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你不要跑! (漂浮的行灯)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漂浮的行灯
- 入库:04.11
南煌像哄小孩儿一样轻轻拍着明若柳后背,眼神深沉。
想要让程安亭死得理所当然,也不是没有办法。如今还有个银梦对他们虎视眈眈,若能将两人一起除去,一石二鸟,那再好不过。
“你想要程安亭死,不是什么难事。但你得听我的,再不能像昨夜那般冲动。”
明若柳一怔,立时坐直了身子。
“你有办法?”她热切地问。
只要能为程家血债血偿,要她做什么都可以。
南煌眸光深沉,平静地点了点头。
想着前一晚明若柳在席上对程安亭巧笑嫣然的模样,顾琢斋一夜都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虽然现在集芳堂不开门,他每日却仍是如平常时节一般,准时到画室上工。这日他还是照常到西楼画室,打算画前一日没画完的那一株秋海棠。
秋海棠花色红艳,叶片浓翠,顾琢斋打好底稿,正打算调色敷颜料,明若柳进了画室。
明若柳见他又低着头半晌,不由皱起了眉头。
“顾公子,我不是说过么?你养好身体,那才是最要紧的事。现在铺子不开门,你就是把这些花画了出来,也没人买。”
顾琢斋连忙放下手里的笔,收拾好地方请她坐下。见她脸色不大好,又给她倒了杯热茶。
明若柳捧着茶杯,欲言又止。顾琢斋不知她要跟自己说什么,心里不免有几分忐忑。
“顾公子……”明若柳迟疑着,啜了口热茶,忽然问道:“你在这儿休息了这么久,可觉得身体好些了?”
顾琢斋的眼神乍然一黯。
他落魄潦倒,看尽世间冷眼,明若柳这尴尬为难的神色,不需说,他就能猜到她今日的来意。
顾琢斋低下头,手撑在膝盖上,心里像天边吸满了水分的浓厚乌云,说不出的压抑烦闷。
他以为明若柳已经原谅了他,不会再赶他走。他以为他能够继续留在集芳堂。他以为自己已经被人从泥沼一般的生活里给拯救了出来。
可惜那些都是他的以为,而不是事实。
顾琢斋,你怎么敢肖想自己真的会交到好运?怎么敢肖想重新拥有已经被命运剥夺了东西?
他默默想着,嘴角悄悄提起来一个苦笑。
明若柳心神不定,只觉得他沉默了这么久有点奇怪,压根没料到他是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顾公子?”她轻声唤道。
顾琢斋收敛心神,看着依旧如平日般温和斯文。
“这些日子承蒙照拂,在下感激不尽。这份恩情,我一定铭记在心,不会忘却。”
顾琢斋这话说的十分客气,明若柳莫名觉得他的态度变了,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妥当。
她摆摆手,推辞道:“你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们相处了这么久,你有难处,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按与南煌定下的计划,此时她就该提出让顾琢斋离开集芳堂,可她没做过这种事情,话哽在喉头,就是说不出来。
好在她不提,顾琢斋自己倒是提了。
“姑娘虽是一片好意,可这些时日叨扰良多,我也着实惶恐。我一个单身男子,长住在这儿总是不方便。我想着,我还是尽快搬出去为好。”
明若柳如瞌睡得了枕头,连着点了几下脑袋。
“你这么说,那我就不留你了。”她顺水推舟答应下来,又道:“可那蜘蛛精还在城中作乱,你一个人回天宁巷我放心不下。不如你就先去孟家住住,等到衙门除了妖,再做打算。”
明若柳虽然是在请他走,但话里话外句句都在为自己打算,顾琢斋心里好受了些。
“孟夫人家住城外,现在城中人心惶惶,你这次去了,我们不知要过多久才有机会见一面。明儿我叫泛漪做一顿好的,当是给你践行,好不好?”
“好。”顾琢斋微微一笑。
明若柳的心意,他不想拒绝。
明若柳嫣然一笑,趁势提道:“我们这几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在一起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把程公子也请来一叙,你觉得怎么样?”
第36章
听得明若柳要将程安亭请来,顾琢斋的心骤然一紧。
她当真是对程安亭动了心?
