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谨侯闻言欣慰一笑,“难得她有这份心思。”
范溪并不知绿鹦晚上将一天发生的事禀报给了戎谨侯,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被绿鹦和晴雪柔声唤醒后,她起来穿衣裳。
她所有衣裳都熏得暖香,触手极为舒服,范溪在两人伺候下穿好衣裳鞋袜,她轻轻在鞋里活动了下脚趾,问:“我爹娘可起床了?”
“待小姐洗漱完,老爷便应当起了。”
范溪抬脚去外间洗漱,绿鹦给她拿来一柄小牙刷,范溪轻轻伸手碰了碰,这刷子跟她前世用得牙刷差不多,甚至更要柔软好用一些。
她沾着牙粉细细刷干净牙,又洗完脸。
绿鹦低声问:“小姐可饿了,吃点点心垫垫肚罢?”
“刚起来,没甚胃口,待会再用。”
范溪弄好后,一行人走出院子,沿着回廊与湖堤,去正院给戎谨侯与秦夫人请安。
戎谨侯要上朝,已经起了,正用早饭,秦夫人倒还未起。
听范溪来了,戎谨侯招手让她进去,“溪儿昨夜睡得可好,陪爹用饭罢?”
范溪福一福身,浅笑道:“给爹爹请安。睡得顶好,一夜无梦。”
“哎,那就好,不必虚礼。”戎谨侯招她过来旁边坐下,“你看看喜欢吃甚,再让厨房送来。”
范溪一看桌面,上面满满当当摆着小馄饨、包子、春卷、蛋饼、肉粥等物,知道戎谨侯喜欢咸口,抿嘴轻轻笑了笑,道:“我与爹一样,都爱这些。不过我与爹一道吃,您够吃么?要么再叫人送些?”
“尽够,这么一大桌子,爹也吃不完呐。”戎谨侯心情愉悦地将小馄饨端到范溪旁边,“尝尝这鲜虾小馄饨,须得趁热用,不然冷了会腥。”
范溪从善如流,端起来鲜喝了口汤,这汤还有些烫嘴,一口汤下肚,整个胃都被唤醒了,她几乎立刻感觉到了饿。
接着她舀起一个小馄饨尝了尝,小馄饨里面满包着去了虾线剁碎的虾蓉,爽滑弹牙异常。
范溪尝到别样的滑腴,原本以为是肥肉,仔细品咂一会,又觉不像,心神一转,这才反应过来,此肉并非猪肉,而是鸡皮带点鸡肉。
怪不得这样鲜!
戎谨侯含笑看她,“如何?”
范溪脸上异常认真,“这味儿比我弄得好。”
戎谨侯哈哈大笑,“溪儿你若是喜欢,待学厨之时让厨房教你两手。”
范溪点头,“多谢爹爹。”
戎谨侯笑得心情愉悦至极,等他笑完,他夹着春卷,问:“溪儿先前可有上过学?”
范溪摇头,“以前跟兄长们学过字,正经上学倒不成。”
戎谨侯便道:“待我下朝归来,带你去见见先生。”
范溪眼睛迸出亮光,脸上带着明显的喜意,“那我等您!”
戎谨侯忙着上朝,父女俩快速用完饭,漱完口后,戎谨侯道:“你娘身子骨不大好,起床起得晚,你先回去,中午晚上再来陪你娘用饭便是。小女娘莫缺了觉,不然长不高。”
范溪点头,“那我先回去,等中午再过来看娘。”
父女俩道别,范溪回去时天才蒙蒙亮。
早晨仍很冷,外面到处都是白霜,绿鹦提醒范溪脚下别滑着了。
范溪回去后,摸摸肚子,又拿本书出来看。
她以前与伯娘她们上县城卖饭时,起得比现今还早,一起来万万睡不着,得等中午再午歇一番。
符雪常年睡惯了懒觉,起来洗漱的时候听到丫鬟来禀,范溪一早就起来了,还去向戎谨侯请安,父女俩一道用的早饭,当即脸有些绿。
白露嘀咕,“才回来,就知道弄这些谄媚伎俩了。”
符雪深以为然,帕子贴着脸不说话。
红霞在一旁问:“小姐,我们去夫人那请安么?”
“去,你派人去跟黄玉说一声,待会我陪娘用早饭。”
“是。”
符雪原本打算中午去秦夫人那里用饭,却不想范溪也来了。
对于这个才回来一天的妹妹,符雪已本能地感到她十分讨嫌,看向她时心里暗自嘀咕了声。
秦夫人一如既往地和蔼,叫范溪坐到左右边,“溪儿昨夜睡得可好?”
“十分香甜,娘您睡得可好?”
“我也好。”秦夫人慈祥地拍拍她的手,“你睡得好娘便放心了,今日叫他们做了几个新菜,你尝尝爱不爱吃。”
符雪在旁边撒娇,“母亲,您还未问我是否睡得好呢。”
秦夫人笑:“你这猴儿,心里又不记挂事,岂有睡不好之理?”
