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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鼎宫阙 (荔箫)


  她照例坐到妆台前,由宫女服侍着细细绞干头发。而后便也上了床,一把将他手里的折子抽开。
  “折子好看还是臣妾好看?”她下颌微抬,淡淡眨眼。
  贺玄时微微一愣,哧地笑了,一把将她拥住:“你好看,你最好看。”
  他说着吻下去,夏云姒一声低笑,回应上他的吻,手指挑上他衣上的系带,眼角沁着媚意,将他衣衫挑开。
  床帐中的温度迅速升腾起来,她身上妖冶的玫瑰香与他沉稳的松柏香慢慢地纠缠融合,最终又合上淡淡的汗咸,交织不散。
  芙蓉帐暖,一夜的春光旖旎。
  晨起时她甚至有些艰难,先唤了莺时独自进来为她按了许久的腰背,才终于勉强坐起了身。
  坐到镜前,她自顾自地用梳子一下下拢着头发,嘴角笑意不胜玩味:“有趣,也不知昨儿是怎么了。”
  他那方面的功夫其实一直不错——到底是乱花丛中过的人,既没能片叶不沾身,就多少会练出些本事。
  更何况他长得也好看,不论她心里存着多少恨,在这一时半刻间凭着这张脸、凭着他的“本事”,无论睁眼还是闭眼,她都觉得自己被“伺候”得很好。
  这常让她觉得进宫这一趟并不亏。
  人生苦短么,得了意,就得尽欢。
  享乐也不过就那么几种,荣华富贵她生来不缺,如今得以尝尽男女间的欢愉,也不失为一种新乐子。
  而昨晚,他又有些明显的反常。
  ——他比平日里更兴奋了些,也撩动得她更为兴奋。
  可这委实奇怪,昨晚他们虽一道过了个中秋,可也不过是一个平淡温馨的夜晚罢了,从前也有过很多次,哪次也没能让他这样。
  若说是因为他突然想到什么,是以心潮起伏之下对她更有了兴致……那也同样不大说得过去。
  ——毕竟都有两年了,他们早已对对方的身体无比熟悉。他兴致格外好的时候她也见过,会更加温柔地施以宠溺,却不是这样的如狼似虎。
  所以他昨夜的举动,委实是不大对劲。
  夏云姒饶有兴味地回想着,细品了会儿那番令人目眩的滋味,便也做了罢。
  待得梳妆妥当,她唤来小禄子:“皇长子昨晚喝多了,我不放心,让他过来一道用膳。”
  小禄子躬身,很快就将宁沅请了来。
  宁沅果然是醉意还未全退,早膳用得迷迷瞪瞪。
  夏云姒斜眼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抄起筷子敲他脑门:“看看,就图那一时痛快了。一会儿读书被先生打手心你可别哭!”
  “……”宁沅不服不忿地暗暗瞪她,嘴巴里小声嘟囔,“我才不哭,我都长大了!”
  .
  而后如往常一样,宁沅白日里大半时间都不会在永信宫待着,通常要在尚书房留到临近晚膳时才回来。
  夏云姒自己也读了半晌的书,可算读完了又一本《旧五代史》。
  歇了一歇,她让宫人为她取了琵琶来,闲坐廊下,悠悠地弹了半晌,多是些能应秋景的清冷曲子。
  又一曲罢了,背后忽而响起满是笑意的女声:“论这琵琶,还是婕妤娘娘弹得更好。”
  夏云姒回过头,就见一女子随着含玉一并了院门来。再仔细一看,才认出是赵月瑶。
  她便是那户部尚书的女儿,此番大选中出身最高的那一个。是以虽然才十五岁、样貌亦只称得上一句“端庄”,也仍旧和叶氏一样封了大选中可得的最高的才人位。
  只可惜这月余过去,叶氏凭着圣宠已然晋至美人,终是压了她一头。
  夏云姒从前见她的次数也不多,亦没有什么纠葛,便还是客客气气地迎了迎她:“赵才人怎的来了?”
