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你不要跑! (漂浮的行灯)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漂浮的行灯
- 入库:04.11
“粗茶淡饭,让程公子见笑了。”
程安亭心里的弦一下绷紧:这姑娘是怎么回事?单独对着自己时,明明十分冷淡,怎么他和顾琢斋一起,她就这般殷勤?
他当然不知道,他以为的热情,只是明若柳为了不让顾琢斋起疑的手段。明若柳控制自己不将他大卸八块已经很艰难了,更不要提真心实意对他笑。
程安亭怕顾琢斋误会,借力打力地问了回去:“夏姑娘呢?夏姑娘不来吃晚饭么?”
明若柳秀眉一挑,笑道:“她服了药,睡着了。”
“哦。”程安亭敷衍答应着,走到圆桌另一边,给自己挑了个座儿坐下。
南煌端着坛酒走进水阁,明若柳与他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他们怕泛漪心软坏事,一大早就就将泛漪关在了房里。
今夜她一定要得手,程安亭和银梦,两个人谁也别想跑。
明若柳撕开酒坛上地封泥,馥郁醇厚的酒香逸散而出,闻着就让人心醉神迷。
“好香的酒!”程安亭深吸口气,由衷赞叹。
“招待贵客,当然要用好酒。”明若柳笑着回答,眼底一片冷然。
今晚喝了酒,你可就安心上路吧!
程安亭的酒杯一晚都没空过,明若柳对程安亭暗送秋波,顾琢斋自然察觉到了。他本就不胜酒力,今夜心情烦闷,把过五六盏酒,整个人就昏然欲睡。
酒过三巡,程安亭有些醉了,不欲再饮,可明若柳言笑晏晏,总能想着法儿让他不得不一饮再尽。
他眼神迷离,脸颊通红,软绵绵地摆着手,将明若柳拿近的酒杯推远。
“明……明姑娘,我真的……真的不能再喝了!”
明若柳当然不依,她将酒杯又送回程安亭唇边,笑道:“这才哪到哪呢!公子怎么好这早就打退堂鼓?”
程安亭双手撑在桌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只觉得眼冒金星,两脚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软。他讨饶道:“明姑娘,时候不早了,喝了这杯,你去叫辆马车,送我回家吧。”
明若柳闻言,抬首望向水阁椽梁处那一张巴掌大的蛛网,冷静地勾唇一笑。
“既然如此,我就不强求了。南煌,去备马车。”明若柳吩咐着南煌,脸却是依旧朝着蛛网。
银梦,请君入瓮,今晚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程安亭双手撑着脑袋发呆,人已不甚清醒。明若柳见顾琢斋不知几时趴着睡了过去,当即翻手化出片柳叶,从背后弹到了程安亭身上。程安亭本就沉重的眼皮再也支持不住,他一头栽倒在桌上,彻底没了知觉。
程安亭和顾琢斋都已经被放倒,明若柳走到顾琢斋身旁,架起他往门口走去。
“明姑娘……”顾琢斋被折腾得有些醒,他迷迷糊糊的话话还没说完,就被明若柳径直捂住了嘴。
“太晚了,我送你回孟先生家。”明若柳凑到他耳边,将声音放得轻之又轻。
顾琢斋头脑昏沉地点了点头。
南煌将顾琢斋送上车后,指了指门口的台阶。
台阶角落里结着张不起眼的蛛网,明若柳了然一笑,故意朗声道:“程公子醉得这么厉害,回家恐怕要受责骂,干脆我将他送到孟先生那儿睡一晚。”
“你将顾公子送回房间,再去厨房煮碗醒酒汤,放在他床边,免得他明日起来头疼难受。”
“我去去就回,你小心照看顾公子,一定不能出差错,知道了么?”
“知道了。”南煌答应着,脸上同明若柳一样,挂着心照不宣的笑容。
马车摇摇晃晃地离集芳堂,南煌意味深长地瞥了眼蛛网,关上了大门。
第37章
一路颠簸,顾琢斋被沁凉的夜风一吹,头脑清醒了不少。明若柳在他身旁发着呆,将手中的丝帕紧紧绞成了一团。
顾琢斋没想到她也跟着来了。
“明姑娘?”他轻声唤。
明若柳抬头看向他,水汪汪的眼睛在夜色中似是月光下的清泉,清亮闪烁。
醉意未散,顾琢斋脑袋阵阵发紧,他甩甩头,顺口问道:“程兄呢?程兄回家了吗?”
