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你不要跑! (漂浮的行灯)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漂浮的行灯
- 入库:04.11
见色忘友,诚不我欺!南煌一叹。
明若柳脚步轻快地往顾琢斋家走,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直响:这夜花好月圆,待她将砚台送到,两人吃点点心,喝杯清茶,再顺势聊些风花雪月,岂不美哉妙哉?
可她到顾琢斋家,还没进门,就听到对门李大娘噼里啪啦的大嗓门从里面传了出来。
“你说那白家不是欺负人吗?!”
“阿斋啊,你听大娘一句劝,千万不要去那什么劳什子寿宴。他们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安得绝不是好心!”
明若柳一头雾水地走进院子,李大娘一见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她拉过来评理。
“明姑娘你说说,这世上哪里会有这么坏的心眼?!明明都多少年不来往了,偏偏就这一回想起来送请帖?!”
顾琢斋坐在客厅里,手边放着一大红烫金的请帖,他垂头坐在一边,神情落寞窘迫。
李大娘叉着腰,颇是愤懑不平:婚都已经退了,那姓白的一家还想怎么样?!
“我看他那个女儿,跟她爹一样不是个好东西!”
李大娘莫名其妙迁怒于白婉宁,顾琢斋忍不住为她分辨,“大娘,这不关婉宁的事。”
李大娘一抖眉毛,精神更旺。
“阿斋,你年纪小、心肠软,还不会看人。那白姑娘但凡对你还有一点情意,也不会让她爹把这帖子发给你。”
“我跟你说……”
顾琢斋不甚苟同,他想要反驳李大娘,却又口舌笨拙。明若柳看出他的为难,一把挽过李大娘胳膊。
“大娘,别气。有什么事情,我等下帮您劝劝他。”她一边笑着安抚李大娘,一边不着意地把她往大门带。
李大娘还想说话,明若柳眼疾手快地从食盒里取出碟点心,堵住她的嘴。
“大娘,我刚做的点心,您趁着热乎,带回去给小宝尝尝。您放心,我一定帮您劝他,不让他乱来。”
好不容易送走李大娘,明若柳关上门,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她走回客厅,将食盒放在桌上,看一眼桌上的请柬。
“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顾琢斋不说话,只是默默摇头。
明若柳将砚台放到桌上,“你把砚台落下了,正巧我今天给泛漪他们做了点点心,就想着不如也给你送一些来。”
“劳你费心了。”顾琢斋心绪不佳,此时只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明若柳知道他不说话,其实是在等着她自己说告辞。
满院寂静,她尴尬不已。
“那……那我先回去了,你明天把食盒带来就行。”她拍拍裙摆,故作自然地往外走,心里装满了失落。
“等一下。”
走到门口,身后传来顾琢斋的声音,明若柳的心猛然一跳,竟然紧张得不由自主缩了缩肩膀。
顾琢斋从书房里取出个纸灯笼,见灯笼里的蜡烛已经燃得差不多了,又重新换了根新烛。
“时辰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要紧,没多远。”明若柳连忙摆手。
顾琢斋打开门,自己先跨了出去。
“太晚了,走吧。”
天上一轮皎洁的月,地上一盏昏黄的灯。融融的月光撒了一地,两人并肩走在空旷的街道上,春日晚间的风颇有几分凉意,明若柳薄软的衣裙被风吹得飘然若举。
顾琢斋提着灯笼,犹豫一会儿,还是叮嘱道:“晚上风大,你回去记得煮碗姜汤驱寒。”
“啊?”明若柳受宠若惊,微低下头讷讷答应,“嗯……”
“顾公子,李大娘晚上说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顾琢斋依旧闷闷不乐,她忍不住想要追根究底。
顾琢斋脚步一滞,一言带过,“不过是误会一桩罢了。”
怎么想要从你嘴里听句真心话就这么难?明若柳在心里重重叹气。
“顾公子,我不知道你把不把我们当朋友,但是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只要你给我们讲,我们都会倾尽所能帮你。”
顾琢斋讶然看向明若柳,眼中眸光闪了一闪,随即转过头,避开了她明亮若星的眼睛。
“明姑娘言重了。”
他不是不把她当朋友,可他们相识不过一月,倾尽所能四个字他受不起。
顾琢斋这几个字四两拨千斤,让明若柳沮丧至极。眼前的人弱不禁风,却像极了面刀枪不入的铜墙铁壁。
他彬彬有礼,温文尔雅,但是他不把你放进心里,你就永远休想让他吐出任何真实的情绪。
两百年前江焕可以为了她舍弃性命,现在顾琢斋对她拒之千里。明若柳知道顾琢斋不是江焕,心里却还是憋得难受。
两人沉默地走过段路,明若柳越想越气。心里的沮丧化为一团无名火,她停住脚步,生硬说道:“既然如此,那你请回吧。”
“明姑娘?”顾琢斋莫名其妙,不明白她为何忽然变了脸色。
“你不用送我了,我想一个人走回去。”
顾琢斋自然不可能让她这样赌气,“太晚了。你一个姑娘家,我怎么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去?”