  赵月瑶向她福身:“原是去见周姐姐——她兄长与臣妾的父亲同在户部为官。回宫时经过永信宫,闻得琵琶悦耳就想进来看看,未成想竟是婕妤娘娘弹得如此精湛。”
  她说着颔首,笑意端和温婉:“本想直接登门的,忆起娘娘昨儿个身子不妥不便见人、连宫宴也没去,便只得先去叨扰了玉姐姐一番,问问她方不方便。”
  一番话不仅大大方方地说清了为何拜访,连为何是含玉领她来都解释了个清楚。
  夏云姒笑笑:“近来坐吧。恰有新贡进来的好茶,一并尝尝。”
  说着三人就入了殿,她和含玉原本与赵月瑶都不算相熟,没太多话题可说。
  于是客套一番后,夏云姒便自然而然地问了她近来在宫中住着是否习惯、衣食住行是否都好。
  赵月瑶颔首:“劳婕妤娘娘记挂,都好。只是佳仪宫中没有主位,偶尔遇上些小事,臣妾等几个都拿不准主意,难免有些磕磕碰碰。”
  “凡事商量着来就好。”夏云姒抿笑,“顺妃娘娘是怕有个主位在那儿镇着你们都不自在。真有大事,她自会替你们做主,至于日常小事……你与叶美人位份高些,打个商量先定下来,想来另外三位也会听的。”
  她有意提起叶氏,就是想探一探赵月瑶对她是如何的看法,语罢便不动声色地瞧着她的反应。
  便见赵月瑶摇头:“叶美人却不是个能与人打商量的性子。”说着疲乏叹息,“她能让臣妾睡个好觉,臣妾便知足了。”
  夏云姒不禁一奇:“怎么呢?”
  赵月瑶面色僵了僵,却只苦笑:“……罢了,不说这个了。到底是皇上喜欢,别得便都不妨事。”
  说着她自顾自地将话题绕了开来:“叶美人的琵琶臣妾也日日能听见,比不得娘娘弹得好听。”
  夏云姒看出她这是真不想往下说,便也作罢了,笑道:“才人若爱听,就常来坐坐,咱们结伴说个话也是好的。”
  赵月瑶眼露喜色:“那臣妾先谢过娘娘了。”
  而后又闲闲说了些有的没的,赵月瑶便告了退。含玉多留了一会儿,从窗纸瞧着她走远了,才与夏云姒说:“赵才人比另几位家世都好不少,似乎和她们不太处得到一块儿去。”
  夏云姒一哂:“难免的。也未必是处不到一块儿,只是看不上眼。”
  “可明明又是随和的性子。”含玉凝神笑笑,“叶美人见了臣妾都懒得理睬,倒是她,一口一个姐姐地叫着。如真是看不上眼,多半也是叶美人举止上让她不痛快了。”
  夏云姒不禁好笑:“这才刚相熟,玉姐姐倒帮她说上话了?”
  含玉不禁脸红:“臣妾是直性子,瞧这妹妹还不错……起码是比那叶美人强些。”
  夏云姒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含玉许多时候是心肠偏软,可这番话说得倒也不错。
  宫中嫔妃之中,家世出身好的往往待人更为大度,譬如佳惠皇后、再譬如现今的顺妃。她们自不是人人都喜欢,只是家教让她们不许刻薄,须得宽容待人。
  所以她们若真对哪个人刻薄起来,那大抵便是那人举止实在难以入眼,让她们忍无可忍了。
  而出身上不高不低的,往往更容易目中无人。
  ——叶美人便是如此。
  含玉与她应是也没有过几次交集,却这般清清楚楚地说叶美人都懒得理睬她,可见叶美人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性子。
  含玉又轻叹:“不过娘娘放心,臣妾也会添个心眼,再不会平白待人好了。”
  吃一堑长一智,采苓那样的人,遇到一次就足够让人长记性了。
  况且,顺妃那般的安排,原也可以让她们五人在佳仪宫中先分出个胜负,旁人又何必多为此劳心伤神呢?
  .
  如此过了不几日,宫中渐渐有传言随着晚秋的寒风散开。
  ——宫人们私下里在说,叶美人真是性子轻薄。只要皇上留宿在她房里,住在四周围的宫人必能听到她夜里“叫唤”,一个个都无法安寝。
  这样的传言实在低俗、不堪入耳,却偏偏传得极快。
  最初只是宫人们在传,后来连嫔妃们都听说了,同去向顺妃问安时再见到叶美人,神情都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与她说话。
  再后来,叶美人自己也听说了这些话,她自然委屈,据说在皇帝再度驾临时大哭了一场。
  想来她哭得自是梨花带雨,翌日一早,皇帝便罚了住在她附近的一干宫人——按着传言来说,自是这帮人先开始嚼的舌根,这罚也罚得不冤。
  夏云姒却想起了赵月瑶那日的话——她也提到过,她睡不好觉。
  与含玉同做女红时她提起这事,不禁轻嗤而笑:“我说何来的‘睡不好觉’,原是真睡不好。”
  含玉细想都脸红:“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夏云姒抿唇:“赵才人到底是大家闺秀,若这话是她散出的,便不太会是编的。”
  更有可能是实在忍无可忍。
  ——想想看,大家闺秀也受不了隔三差五被旁人婉转承欢的声音搅扰得无法安寝不是?
  可这样的事又无法启齿,总不可能登门面对面地去说。
  想过消停日子,就只有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事情闹开才能治叶美人了。
  含玉压音:“若是这样……叶美人这般得宠倒也不稀奇了——可见不止是人美琴好,床上功夫也很了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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