范溪听这话,心里涌上一点说不出的别扭之感。
母女三人很快便说完了话,在丫鬟们的伺候之下开始用饭。
范溪见她们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便问:“娘,三位兄长呢?他们不与我们一道用饭?”
秦夫人笑呵呵,“你大兄今日要当差,二兄与三兄则去了学堂,晚间应当便能一道用饭。”
范溪得到答案之后记在心里。
母女三人用完饭,又说了会话,符雪过来挽着范溪胳膊,“娘,您午歇罢,我与妹妹先回去。”
“你这猴儿又想带妹妹去做什么坏事?”
“能做什么坏事,就是瞧瞧妹妹那大院子,昨日说要瞧,没来得及。”
秦夫人闻言点头,“那你们去瞧瞧,莫贪玩,莫靠近水。”
“知晓了。”
符雪笑嘻嘻地带着范溪,“妹妹,不然先带你在府里走走?”
“有劳姐姐。”
符雪笑,“姐妹之间,何须客气?”
符雪比范溪个头高些,却未高多少,两人身高极相近,相貌也有些相似。
若论五官脸型,自然是范溪出色许多,一眼望过去便能牢牢吸引住人的目光。然而她皮肤有些灰黄,站在白皙的符雪面前,身上那股乡下土气一览无余。
符雪带着她逛了小半个府,府上诸人皆瞧见她们姐妹在一起的情景。
当即,有些嘴碎的婆子便在背后闲聊起来,“二小姐说生来身子弱,送去农家养,怎么养出这么一副模样来?”
与她一道打牌赌钱的婆子道:“真别说,这两姐妹站一起当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站出去说是两姐妹都没人信。”
“那倒也是,你们是没瞧见,二小姐脸还能勉强说得过去,那双手啊,糙得比四五十岁的婆子还不如,她身上穿的那身绸缎都没她摸得起了丝!”
“莫说了,侯爷偏疼二小姐得紧,被人听到风声,我们这些人都没好果子吃。”
最先说话那人道:“你不说我不说,谁能听到风声?”
姐妹俩逛完,回到范溪屋里说话,说了一会,符雪觉得与她说不到一块去,干脆找借口告辞。
范溪不知背后有人嚼舌根,符雪很快便收到消息,唇角不由泛起笑容。
真被接回来又如何,有眼睛的人一眼便能看出谁是真正的小姐。
第60章 家事
不单符雪觉着与范溪聊天累, 范溪也觉与她聊天累极, 见她终于走了, 范溪在心中悄悄松口气。
她等符雪走远, 问绿鹦, “绿鹦,昨天我带回来的包裹你放在何处了?”
绿鹦道:“就收在箱笼里,小姐你现在要收拾么?”
范溪点头, “我自个来罢。”
安娘给她收拾了个大包裹出来,昨日她又上马车又与亲生父母相认, 压根没抽出空问。
等她安顿下来,知道包裹被送到了她院子,她就暂时放下心了。
范溪接过绿鹦提的这个包裹, 包裹不算大,不过塞得鼓鼓囊囊,范溪提在手里颇有些重量。
也不知道娘再里头塞了些什么。
范溪将包裹放在床上,慢慢拆起来。
单独用布包起来的小衣、新做的棉衣棉裙、鞋垫、绣花鞋、帕子……范溪一样样看,等看到最后, 却是一小包铜板加两个银锭子。
范溪常年跟银钱打交道,一眼就看出这正好是一百两, 她愣了一下, 眼眶倏然红了。
绿鹦见她哭起来,忙使眼色让人打水洗帕子擦脸,“好小姐,怎么忽得哭起来了?”
范溪吸吸鼻子, “没事。”
绿鹦猜测她想先前那个家,心里有些同情,轻轻拍拍她的背,无声安慰她。
范溪情绪渐渐好转,洗干净脸吸吸鼻子后,很快便不怎么看得出来哭过的痕迹。
戎谨侯下了朝用过饭后想起早上的约定,往她院子这边走,一进屋见她眼皮薄红,神色严肃了些,“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没睡欺负我。”范溪让绿鹦等人泡茶,低低说:“就是方才我收拾我娘与大兄给的包裹,看到里面有一百两银子,其中还特地放了些铜板。”
范溪说着用手揉揉眼睛,尽量平静,眼睛却还是红了:“爹您接我回家前,家里的钱由我管,一共就剩一百六十七两,他们给了我一百两,家里就剩六十七两了。”
戎谨侯听闻,拍拍她肩膀,安慰道:“你养娘与养兄偏疼你,该高兴方是,哭什么?爹在,还会让照顾你那么多年的人受穷么?”
范溪声音闷闷,“那爹您得帮我多照顾些我他们两个呐。”
戎谨侯拍着她肩膀,“这还用你说?成了,怎么又哭了?快去洗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