“不用你管!”
明若柳下巴一昂,转身就往与集芳堂相反的方向走,顾琢斋赶紧提着灯笼追了上去。
“明姑娘,你要去哪里?!”
明若柳恍若未闻,只管闷头往前走。顾琢斋急了,几步并作一步拦在她身前,她往左他便往左,她往右他便往右。
实话不肯说,她的事他倒要管,明若柳气得直跺脚。
“我说要一个人走走,你听不懂么?!”
“太晚了!”
“晚了又如何?横竖与你无关!”
“怎么和我没关系?你明显是在生我的气,这黑灯瞎火的,我不能丢下你一个!”
“我没有在生你的气。”明若柳抱起双臂,表情冷硬。
顾琢斋再迟钝,也能看出她的口是心非。时候已经不早,再不把明若柳送回去,只怕泛漪和南煌都要急了。
“明姑娘,我惹你生气,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但不管怎么说,先让我把你送回去,行不行?”
顾琢斋的态度越是软弱,明若柳就越是生气。顾琢斋就站在她面前,她却觉得两人隔得好远好远。
此刻她才算真正明白死亡到底是怎样一回事,江焕就算命魂还在,也永远不可能回来。
一颗心生拉硬拽的疼,明若柳眼睛酸涩,止不住地想哭。她失魂落魄地转过身,跌跌撞撞往集芳堂走。
她不觉得伤心,自从眼睁睁看着江焕死后,遇到什么事情她都不会伤心了。现在她只觉得孤单透骨,这种孤单,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是他生未卜此生休。
明若柳魂不守舍,一不注意被石阶绊倒在地。手掌在地上刮蹭出血,她疼得倒吸一口气,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直坠。
“明姑娘!”顾琢斋扶起她,被她直愣愣又伤心欲绝的眼神吓了一跳。
与江焕初见是在御花园的歆兰亭,倒在地上的灯笼,在明若柳眼中成了那时悬在亭中的宫灯,而顾琢斋,依稀变成了江焕的模样。
“焕郎……”她颤声叫着江焕的名字,一头栽倒在顾琢斋怀里。
“明姑娘?明姑娘!”顾琢斋心急如焚。
他一把将她抱起,急匆匆往集芳堂奔去。
南煌和泛漪等在后院,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南煌起身开门,打开门,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明若柳神志不清地倒在顾琢斋怀里,而她手上的伤口,已经长出了青绿的枝桠。
作者有话要说: 他生未卜此生休,这句诗细细想来真是惨透了。
第9章
柳芽从明若柳的伤口蜿蜒长出,几近缠绕住半个手掌。南煌脱下外裳盖在她身上,将她从顾琢斋怀里抱过来,向卧室飞奔。
明若柳一身妖气弥散,柳枝缠住她双手,渐渐蔓延到了脸上。
“阿柳,阿柳!”南煌连声唤明若柳的名字,想要让她清醒,却是徒劳无用。
他一脚踢开房门,飞快闪入房中,顾琢斋想要跟进去,泛漪拦到他身前,砰地一下关上房门。
顾琢斋被关在门外,心慌意乱:不过是摔了一跤受了些皮外伤,怎么就会变得这么严重?
“我去请大夫!”他内疚至极,转身就想跑去医馆。
“别!”泛漪赶紧拽住顾琢斋的衣袖。明若柳是妖,哪里能看大夫?!
“顾公子,这是阿柳的老毛病,犯病的时候休息休息就能缓过来,不用去请大夫!真的不用!”
“老毛病?”顾琢斋一愣,骤然想起明若柳晕过去前叫的名字。他迟疑问道:“泛漪,焕郎……是谁?”
“焕郎?!她跟你说了江焕的事情!”泛漪不可置信。
顾琢斋越来越迷糊,“江焕?江焕又是谁?”
他此话一出,泛漪便知道自己刚才多嘴失言了。她慌乱捂住嘴巴,什么话都不敢再说。房门霍然一下打开,南煌从房里出来,向泛漪点点头,泛漪如得了救星,马上逃进卧室。
“明姑娘怎么样了?”顾琢斋关切地询问明若柳的情况。
“没什么事儿,不用担心。”南煌打量着顾琢斋的神情,猜他应该没注意到明若柳手上长出了枝叶,放下了三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