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你不要跑! (漂浮的行灯)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漂浮的行灯
- 入库:04.11
他希望白婉宁好,但也知道自己的希望改变不了她的命运,没有任何用处。
昨天自己那样对她,今日她还能让玉溆送来这封请柬,足以说明她的良善和对他的心意。
他何德何能,让她牵挂至此。
明若柳注意到了顾琢斋这一刻的低落,悄悄走到他身后,从背后环抱住了他,将头靠在了他背上。
“你会后悔吗?”她轻声问。
虽然她自信没有这封信,她也可以让顾琢斋抛下那些无谓的疑虑,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要是白婉宁没有送来这封请柬,给了他未来的希望,他不知道还会和自己别扭到几时。
所以就算她不觉得自己这一刻的圆满是用白婉宁的幸福做代价换来的,也仍然感谢她。
顾琢斋握住她纤细的手,温柔摩挲。
“不会。”他肯定地回答。
让他彻底抛弃掉疑虑的,踏出这一步的,不是这封意外的信,而是明若柳的眼泪。他不会后悔自己失去入仕的机会,但他会后悔将给明若柳拭泪的机会拱手让给了别人。
人心易变,若是他人变了心,那时他又有什么立场去指责别人?
一想到此处,他便觉得不寒而栗。
他问自己,与其希望别人能好好地,长久地爱她,那他为什么不自己去这样做。
明若柳安静倚在他背后,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怕她乱想些有的没的,又说:“我沮丧难过,是因为我帮不了婉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上那条吉凶未卜的路。”
这世间的女子,万事由不得自己做主,只能让自己父兄丈夫来操纵的人生,真是可悲可叹。
他忽然想到些让他恐惧至极的事情,他慌忙转过身,抓住明若柳的肩膀,急切问道:“明姑娘,你不会被逼着嫁给别人是不是?”
“谁逼我?”明若柳迷糊地反问,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她是妖,妖各自为政,自己管好自己,才不会对别人的事情指手划脚。
“你家里人!”
“我没有家里人。”明若柳被顾琢斋严峻的脸色吓住了,立即摇了摇头。
顾琢斋一怔。
“你没有家里人?”
明若柳的心咯噔一跳,猝不及防顾琢斋会问到她的身世。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含糊回答着,怕说多错多,连忙扯开话题,“我们不说这个了,我不想提。你只要知道,我的事情全由我一人说了算便足够了。”
“走吧,送我回去。”
她唯恐顾琢斋刨根问底,轻轻从他手下挣了出来,往大门走去。
明若柳的态度蹊跷,顾琢斋这才意识到,他好像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她的过去。
他想开去,竟记不起她曾和自己提过任何她到浮桥镇之前的事儿,不仅她是如此,南煌和泛漪亦是如此。
他们好像没有过去,没有牵挂,轻飘飘地就出现在了世上。
“不走么?”明若柳站在门口,见他若有所思的不动作,便轻声催促。
顾琢斋看向她,觉得她的身边笼罩了一团扑朔迷离的朦胧雾气。
明若柳感受到顾琢斋的眼神里的迷惑和探究,不由提起了心。她强压下心头的不安,走到顾琢斋身前,若无其事地牵起他的手,朝他浅浅笑了笑。
“再不走,我就留下来啦!”
她这个笑一刹赶走了顾琢斋所有的疑虑。
是了,这样一个天真娇俏,爽朗大方的姑娘,能有什么不可告人、惊世骇俗的过去?
“走。”顾琢斋放下心中疑虑,牵住明若柳的手出了家门。
明若柳一路上东扯西拉,回到集芳堂,她关上大门,敛去脸上的笑,马上将南煌和泛漪叫到了水阁。
第61章
南煌和泛漪被明若柳火急火燎地叫到水阁,看到桌子上放着笔墨纸砚,登时愣了。
大晚上的,明若柳这是叫他们来考状元?
“你这是又要闹哪出?”南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明若柳坐在圆桌前,一脸严肃地看向他们,说:“今天晚上,我们就是不睡觉,也得编出个天衣无缝的身世来。”
今晚顾琢斋突然问起她的过往,将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现下泛漪同程安亭来往密切,要是她们顺口胡诌,诌不到一处,在两人面前漏了馅,那可大事不妙。
南煌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没了。”他敷衍说着,转身就要回自己房间。
明若柳对他这不配合的态度甚为恼火,她快步走上前,一把拧住他耳朵,边将他往里提溜,边不客气地追问:“爹娘几岁亡的?怎么亡的?亲戚朋友,活了死了?今天你都得给我编全了!”
