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乡给他们传消息时们还在县里的铺子里, 虽然现下用饭的人不多,不过三三两两都是老熟人,听清楚了事情的缘由之后, 这些老熟人纷纷过来拱手向她们道喜。
消息一下便传开来了,码头上人都涌过来,一边道喜一边看稀奇。
秀才不出奇,一门两秀才方是罕见事,尤其这俩秀才还这般年少, 说不得哪日这家便出了两位举人老爷,两位进士老爷。
这样难得的事, 怎么着也要来瞧上两眼呐。
围过来看热闹之人络绎不绝, 黑鳞三个忙赶了来,帮着招呼。
他们三人人高马大,在码头这边又有名气,有他们在, 推搡之事一下便少了许多,不过客人们依旧热情异常。
铺子外头一下便人挤人,大伙都拿着铜板过来,打算买份饭吃。
买完饭还特地另要一碗装汤,汤由安娘子舀。
围在面前的客人们叽叽喳喳。
“哎,我便说你那两儿子有出息,大儿子能文能武,小儿子学问一流。安娘子,你好福气呐。”
“可不是,难得你两儿子相貌亦好,可曾婚配?我有一侄女儿……”
“火娘子,你这时还不忘做媒呐?”
“安娘,给我舀碗汤罢,日后说不得我还是喝过状元娘舀汤之人哩。”
“我也要,安娘子,给我一碗,让我家小子也沾沾喜气罢。”
有人开了这个口子,事情便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无数人涌过来,说要买饭喝汤,大伙都喜气洋洋,恨不得将范家的喜气沾回来,自家儿郎亦去考个秀才考个进士。
安娘被围在中央,受着人们的道贺,不断与人舀汤,还不断还礼寒暄,着实有些疲累。
不过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嘴唇已发白,脸上却仍带着盈盈笑意,向每位朝她道喜的客人道谢。
范溪见状,悄悄拉过荆娘,“伯母,今日饭便卖到这里罢,剩下饭卖完便不卖了,明日再说。”
荆娘亦被两侄子中了秀才这消息惊住了,满脸喜气洋洋,连声音都有些控制不住,声音尖了不少,“成,听你的。”
秀才呐,不用缴纳田赋,见到官老爷还不必下跪,日后若考上举人,便是举人老爷,可为一方父母官呐。
两侄子都这样年轻,一时考不上亦不打紧,考个二十年,三十年,总不至于一点收获都没有。
荆娘又想到肚子已颇大的儿媳,喜滋滋想到,待孩儿生下来后若是男儿,便让他叔父开个蒙,日后也考秀才中状元,若是女孩亦不要紧,沾沾叔父的喜气,日后长成灵秀小娘子,最好似溪娘。
他们桶里的猪肺饭与汤一份份少下去,很快便卖完了,客人还有些依依不舍,不过他们也没在这里多待,聊了一会儿天便走了。
黑鳞三个见一群女娘,亦不自在地要回去。
范溪送黑鳞三个,十分抱歉地说道:“黑鳞兄,豚二兄,牛尾兄,今日诸事杂乱,招待不便,待我大兄归来,定让他登门找你们喝酒。”
“无碍,自个人,不必客气。”黑鳞朗笑道:“那溪娘,我们便回去了,日后再来。”
“嗯。”范溪挥挥手,眼睛笑得弯起来,站在门口目送他们,“三位兄长慢走。”
好不容易送走客人与黑鳞几个,安娘的情绪亦平缓了些,范溪见她疲惫的神情,扶着她进里头洗脸,再出来与荆娘她们聊天。
铺子已经上了几扇门板,只余进出的路口,外边人瞧见,知晓她们已打烊,亦不来打扰。
荆娘见她重新出来后,笑道:“安娘日后可就是秀才娘了,今晚我们得好好喝一杯,庆贺一番。”
江娘子亦笑道:“该喝,晚间我向老太太汇报这消息,她还不知得多高兴呢。”
恒娘一张圆圆笑脸上满是喜意,“是该如此,好不容易中了秀才,可得好生庆贺一番,两位秀才公不知何时回来?”
范溪出来,脆声道:“信还未看呢,得看过信之后,防止他们何时方会归来。”
安娘跟着出来,笑着催促,“溪儿,你认得字,赶紧看看你兄长们写了甚。”
范溪望着铺子里几个妇人殷殷期盼的眼神,亦没拒绝,拿过用纸包着的信,揭开来一抖,看着她大兄那笔气势磅礴的字,一目十行看完,很快道:“我大兄再过十日应当便归来了。刚考上秀才,他们还是应酬,应酬完方能回来。”
安娘严肃点头:“是这理,在家靠父母,出外靠友人,同窗之谊可不能丢。”
荆娘亦笑:“远瞻是个有本事之人,有他在,万事皆可放心。”
木挪很快亦来了,知晓这消息后立即忙着要去集上买肥鸡老鸭,“既然如此,今晚可得好好做一桌子菜,告慰祖宗!”
