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悦然却很是反常的没有生气,她和婉的笑着,轻轻的蹲下身扶起了绿翠,把她拉到椅子上坐下:“我怎么会生气呢,绿翠一直那么听话,我怎么忍心罚你呢。”
沈悦然毕竟怀有身孕,便也懒得梳妆打扮,头上只是斜斜的插了一支成色还算不错的簪子。
她一把拽下了头上的簪子:“你拿着这个,拿着!”
她直接掰开了绿翠的手,不容分说的把簪子塞了进去。
“你……你帮我办件事,可好?事成之后,我就把卖身契还于你,你就带着那个心悦你的小侍卫,双宿双飞好不好?”
绿翠原本是不敢的,可是一听说卖身契,小姑娘哆哆嗦嗦的抬了头,满眼期冀的又问了一遍:“夫人当真愿意?”
“自然愿意。”
沈悦然说完,跌跌撞撞的跑到了柜子跟前,在一个小匣子里摸索了半天,拉开了一个小暗格。
暗格里面,端端正正的放着一个小药瓶,那小药瓶,周身暗红色的,像极了干涸之后的血迹。
沈悦然把小药瓶仔细的擦了擦,回身交给了绿翠,疯疯癫癫的说:“只要你,把这个喂给她……她不是想喝药吗?你去喂给她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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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翠端着一个药碗,有些踉跄的走在青石路上。天上下着雪,药碗上却偏偏冒着一股子热气,看起来诡异极了。
许是因为天太冷了,绿翠一路上都在打哆嗦。
好容易进了院门,过门槛的时候,她差点绊倒摔了药碗。
终于进了正厅,她声如蚊呐的说:“夫人……喝药了。”
半夏本来正在服侍夏雪晴喝水,闻言高兴的说:“夫人,看来少爷还是念着您的!这不送药来了吗。奴婢只盼着夫人快些好起来呢,那样子兴许少爷就常来了。”
夏雪晴看着送药的绿翠,若有所思的笑了笑。她转头吩咐半夏:“去把我柜子里剩下的几件陪嫁首饰拿过来。”
半夏虽然纳闷,却还是去了。
夏雪晴披了一件衣服下床,走到桌子前,一言不发的开始写信。
绿翠一直抖得厉害,看见夏雪晴压根没有要喝药的意思,更是着急了。只能哆哆嗦嗦的提醒了一句:“夫人……药,药快凉了。您……您先把药用了吧。”
夏雪晴安静的写着字,闻言平静的说:“不差这一会。再说,我也不是没有喝过凉东西。”
半夏拿了个小盒子过来,“夫人,都在这了。”
夏雪晴正好把信写完了,她吹了吹墨迹,把信折好放到了信封中,交给了半夏:“你替我回一趟夏府,把这封信交给柳姨。马上就是我母亲的忌日了,这些嫁妆,当了之后也能换一些银钱。你去知会一声,劳烦柳姨照拂一下我母亲的事。”
半夏很不情愿,她皱着眉头问:“可夫人你这身子,没人照顾怎么行?”
夏雪晴微微一笑:“你脚程快,一会儿功夫就回来了。这点时间我还是等得的。”
半夏这才着急忙慌的跑了出去,夏雪晴看着她的背影,宽慰的笑了笑,仿佛半夏身上,寄托了她对这候府所有的念想。
然后她一回身,端起了药碗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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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府,柳氏打开了信,信中用簪花小楷工工整整的写着:“长女夏雪晴敬呈,柳姨娘亲启:
观吾一生,满目荒唐。
于家,未尽孝悌之责,于己,错付一生。
唯望夫人与舍弟余生安好。
半夏自吾出嫁以来,所受苦楚颇多。其亲事,万望夫人能操持一番,莫要同吾一般,凄苦一生。
吾今日已去,何府不必再回。
已亡人,夏雪晴。”
半夏听完这封信,哭着跪倒在了地上:“夫人啊,夫人……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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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府,夏雪晴栽倒在地上,唇角溢出一抹鲜血,在寒冬中看去,仿佛是盛放的花朵。
她手腕上的玉镯,不知怎么回事,突然金光大盛,然后一下子,就碎掉了。
屋外,报丧鸟大声的聒噪了一声,冲天而起。
雪停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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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复仇
半夏把刚穿好的针仔细的别到了绣绷上,又低头拢了拢各色的丝线,这才把绣筐放到了夏雪晴面前。
夏雪晴坐在梨花圈椅上,垂着头仔细的绣着一个寿桃。
柳氏穿着一身天青色的褂子,斜倚在塌上,背后靠着个大迎枕,絮絮的念叨着:“这几日的天不错,寻芳园的花开的很是喜人,大小姐若是得了空,让半夏带着去瞧瞧也是好的。”
夏雪晴留心着手上的绣活,心不在焉的应了,末了还不忘调笑几句:“寻芳园里的花算得了什么,姨娘院里种的这些花,比那些大红大绿的好看百倍呢。”
柳如烟被逗的直笑,她自是明白夏雪晴的意思。夏府女眷不多,这姑娘不愿意留自己孤零零一人呆在府里。
但正是因为明白夏雪晴的这一番孝心,反而让柳如烟更是心疼。
她叹了口气,从大迎枕上坐了起来:
“你母亲生你时便走了,一晃这么些年,你眼瞅着已经及笄了,姨娘担心你的婚事啊。若是不能寻个好人家,百年以后,我怎么有脸面去见我那苦命的姐姐……”
说到伤心处,柳氏忍不住拿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水。
夏雪晴忙放下了针线,从腰间摘下帕子,疾步走上前劝慰:“姨娘这番样子又惹我伤心呢不是?雪晴打出生起就未曾见过娘亲,姨娘您一直视我如己出,我又怎会不知好歹?”
