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你不要跑! (漂浮的行灯)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漂浮的行灯
- 入库:04.11
“现在你总算可以告诉我,这些日子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吧?”
听到明若柳如此问,顾琢斋回过头,见她在瞧着桌上那张朱红的请柬,放下手里的东西,搬了张小凳坐到她身旁。
他握住她的手,“你真的想知道?”
“当然!”
顾琢斋笑了一笑,将昨夜的事情和盘托出。明若柳听罢,总算晓得了为何玉溆会那样气急败坏地跑来集芳堂,将她一顿痛骂。
她撇撇嘴角,冷淡道:“难怪那丫鬟那么生气。”
因为白婉宁的关系,顾琢斋和玉溆也算是打了十几年的交道,他知道这个丫头忠心耿耿,但谈不上有什么涵养胸襟。今天她为白婉宁抱不平,说的话肯定十分难听。
他歉然不已,“对不起,我没处理好这件事情,让你受委屈了。”
明若柳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除非顾琢斋答应下白婉宁的要求,不然玉溆怎么也是要这样闹一场的。
她虽不是锱铢必较的人,但也远谈不上宽宏大量,想起今早玉溆气得够呛的模样,她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她幸灾乐祸的样子太明显,顾琢斋有几分无奈。他不敢说什么,默默拿起火钳拨了拨烧得将熄的炭。
明若柳却是注意到了他这回避的小动作。
“干嘛?觉得我小气?” 她柳眉一挑,语气不善地反问。
“没有。”顾琢斋赶紧回答。
那还差不多。
明若柳得意洋洋地笑了笑。
熏笼的热气烘得她昏昏欲睡,她伸手揽住顾琢斋的胳膊,歪头靠在他肩上,舒服得叹了口气。顾琢斋还不习惯与女子这般亲近,他腰背挺得笔直,一动也不敢动,就如在学堂里听先生讲课一般。
明若柳懒洋洋把玩着他腰间的玉佩,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坐直了身体。
“你晓得白婉宁要成亲是昨天的事儿,那你为什么从中秋那夜就对我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
她可还记得自己中秋节兴冲冲跑去找他,他将自己拒之千里的模样呢!
“我哪有对你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顾琢斋气弱地为自己辩解。
“哪里没有?!今早不还这样吗?”明若柳睁圆了眼睛,一脸不服气。
顾琢斋哑口无言。
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同她讲中秋夜的事情,也不是很想将自己的软弱展示在她面前。可明若柳今天分明就是不弄清楚不罢休的架势。
他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明姑娘,你有没有想过,我没办法求取功名,你跟着我以后的日子可能会很难过?”
明若柳疑惑不已地摇了摇头。
功名、前程、荣华富贵,这些东西和妖的世界八竿子打不到一处,她根本不理解他为什么会想这些,还为这些疏远她。
顾琢斋能瞧出她是真的没想过,而不是在装腔作势。他眼里闪过一丝痛苦,纠结道:“我怕我太无能,不能护你一生周全。”
明若柳愣住了。
草木感灵成精,无族裔、无伙伴,生来便是孤零零的,明若柳就算和南煌泛漪有着过命的交情,也从未想过要谁护着自己。
听到顾琢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说要护着自己,她鼻头蓦然一酸。
“我不需要。”她结结巴巴地说。
“你不需要,我就可以不这样做么?”顾琢斋反问。
爱一个人,不就是应该为她挡去风霜雨雪,免去颠沛流离的么?
“那你……”明若柳指了指桌上的请柬,小声问道:“那你昨夜干嘛还要烧掉请柬?”
