱出去!”“聂英雄忙着去哪里?”一干人摸不着头脑。
  梅大爷摸摸下巴,心道:这人好像满腹韬略的样子,就是有点傻里傻气,只会听他媳妇的话。他把聂家妹子找来吧,也算对他一点报答。
  谢墨先回了自己家。
  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金子丢了,一栏鸡仔还活蹦乱跳,但最重要的——嫁衣,连同整只箱笼都不翼而飞。
  谢墨略一思索,敌人扫荡后通常会将战利品集于大帐,再行分配。
  他沿路找了几个地方,寻到一片空阔林地,堆叠了箱笼妆奁之类。
  *
  皓月悬空,妙言回到家把屋中打扫了一遍,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困在庭外桌上睡着了。
  门嘎吱起动静时,她随之醒来,揉了揉饧涩的眼睛。
  男人一步一步走近她,调试一番,将她揽靠在肩下:“等久了吧,进屋去吧。”
  妙言触到他端着的箱子,打开,看到红艳艳保存得极好的喜服,眼眶发酸:“你就为这个,找到这么晚……可是,听说你还杀了刘广,对吗。”
  她有点感同身受,他不愿再披战甲的心情了。曾屠了千万胡族同胞,再添人命,是罪上加罪。但他也不可能归顺,回头对付养育过自己的人。
  今天……他破例了。
  谢墨澹然的笑:“有什么关系,他是强占民田的恶人。再者,谁气你、辱你之人,便是我的敌人。其余我都不想管。”
  *
  这日大胜后,村民陆续上门,送苞米送辣椒送鸡蛋,还有邀谢墨去从军的。
  谢墨不同他们打交道,几乎都被妙言婉拒了。
  消息如长翅,传得飞快,引来一帮无法拒绝的不速之客。
  六位师兄,师父,谢虞及谢家人,宋氏……白泽,妙言咯噔一下。当他们一齐出现时,她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谢墨挡在妙言面前,先跟宋氏行了礼:“岳母大人,我和妙言的事情,容小婿慢慢向你禀报。一切主意在我,请不要责怪妙言。”
  宋氏收养过一个被疑似胡人的儿子,对谢墨的身份自然不是很在意,她略点头,到妙言身边,小声:“你这丫头,嫁了人连娘也不告诉一声。”
  跟着,谢虞领谢家残将上前,跪下:“君侯!我们是来致歉和请你出山振兴谢家的。”
  妙言上前一步,跟谢墨说道:“你听他们说说吧。我去招呼娘和师父,娘说我爹在附近谈生意,过会也要来……待会我再过来。”
  之后,妙言带宋氏去了厢房,本想带华侬一块去叙旧的,原来华侬也是来请谢墨出山,就留在堂屋与男人们议事。
  到了厢房,妙言自始至终不敢抬头看白泽,只与宋氏说话:“娘……那种情况,墨表哥被逼得走投无路,亲娘也被他们逼死了,他一个亲人都没有了。你也知,我早就心悦于他,非他不嫁,所以我们就,就。”
  宋氏拍拍她的手,女子从一而终,她也早认定谢墨这个女婿,并不反对女儿嫁给他,倒是女儿这样战战兢兢说这番话,恐怕不是想说给她听的,她记得,琅琊郡一行之前,女儿跟白泽还有点扯不清的关系,相比起来,白泽是她养子,跟妙言一块长大,是兄妹之谊,更不适合在一起。
  “娘知道了,不怪你,你觉得好就好。你跟萧湛谈谈吧,把话说清楚。”她便出去了。
  “萧湛?”妙言郝然抬头,撞进男子一双漆黑不明的瞳眸,心头咚咚,强自镇定:“兄长,你回萧家了啊?”
  萧湛喃喃:“出发琅琊郡的前一晚,你还同我保证,只助他度过这次难关,那日他人得救了,我还一路傻傻相护。救他,就必须嫁给他吗?”
  妙言局促的站起,离他稍远:“怪我食言了,以后愿为兄长鞠躬尽瘁报答……你如今是麟凤芝兰,有父亲,有家人,有会陪你去登历群山的人。谢墨不同,他什么都没了”
  “我以前就有吗?如果谁可怜你就偏向谁,我宁可不回萧家。知道我为什么回去吗,那日你和谢墨行踪暴露,遭慕容进追杀,我爹迫我认他,才答应支兵驰援。你告诉我,在山洞那晚是黄粱一梦,还是你同情谢墨?”
