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你不要跑! (漂浮的行灯)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漂浮的行灯
- 入库:04.11
言老别有深意地觑她一眼,笑道:“明姑娘,这几天你是碰上了什么好事儿么,看着高高兴兴的?”
“哪有!”明若柳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摸了摸略微发烫的脸。
言老慈蔼地笑了几声,掸了掸袖子打算告辞,“不管你有什么好事儿,小老儿就一个请求。你得了好花,可千万记得要南小哥去我家说一声,不能捂着不让我晓得!”
“知道了,您老放心吧。”明若柳不以为意地答应着,待言老半只脚跨出大门,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个箭步冲上前拉住了他的胳膊。
言老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愣,他莫名其妙地望向明若柳,不知道她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您老今儿忙么?”明若柳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
事出反常必有妖,言老不晓得她这妖是好是坏,不敢轻易回答。
“您老要是不忙,不如就留在我吃顿便饭?”
这丫头对人向来是爱答不理的,他到她这儿来了那么多次,她可从没留过自己吃过饭。今儿这么殷勤,一定事出有因。
明若柳注意到他眼中的狐疑之色,曼妙的眼睛滴溜溜一转,笑道:“今儿呢,我们中午吃茶叶虾仁、酱爆羊肉、莼菜羹、红烧狮子头、焖竹笋。”
靠着吃午饭的时辰,言老听着不由咽了下口水。他怦然心动,又怕其中有诈,便怀疑问道:“明姑娘,你们就四个人,每天吃这么好?”
“那是!”明若柳得意地一扬眉头,拉着言老的胳膊,半是撒娇半是强迫地就要把他拽进铺子。
“您老人家留下来吃顿饭吧,我这儿还有上好的没开坛的花雕,现在天气冷,喝点儿热酒,正好可以暖暖身子。”
她腻腻歪歪的语气让言老起了一身冷汗。
“停!”他伸手止住明若柳,赶紧说道:“明姑娘,有什么事儿你直说。你这个模样,小老儿怕是消受不起这顿饭。”
明若柳无奈松开手,只得和他讲实话。
“您老晓不晓得,这镇子里来了个叫延珣的大画家?”
“晓得呀。”言老点了点头。
“那那个人要选关门弟子的事儿您也晓得?”
“当然也晓得!”言老得意地顺了一把花白的长须,他搬到浮桥镇后每天没事儿就上街溜达,谁家的事不晓得?
明若柳想着那老头儿把顾琢斋折腾成这样,脸色不由有些难看。
“您说这有什么可选的,这镇上谁的画画得最好,一打听就知道了,还非要唱这一出。”
“京里来的,就喜欢这样嘛。”言老脸上的笑容有点儿僵硬。
明若柳向里间看了一眼,烦道:“现下那呆子正为着那个臭老头的题目废寝忘食呢!”
“啊?”言老惊讶地瞧了她一眼,疑惑问道:“顾小子不是说他没请柬的么?”
“反正他现在有了。”明若柳一句带过,不欲对言老细说其中对弯弯绕绕。
她拉着言老胳膊一顿摇,将声音放得又软又甜。
“那个呆子昨夜三更才回家,今天天一亮就跑过来闷在画室里。您说就是再用功,也不能这样吧!您和他谈得来,等下吃饭的时候,您帮我劝劝他,要他注意一下身体,可千万别累病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
言老放下心中警惕,笑道:“你劝他都不听,我劝,他难道就听啦?”
“就是您劝,他才会听呢!我说什么,他表面说着好好好,还不是我行我素。”明若柳讨好说着奉承话,将言老请进了后院。
第62章
饭还没做好,明若柳便先将言老引到画室。画室的门半开着,明若柳轻手轻脚地走上楼,透过门隙看到顾琢斋埋头苦画,宣纸乱七八糟地铺了一屋子,默默叹了口气。
顾琢斋本就文弱,再这样苦熬下去,怕迟早要累出毛病来。
“茂之。”她轻轻敲了敲门。
顾琢斋正在苦思,忽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竟然吓得一哆嗦。待看到在门前站着的明若柳和言老,神情才放松了下来。
“是你们啊。”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劝他的话明若柳已经说到自己都嫌烦了,她笑道:“言老今天来看你,你们聊一聊,等时间差不多了,到水阁吃午饭。”
“嗯。”顾琢斋心不在焉地答应着,心思又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明若柳托以重负地看了言老一眼,下楼和泛漪一起做午饭去了。
言老扫了眼桌上地上的纸,注意到上面或是画、或是字,笑了起来。
“顾小子,你这可是势在必得的架势啊!”