听到他提程安亭,明若柳的脸色微妙一僵。
“他醉得太厉害了,我要南煌把他送去客房休息一晚上,等明天他醒了再说。”
她面上看着从容,手心却出了层细密的汗。她很清楚,只要今夜不出纰漏,程安亭一定活不到明天。
顾琢斋一怔,心里涌起阵失落。
明姑娘竟然将程兄留在了集芳堂过夜。
郁闷和着酒意翻滚,他忽然想一了百了地告诉明若柳这些天来在他心里塞得满满当当的话。
“明姑娘,我有话想对你说。”
他还是做不到把明若柳拱手让人。
顾琢斋的神情分外郑重,明若柳的心蓦地想被人捏了一下。
“明姑娘,我……我……”顾琢斋吞吞吐吐,白净的耳垂在黑暗里兀自发热。
他想要直截了当地告诉明若柳他的心意,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怎么了?”
明若柳心里七上八下。
顾琢斋憋了半晌,转身从身边的包袱里抽出了一卷画。他用力捏了捏画轴,镇定下心神,将之递给了明若柳。
“送给你。”
送给我画?
明若柳莫名其妙。
她接过画轴,对着霜白的月光一展,见画里画的是堂中刚开不久的一副秋海棠,更是一头雾水。
“秋海棠?”她抬头,不解地问顾琢斋。
什么秋海棠?
顾琢斋吃惊地凑过去,见画上画得果真是一株秋海棠,立时懊恼得扶住了额头。
他明明是要将她临水凭栏的那一副画送给她啊!
“不是这幅。”他手忙脚乱地抢过画,面红耳赤。
这副画和明若柳画像的画轴一模一样,想是因为下午程安亭闹过后,他整理时不小心弄混了两幅画。
“啊?”明若柳完全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顾琢斋丧气得叹口气,决定还是直话直说。他悄悄握紧因为忐忑而微微发颤的手指,用尽全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明姑娘,我想知道,你还想将当初对我说的话当真么?”
明若柳记挂着家里的进展,一时没反应过他的意思。
“什么话?”她疑惑地问。
顾琢斋的眼睛一瞬黯然。
原来她已记不得自己曾说过的话。
初见时明若柳说要与他缔结鸳盟,他以为她在胡言乱语。现在他当真想要与她缔结鸳盟,却已是痴心妄想。
他默然,呼吸间牵扯的心口隐隐作痛。
他不愿死心,又强撑着问道:“明姑娘,我斗胆问一句,你现在……有没有心上人?”
顾琢斋眼神幽暗,棕黑的瞳孔里似有痛苦的漩涡流转,明若柳看在眼里,心不由一颤。
“我……”
她无措地吐出一个字,旋即住了口。
她有心上人,可是她不知道她的心上人到底是江焕和顾琢斋。她爱江焕,而且一直爱江焕。二百多年来,她从未对这一点有丝毫疑虑。可到顾琢斋身边后,这笃定得就如日升月落一般的信念开始逐渐崩塌。
她其实并不想承认自己对顾琢斋动心,顾琢斋和江焕不是一个人,她对顾琢斋心动,那她就背叛了江焕。
她又怎么可以背叛为了她粉身碎骨的江焕呢?
明若柳犹豫的神态说明了一切。
“我醉了,刚刚多有失礼,你不必理我。”顾琢斋狼狈说着,颓然靠在马车座椅的靠背上,在浓黑的夜色里疲倦地闭上眼。
镜花水月一场,他凭什么以为幻梦可以成真?
在听到她将程安亭留在集芳堂的时候,他就应该清醒了。
明若柳察觉出了顾琢斋的失落,可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程安亭和银梦,实在无暇分心与他谈儿女之事。
顾琢斋闭上了眼睛休息,她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坐在一旁。来日方长,只要这一夜安稳度过,她有的是时间与他慢慢纠缠。
马车向城外驶去,眼看就要出城,一只白文鸟从马车窗里翩然飞进了车厢。
“鸟?”
顾琢斋被声音惊醒,煞是惊讶,他还从没见过有鸟会直愣愣冲进车厢。
明若柳自然认得这鸟是泛漪变的。她脑子哐当一声响,立刻站了起来。
泛漪不是被她放倒关在房里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定是集芳堂出了事!
“停车!”她高声一喝,不等车夫将车停稳就跳了下去。
彼时已是二更天,街上只有寥寥几个行人。明若柳恨不能摇身变成只燕子飞回集芳堂,可有凡人在此,她纵是本领滔天,也只能乖乖用两条腿赶路。
顾琢斋从身后追过来一把扯住她。泛漪停在街旁人家的屋檐上,见她被顾琢斋绊住了,急得在瓦上蹦来蹦去。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顾琢斋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乍然这般激动。
“我要回集芳堂!”
明若柳心情慌乱到了极点,她话里带着哭腔,拼命想要挣脱顾琢斋抓着自己的手。
再不快些,只怕南煌的命都要没了。
明若柳看着快要哭出来了,顾琢斋心里纵然有千般不解,也知道此时不是认真计较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