  妙言纠结措辞之际,庭院传来喧嚣,口中喊着君侯。
  她立刻外出,院中东屋岩阶外跪着一排人,她不解问:“你们做什么。”
  谢虞指着木门:“不知道啊!我们苦苦求了君侯半天,谁知他一句话都不说,跑进里面把自己关起来,也没人敢闯进去。”
  “我去看看。”
  妙言穿过一行人,拨门走了进去。
  未时日头偏西,这屋是东厢,阳光偏照到另一面屋壁,致使屋子光线黯淡。
  妙言眯了眯眼,走近。
  狭窄的罗汉榻上横陈着一具颀长的身体,长腿无处安放,一只蜷起,另只叠于其上,衣衫微敞,几分醺醉谪仙姿态。
  打量这一幕许久,妙言噗呲笑出声,慢慢蹲下,捧腹笑得直不起腰:“呀,是不是听说岳父要来了,在这扮演他的东床快婿呢。”
  谢墨一手将她扯到身上,神色坦然:“古人的典故总有其道理精髓所在。岳父什么阿谀奉承之徒没见过,我若这样迎他……他会不会高看我几分?”说到最后,自己也不确定了。
  “拉倒吧!前些日头脑还清楚,这样讨媳妇的方法是空前绝后的,何谓绝后?别胡闹了,快起来,有什么我们一起面对。”妙言去拽他。
  谢墨顺势起来,亲在她后耳根啄弄:“逗你玩的。你会跟萧湛走吗?”
  去集市多了,不想理会天下事,也难免多多少少入耳。譬如萧廷飞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儿子,便是曾在谢家小有名气的白泽。
  人生,风水轮流转。
  昔日,被鄙为蛮胡的稚儿成为汉室贵族。
  他,才是真正的孽生子。
  妙言摇摇头,私心终究战胜了道德,她不是圣人:“不会。我虽然很对不起他,欠了他很多,也不要牺牲自己的幸福偿还。墨表哥,我不要跟你分开!万一……聂爹爹和兄长来找你说什么,你都不可动摇,不然永远不理你了。”她这样说,是怕他们以谢墨的身份来要挟,激起谢墨的伤心事,再次将他击垮。
  谢墨缠抱住她,身心受到了莫大鼓舞:“绝对不会。”
  “聂先生,聂先生来了……”
  门外声音此起彼伏。
  二人松开,对视上一眼,紧握住对方的手:“走。”
  窗台边,在他们走后,移出一道落寞的身影……原来是他的黄粱一梦。
  庭中,聂夙气场格外的冷。谢墨先行拜会:“小婿见过”
  一把扇柄将他欲弯下的头抵住,聂夙不肯承认:“等等,我哪来的女婿?你们把我当成爹了吗,成婚有通知我了吗?骗我女儿无媒媾和,这桩婚姻我聂某人不认!”
  “咳,”宋氏走到聂夙身边,白他一眼:“妙言死心塌地跟他,你还一再阻挠,除了给他们徒添烦扰还能怎样。”
  聂夙气势委顿,扬声道:“这件事过后再议,我到这里来,是想看你做何选择,说要当我聂某人女婿的人,是要从此一蹶不振,还是复出。你们商量吧。”
  妙言忙过去,小声道:“爹,墨表哥不是一蹶不振,他种田的锄头挥得可好了……”
  “你在讽刺我他锄头挥得好,把我女儿挖走了?”聂夙拽她过一边去,“过来!我看你越来越放肆了,嫁给一个农夫还说好。”
  谢墨看了看那边,无奈的转回视线,漠视一群客人:“你们到底有何事。”
  谢虞拱手进言:“君侯!我们日夜懊悔,琅琊郡一役,你遭奸人构陷时,我们没有及时的挺身而出,是我们的错。你被汉人养育长大,永远都是谢家的人,求你回来,掌管大局。”
  余下一干部曲纷纷附议。
  “君侯,谢家在谢珺手里苦不堪言,我等被他指挥得完全无用武之地。谢家被歼灭十之八九,我们是奋力逃脱出来,投奔君侯,希望你能再次引领我们。”“不仅谢家,汉室如今亦岌岌可危,逃出去的薛家跟北梁勾结,意欲图谋我汉室江山,君侯不能坐视不理啊。”“我等愿投效君侯,再创功绩!”“君侯一计火烧刘广的计策传扬天下,足以证明,你跟胡人界限依旧分明,君侯无须为自己的身份烦忧,您为谢家挣下汗马功劳,大家都看在眼里,绝不会因为二十年前一桩错误否定您!”“驻使馆里也有大使是胡人和汉人所生,并非没有先例,君侯何苦作茧自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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