“哎,瞧我这脑子,连这个都忘了。”荆娘一拍脑袋,“你先在这里收拾,我去买。”
范溪忙道:“伯母,我与您一道去罢。”
“去甚?你忙了一日,在这好好歇息。”荆娘笑道:“此乃喜事,今日你就别与伯母争了。这钱我来出,也叫木挪未出世的孩儿沾沾喜气。”
哪怕秀才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人,范家村还是第一回出秀才,尤其这秀才一出便出两人。
范抵与三位族老听说后,当晚便来范金林家。
范远瞻兄弟的亲叔父范不难还在,村里却未将他看在眼里,盖因此人实在不成事。
不过总归是喜事,范金林将他也请了过来。
荆娘与安娘忙着洗菜切菜,范溪掌勺,一道道菜先敬过祖宗再端去饭桌。
睿能爷道:“安娘,荆娘,你们一道过来吃罢。”
荆娘看着院子里站着的睿能爷,笑道:“还有几个菜,你们先吃着,我们一会儿就过来。”
范不难在酒桌上喝着小酒嘀咕,“怎么叫女娘也上桌来?”
万青爷不喜,板着脸道:“我们村何时有不让女娘上桌的规矩?再者,安娘子可是秀才娘,你在此喝酒,让秀才娘忙活,像话么?”
桌上另外几人当没听到,不搭理他。
范不难不说话了,他前两日还与范溪吵了一家,跟侄女儿吵便罢了,还未吵过,他嫌丢脸,不好意思说这事。
不过自此,他看范溪母女很不顺眼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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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书院
范不难与范溪吵架亦有缘由。
长兄带着老母去旭城过日子, 走前说好将房子田地皆交与他, 然而房契田契却落到了安娘手上。
眼见开春得耕地, 范不难去问安娘要田契, 却被范溪不软不硬地挡了回来, 说他们家人还在此处,不必劳烦叔父。
范溪素来尖牙利齿,范不难于情于理都未占优势, 吵不过这侄女儿,只能愤愤而归。
范不难琢磨着, 是否得再写封信与兄长,同他诉说一番家中现今的状况。
一桌人热热闹闹为范远瞻兄弟庆贺,范不难则在喝闷酒。
范不难看不顺眼安娘这嫂子与侄儿们, 范远瞻兄弟考中秀才,他也并未为他俩高兴,不过不吃白不吃,身为叔父,他在桌上吃得比谁都多, 一只肥鸡,他一人便吃了小半只。
荆娘上桌见此情景, 十分不屑, 何谓烂泥扶不上墙,这便是了。
正主未在,范金林他们只简单庆贺一番便各自散去了。
范溪扶着安娘归家,母女两饮酒皆极为克制, 不过略沾了沾唇。
回到家中,范溪看安娘一身疲惫,道:“娘,我去给你舀水洗脚罢?”
“哎,拿两个木盆来,我俩一块洗。”
她们吃酒前便洗过澡,洗脚乃范溪言称泡脚对身子好,安娘方养成了这习惯。
范溪便去了,母女娘栓好院门,坐在房内泡脚。
范溪又摸出范远瞻写的那封信来,道:“娘,这信白日我未读完。”
“嗯?”安娘一下便紧张起来,望着范溪,伸长脖子往信纸上瞅,“你大兄还说了甚。”
“他说他将二兄送到青阳书院念书去了。”范溪低低告诉她娘她大兄来信的内容:“二兄考中了廪生,够资格入学,大兄便将他送去了。青阳书院乃胡惟知先生创办的大书院,每回秋闱春闱,书院内都有人考中举人进士,乃难得的好去处。”
安娘接过信纸,左瞧又看,看不明白,她皱起眉头,忧愁道:“不知你大兄二兄手中银钱可够?”
“他们带了五十两,又不做甚,尽够了。”范溪安慰安娘子,又道:“若是不够,待我们这月分红下来,酒卖出,再给二兄带些便是。”
“你大兄可说了何时归来?”
“说了,再有一旬,他弄好了二兄那边之事便归家。”
安娘揪着席子,怔怔道:“也快了。”
范溪道:“待大兄归来后,我瞧着那人亦快要升迁去都城,到时我们便与那人汇合罢。他已来信催了两回,怕再不去要生出什么事端。”
“是该去了。”安娘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