既然他都决定了要疏远她,为什么还要放弃自己的前途?若是白婉宁没有手下留情,那他岂不是不管是人、还是前途,一样都得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在一起啦~
忽然想为小顾小柳写下《武林外传》的一句台词~
“一辈子很短,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可这种心情很长,如高山大川,连绵不绝。”
第60章
萧瑟肃杀的秋风撞在门窗上呼呼作响,室内温暖安宁,顾琢斋轻轻扣住了明若柳的手。
十指相交,明若柳感受到顾琢斋手心传来的温热,感觉自己的心就像千年古刹里被老和尚敲响的钟,嗡嗡长吟,震颤不已。
“我不想骗她,也不想骗我自己。”顾琢斋轻声回答着她的问题,释然地笑了一笑。
他平淡而笃定的语气忽然就让明若柳红了眼眶。
江焕爱她爱得毫无负担,即使晓得她是宫中乐坊的舞女,也毫不在乎出身门第,直接就明晃晃、大剌剌地追求了她。
和江焕在一起的时候,她没有和人打过多少交道,也不知道要给自己编一个合理的过去。每每闲聊时江焕问起她的身份来历,她便信口胡说,敷衍带过。
在重新修炼成人形的两百年间,明若柳无数次回想过江焕交往的点点滴滴,这才渐渐意识到自己对他撒的谎是有多么漏洞百出。
江焕在宫里当差多年,天天与人精打交道,怎么可能没发现她在骗他。
可他一次都没戳穿过她。
他爱她,所以他什么都不在乎,也什么都不畏惧。
江焕的爱热烈直接,是盛夏正午的朗日,投在哪里都不会有阴影。她从不怀疑他的真心,因为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每一个笑都在毫无保留地告诉她他爱她。
而顾琢斋不一样,他的感情是一汪藏在青山深处幽深的泉,无人知晓,表面无波,而水面之下暗流汹涌,没有一处平静。
所以明若柳明白,顾琢斋在她从未察觉的时候,不知道折磨了自己多久,才能淡然地说出这句话。
想到他一个人曾经在孤寂的黑暗怎样怀疑自己、遭受过怎样的痛苦,她的心便忍不住揪揪的疼。
明若柳故作轻松地别过头,“呆子。”她哽咽着取笑,想尽快赶走心里酸涩的情绪。
顾琢斋听到她的话,不好意思笑了笑,温和道:“你说我呆,那我就呆吧。”
他的温柔不但没有让明若柳宽心,反而让她感到更加酸楚。
她反身扑进顾琢斋怀里,埋首在他胸前,紧紧圈着他的腰,任由眼泪从颊边滑下,然后无声地沁入到他的衣裳里。
“怎么又哭了?”顾琢斋把她的小脸拨拉出来,慌张问道。
他扯起袖子想为她擦眼泪,见先时的泪痕在他袖上留下的一片浅浅印记还没完全干透,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我怎么从来不晓得你有这么多眼泪?”
明若柳不乐意地低低哼了一声,赌气似地将脑袋埋在了他肩上。她本就生得明艳,现下梨花带雨,更显得妩媚天真,楚楚动人。
“好了,不哭了。”顾琢斋好脾气地哄着,带着笑忍受明若柳乌黑浓密的鬓发在他脖颈间摩擦的细痒。
顾琢斋虽然瘦,肩膀却不窄。明若柳靠在他肩膀上,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心情一点一点平复了下来,渐渐止了泪。
两人就这样依偎在一处,心里皆是平静而甜蜜。
熏笼里的炭火噼里啪啦的轻响,明若柳看到顾琢斋耳垂通红,忽而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她将手放在顾琢斋的心口处,挠痒似的屈了屈手指。
她这动作做得挑逗,顾琢斋霎时心乱,赶紧捉住了她的手。
“不要胡闹。”他在她耳边低声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明若柳得逞似地靠在他肩头低低笑了起来。她撑着坐起来,看到顾琢斋一言难尽的表情,笑得更加肆无忌惮。
顾琢斋拿她没办法地摇了摇头。
明若柳嘻嘻笑着,又伸手摸向他微敞的衣襟,顾琢斋再一次眼疾手快地捉住她。
“别开玩笑了。”他不自在地移开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当真有点儿气恼。
明若柳似乎对他太自信了。他的性子就是再温厚内敛,但怎么说也是个不到二十、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就算心里明白要发乎情止乎礼,却也避免不了心猿意马。
明若柳甚是喜欢看他拿自己无可奈何的模样,顾琢斋退让,她不但不想着偃旗息鼓,反而变本加厉。
“就是开玩笑又如何呀?”她洋洋得意,明亮的眸子里更是流光溢彩。
顾琢斋知道自己越认真,她只会越闹越起劲。想到此处,他干脆放开了她的手,做出了一副任由君便的无谓表情。
“没劲儿。”
果不其然,明若柳娇嗔地打了他一下,撇了撇嘴,就收回了手。
顾琢斋笑笑,站起了身,“走吧,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花铺。”
这屋子温暖舒服,明若柳折腾了一天,想到要去外面吹冷风,便有几分不乐意。
她抱起双臂,赖在熏笼边不肯动弹,“外面太冷了,今天我不回去,就要住你这里!”
顾琢斋哑然失笑。
他站在一旁,悠然笑道:“以后你说不定要在这儿住几十年,又何必急在这一天?”
明若柳一怔,待反应过他话里的意思,俏丽的染上层红晕,更显动人。
顾琢斋说这话也有些腼腆,他转过身,遮掩似地收拾桌上的东西。看到在桌上默默放了一晚上的请柬,他想起白婉宁的事情,渐渐敛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