初见时明若柳说过的那些荒诞不羁的话还言犹在耳,顾琢斋难受得有点喘不过气。
明若柳想着明日的计划,便有几分心不在焉。顾琢斋默默瞧在眼里,更是灰心。
他勉强道:“你想请程兄,便请他来吧。”
明若柳笑着点点头,眼里闪过了一抹光亮。
送走明若柳,顾琢斋颓然坐回到画桌前,他拿起画笔,想要若无其事地画完手头这幅秋海棠,手却忍不住发颤。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纸上红艳的海棠乍然变得刺眼,他撂下笔,双手撑住额头,说不出的沮丧无力。
程安亭接到集芳堂送来的请帖,想着昨夜尴尬的情况,本欲婉转回绝。但转念想到若能趁此机会与顾琢斋将话说开,去也无妨,便应承了下来。
他到集芳堂时,明若柳早已等在了门口。他跟着明若柳往后园水阁里走,一路不见泛漪出现,不由好奇:
“那个一直跟在你身旁的小丫头呢?”
“你说泛漪?”明若柳回身一笑,“她病了,在房里休息。”
明若柳的眼神有几分探究和玩味,程安亭握拳轻咳一声,岔开了话题。
“茂之呢?”
“顾公子还在画室。”
明若柳领他到西面小楼,叮嘱他等看到水阁亮灯,就可以和顾琢斋过来后,便施施然离去。程安亭站在楼梯口,对明若柳忽冷忽热的态度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她对自己冷淡也好,最难消受美人恩,何况还是知己喜欢的美人。
程安亭走到二楼画室,见顾琢斋正在收拾画具,抬手打了个响指引他注意。顾琢斋应声抬头,见来者是他,淡淡一笑,招呼他随便坐下,等自己将东西打包完。
程安亭无所事事地打量着房里的摆设,走到桌前,见书桌上摆着几卷用细绳捆着的画轴,想着是顾琢斋平日私下的习作,便想打开看看。不想他才抽开细绳,顾琢斋就飞快抢过了画。
“不能看!”
顾琢斋眼神躲闪不定,程安亭不得不多想,他一把摁住画轴,问道:“画了什么东西,这么见不得人?”
顾琢斋系绳的手一顿,脸颊泛起可疑的红晕。
程安亭刹那间福至心灵,他暧昧笑起来,凑到顾琢斋耳边,将声音放得极轻:“难道……是春宫?!”
“别胡说!”顾琢斋万没想到程安亭会想到这一茬,他提声驳斥,当真有几分恼怒。
程安亭扬唇笑了笑,不信他的话。
真是春宫又有何妨?少年郎血气方刚,画这些玩意儿又不是不能理解。
程安亭少爷兴起,顾琢斋不让看,他还偏要看。他劈手夺过画轴,顾琢斋伸手去抢,动作却总是比他慢半拍。
“就看一看!这么小气做什么?我们认得十几年了,还有什么要避着我?!”
程安亭解开系扣,正欲拉开画轴,不妨被顾琢斋打中手腕,他松开手,画轴啪的一下摔到地上,咕噜噜滚开。
画上的明若柳穿着袭葱白的衣衫,飘然秀丽,好似空谷幽兰,她倚在美人靠上出神,手里拿着柄团扇,神情甚是平静。这画笔触柔婉细腻,一看就花了不少心思。
程安亭万没想到画里会是明若柳。他僵在原地,十分尴尬。顾琢斋走上前捡起画,闷不吭声地将之重新卷好。
程安亭总算是晓得了顾琢斋为何不想要他看这画。
“那什么……”他走到桌边,随手拿起只画笔,没话找话,“你这般中意明姑娘啊?”
顾琢斋想起明若柳对待程安亭的态度,心情不免沉郁。
“这不重要。”他低声说。
他很清楚,他的心意无足轻重。明若柳艳丽若海棠,灿烂如星辰,他低微的仰慕,根本不值一提。
程安亭坦率正直,像耀眼刺目的朗日,他拿什么和他比?
程安亭以为他在介意前日晚上的事情,连忙解释道:“你中意明姑娘挺好的,我看你俩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明姑娘以前不是哭着嚷着要嫁给你么?这下知道你也喜欢她,肯定高兴得很。”
顾琢斋听着,不由苦笑。
程安亭搞不懂他笑的意思,又说:“要不今日你就趁着机会,跟明姑娘说清楚心意,免得牵肠挂肚,茶饭不思。”
“别!”顾琢斋赶紧拒绝。
“你不说她怎么知道你喜欢她?”
程安亭对他对待感情温吞的态度不以为然。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当然要勇往直前,才不会有错过和遗憾。
顾琢斋却不这样想:明若柳心里不是他,他又何必给她平添烦恼。
“茂之,你到底在顾忌些什么?”程安亭受不了顾琢斋这副瞻前顾后的样子,“明姑娘中意你,大半个浮桥镇都晓得,你闷着不说,是想要憋死谁?”
水阁的烛火乍然亮起,顾琢斋不想再和程安亭说这事,便拉着他一起去了水阁。
明若柳已经备好一桌酒菜,见两人前来,她赶上前,朝程安亭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