夏雪晴拿帕子擦了擦柳如烟的泪痕,把自己刚刚做的活计拿到了身前,让柳如烟看了看:“姨娘看我这绣样可还行?”
柳如烟这就被打了茬,一时间也忘记了亲事这一茬了,她抬眼瞧了瞧那个寿桃,夸赞道:“很是不错,大小姐的绣工越发精进了。”
夏雪晴闻言,也在塌上坐了,轻轻拉着柳如烟的手:“姨娘若看得上眼自然最好不过了。这寿桃,本就是我给姨娘绣的。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您在打理,贵人多忘事。竟把您下个月的生辰也忘了不成?”
柳如烟这才猛地想起来这件事,看着夏雪晴亲手绣的寿桃,又惊又喜的:“唉,你这孩子,又不是什么大寿,费这个心干嘛?”
随后又颇为熨帖的说:“你这份心姨娘自然晓得。不过你若是能早日找个如意郎君,姨娘才更为高兴啊。”
夏雪晴闻言,苦笑了一下,绕了这么大一会儿,怎的又绕回来了?
但其实,夏雪晴心里也有数,柳姨娘是真的为了自己好。
夏雪晴的娘亲走的早,柳氏自打嫁进府,便一直尽心尽力的看顾着夏雪晴,一直拉扯着这个半大的丫头成了人。所以夏雪晴心里,一直都把她当娘亲来侍奉。
因而面对着柳氏的这点心愿,夏雪晴还是没办法拒绝的。
“姨娘说的是,但这寻芳园的花也能开个几天,不急这一时,总让我先把这寿桃绣完呀。”
后来,两个人又说了半晌的话,夏雪晴这才带着半夏回了自己的小院。
半夏把散落的针头线脑都归拢好以后,坐在凳子上看着夏雪晴绣花,愣愣的问:“大小姐,每年但凡寻芳园牡丹花开,您必是最高兴的那个。挣着抢着也要去看呢,怎么今年……”
夏雪晴闻言,冷不丁被针扎了手。
她忙把指尖含到了嘴里。
是啊,为什么呢?还不是因为,她早已不是原来的夏雪晴了。
自打那日清晨,她早起看到了碎掉的玉镯开始,她就明白了,那个懵懂天真的夏雪晴,已经死了。
“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不过,还没到时间罢了。”
上一世,她夏雪晴就是在寻芳园里见着了何清,只不过要再晚上几天。
重来一世,这初次的见面,夏雪晴必定要送何清一份大礼。
一个寿桃香囊而已,终究是费不了多大功夫的,饶是夏雪晴再细致的缝,三日之后她也已经坐到了去往寻芳园的马车里。
“吁——”
车夫把马车停了下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传了过来,夏雪晴撩开了帘子,就只见他的弟弟驱着马跟她说:“阿姐,父亲命我去取点东西,我两个时辰后来接你可好?”
夏雪晴闻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示意夏毅再靠过来一些。
夏毅御着马走了过去。
夏雪晴小心的看了看左右,然后自荷包里掏了几枚铜板出来:“好弟弟,阿姐知道你想吃南街的核桃酥了。这些银钱你拿去,买些回来解解馋吧。记得要买今日现做的,要不该不脆了。”
夏毅很是不配合,一点面子都不给夏雪晴,接过了钱就说:“是你自己馋了吧阿姐。爹既不让咱们吃外面的东西,自是有理由的,你整天让我带这带那的,爹要是怪罪下来怎么办?”
夏雪晴急急忙忙换上了一副可怜的模样:“我这难得吃上一次嘛,爹爹若问了我去找爹爹说。定然赖不到你头上。我给的铜板只多不少,剩下的你自己拿去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