顾琢斋起身给言老倒茶,听到他打趣自己,脸面不禁发热。
“哪有势在必得,我越想,越是觉得一点底气都没有。这两天我拿起笔,倒像是不会画画了一样。”
顾琢斋坐下来,同言老说话的时候,眉头一直微微蹙在一起,好像在烦恼着什么。言老随手拿起张废稿,见他纸上画的是浓墨重彩的青绿山水,皱了皱眉。
他将稿子放在桌上,屈指轻敲纸面,批评道:“你呀,沉的太深,反而搞不清楚那句诗到底是个意思了。由简至繁,化繁为简,你这一味炫技,哪有词里半点闲适通透的意味?”
言老说着有点儿发气,他不满意地点了点画上的几个地方,眉头越皱越深。
“你看这儿、这儿、还有这儿,笔触那么繁复,上色那么罗嗦,看着就叫人发闷,还提什么空水澄鲜?”
言老这一通直指要害的教训,说得顾琢斋垂头丧气。他拿过那副画,越看越是心灰。
“学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丧气地将那画揉成一团,随意扔在桌上,重重叹了口气。
“平常怎么画,现在就怎么画呀!”言老理所当然地说,对他的过分紧张还有几分不理解。
“平常你的画挺灵气出挑的,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反而变得呆板无趣起来了?”
顾琢斋烦恼道:“我也知道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该有杂念。可我一想到我这辈子说不定就只有这么一个翻身的机会,就怎么也轻松不起来了。”
“你啊,画得好,是因为心思重,画得不好,也是因为心思重。”言老感慨地摇了摇头。
顾琢斋苦笑一声,双手撑在桌上,将头埋在了臂弯里。这几天他感觉自己就是在硬熬,熬到现在,他好像有点熬不住了。
言老看着他这副模样,眼神柔软了不少。他动了动嘴唇,似是想要说什么,最后到底只是长叹一声,轻轻拍了拍顾琢斋后背。
“后生仔,还是得要你自己悟啊!”
顾琢斋闷着答应了一声。
言老鼻子灵敏,隔着大半个院子闻到了水阁传来的浓郁饭香,腹中馋虫大动。
“得了,忙了一早上,你也该休息休息了。那小姑娘担心,为了让我劝劝你,还破天荒地请我吃午饭呢!”他说着便站起了身。
“是明姑娘请您来的?”顾琢斋抬起头,茫然问道。
言老笑着点了点头。
原来言老是她特地请来开解自己的么?顾琢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心里泛起了一股暖意。
吃过午饭,言老酒足饭饱要回家,明若柳送他出门,见顾琢斋刚才比之先前心事似乎更重了些,忍不住边走边埋怨。
“您老人家跟他说了些什么呀!我是请您来劝他的,不是教训他的!”
“这……”言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摊开双手给自己开脱,“那小子脾气那么拗,除开他自己想通,谁劝的了?”
两人走到门口,明若柳停下脚步,认真问道:“那您说能怎么办?他这模样,我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言老为难地搓了搓手,“我一个没用的老头子,哪能有什么好主意?”
“求您了!”明若柳不肯放过他。
她在前朝宫里混迹几十年,见识过不少达官贵人,或多或少也练出了些看人的本事。言老虽然和颜悦色,有时候还有点老不正经,但她就是觉得他身上有股举重若轻、看透世情的气质。
这个时候她只能求他指点指点了。
“你要是想他好啊,这几天别让他碰笔。”言老犹豫一瞬,最后撂下了这样一句话。
别碰笔?
明若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离开宴就六天了,顾琢斋连画什么都没决定好呢,这时候不是应该加紧练习么?怎么反能他不碰笔?
这个老头子到底懂不懂画,靠不靠得住啊!
她怀疑问道:“您老在说笑吧?”
“那你就当我在说笑吧!”言老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匆匆告辞离去。
明若柳关上门,一边往水阁走,一边琢磨着言老刚才的话。
她满腹狐疑地想着,推开水阁的门,见顾琢斋侧身躺在靠窗的长榻上小憩,心里的疑虑霎时烟消云散。
不管怎么说,今天不碰笔总是可以的。
顾琢斋这几天实在太累了,今天言老来,他陪他喝了几杯酒,饭后便困倦得眼皮都撑不开。他本想就在小榻上略歇一歇,不想头一挨到枕头,整个人就如被下了迷魂药一般,闭眼就睡了过去。
黑沉一觉,他悠悠醒来,看到水阁里已经点起了朦胧昏黄的蜡烛,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模模糊糊的意识瞬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