“痛呀!”南煌大叫一声,使劲甩开明若柳的手,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你就告诉他你是柳妖又怎么了!你难道真的要瞒他一辈子?!”
“我是柳妖,那你呢?泛漪呢?我是妖,你们就是人?!”明若柳俏脸一板,将南煌的话悉数堵了回去。
“程家要是晓得自家儿子又被妖精缠上了,你看他们会不会放过我们!”
这些日子,她思前想后,彻底掐灭了坦白的心思。
顾琢斋知道了真相,一定不可能帮着他们瞒着程安亭。泛漪喜欢程安亭喜欢得要命,到时候要是程安亭接受不了这个事实,那她能怎么办?
而且明若柳天然地对程颐的后人没好感,对程家那一大家子人更是信不过。
谁知道风声走漏出去,他们会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儿?当年被程颐一剑扎进心口的痛,她过了两百年都不敢忘呢!
泛漪听到她如此说,瑟缩了一下,马上走到桌前坐下,提起了笔。
南煌站在一旁悻悻揉着耳朵,也不吭声了。
“喏。”明若柳拿起只笔塞到他手上,用眼神示意他乖乖坐下。
他捂着耳朵瞧了她俩一眼,一言不发地接过笔,扯了张纸开始瞎编。
编了快一宿,他们仨总算是编出了一个完整的身世。
明若柳是弃婴,被父母扔在老花匠家门口,老花匠就收养了她为义女。花匠家前几代在前朝宫中栽花育树,所以种花的功夫十分了得。
老花匠孑然一人,没有妻子儿女,于是将自己的这手本事全教给了明若柳。
南煌三岁时父母感染时疫去世,老花匠为人心善,也领养了他。所以他同明若柳一同长大,情同姐弟。
泛漪则是隔壁邻居的女儿,从小就和他们玩得极好。后来泛漪父母得病去世,泛漪不愿去投奔远房亲戚,就跟着老花匠做了学徒。
一年前老花匠去世,明若柳继承了他所有的财产,不想再呆在京城,便带着南煌和泛漪来了这个小镇另起炉灶,开间花铺糊口。
为了这个故事显得丰富可信,明若柳还逐年编了些事情,叮嘱两人回头要记牢,莫要在人前露出破绽。
南煌最烦这些琐碎事情,弄到最后,他疲惫至极地撑着脑袋,拎起那一沓写得满满当当的纸,只觉得荒唐透顶。
“不是,这编的我们仨也太惨了吧?”他忍不住提出异议。
就是扫把成精,也不带这么倒霉的啊!
明若柳无奈瞪了他一眼,“不然你找谁来当你的亲戚朋友?总不会是御花园里的芍药妖,狐狸精吧。”
不让在故事里和他们有牵连的人全死光,要是顾琢斋忽然心血来潮,想要追根究底,她上哪儿去找那根本不存在的人。
南煌耸了耸肩,无话可说。
明若柳编好的东西仔仔细细检查了几遍,确认找不出漏洞,方心满意足地将纸折好,收了起来。
这一次,她一定不会留下任何破绽,像害死程颐害死顾琢斋。
离延珣的宴会开宴不足一月,明若柳晓得这次机会对他来说至关重要,便也不要他画花了,只要他专心致志地琢磨延珣出的画题。
“行云却在行舟下,空水澄鲜。俯仰留连,疑是湖中别有天。”
延珣留在请柬上的考题,便是这样一句词。
这题已将画面差不离都给了出来,一看即知是让学生们画泛舟湖上的闲适之景。可就是越简单明晰的题目,越难画出新意。
顾琢斋这些天一头扎进画室,画了好几副,都觉得不满意。
他总觉得延珣身为大家,想看的绝不是那些构图雷同,大同小异的画。可他想不明白这样一个被人已经画过千万遍的画,能怎么推陈出新,让人眼前一亮。
剩下的时间越来越少,他每天待在画室的时间越来越长,后来更是经常熬到三更半夜才回天宁巷。明若柳担忧他身体吃不消,想要他干脆搬到集芳堂,顾琢斋却怕有人乱说闲话,毁她名声,死活都不愿意。
霜降之后,花铺里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明若柳乐得清闲,干脆每天就做早上的半天生意。这日日近晌午,花铺里的花差不多卖空了,她正打算关门时,言老溜达到了铺子里。
“明姑娘,最近关门都关得挺早啊!”
天气寒冷,言老将手笼在袖子里,笑眯眯地同她寒暄。
“是呀,冬天没生意,不如轻松轻松,等来年开春再忙。”明若柳一边指挥着南煌整理东西,一边好声好气地同言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