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元化,到底谁不长脑子?”奉九瞬间恢复了自由,勃然大怒,“我会不知道你有多想继续念书?我可是‘奉天财神’的女儿,我会缺钱?再说了,我的钱都是我母亲留给我的,虽然我还没有成年,但我如果想动用一千块大洋的款子,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同意,更轮不到我父亲作主!全国任何一个花旗银行都可以兑现!这件事情,如果你同意,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我不懂你到底别扭个什么劲儿!”
一番话不打锛儿地说完,奉九杵着腰直喘粗气。
虎头早已恢复了平静,他回头波澜不惊地看了一眼奉九:“我不想上大学,我就想学做生意,赚钱,自立。”
奉九一看他盐酱不进的样儿,想想近两年来两人一探讨他的升学问题就得打一架,也是灰心,她木木地说:“虎头,我,我以后想管你,也难了,我订婚了……”
忽听得轻微的“咔擦”声,奉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也没太注意,她站了起来,有气无力地说:“其实,你真的不要有任何顾虑……如果改主意了,随时通知我,我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啊虎头。”
虎头垂着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三叔三婶的嘴巴真严啊……
奉九觉得没趣儿,只能迈步往外走,忽然,后面传来脚步声,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她随之看了一眼,立时变色:“天呐,你个笨蛋!”
那只抓在她胳膊上的手,原本是白皙修长,现在却沾染了鲜血,瞬间染湿了她的衣袖。
奉九抓住他的手,打眼儿一看,止不住一阵发晕:他的虎口被刺得鲜血淋漓,一些不知哪里来的毛刺也深深扎在肉里,奉九赶紧拽着他出门拐了个弯儿,进了他的卧室,放着洗脸盆架的地上放着一把白铜大茶壶,她拎起茶壶,用流动的水冲洗伤口,又翻出口袋里的一条细棉布手帕横着死死地捆住了受伤的地方。
“虎头……”奉九低低唤他,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安抚。
虎头漂亮的眼睛一下子闭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跟谁?”
还记着这茬儿呢?奉九其实觉得这事儿跟虎头应该上大学的重要性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宁铮。”
“谁?”虎头以为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那不是……”
“嗯,我前准姐夫。”
“这太荒唐了!”虎头很生气,嘴角紧咬着,额角暴着青筋,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是啊,但我总觉得,他……可能也是有什么苦衷,比如,不结婚就不能接管宁家势力之类的,或者其他什么事儿。我打算跟他沟通沟通看,说不定能跟大姐似的,又把婚给退了。”
虎头沉着脸,没说话,那眼光里透着完全的不信。
奉九脾气也上来了:“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稀罕作宁夫人?”
虎头看着眼前清丽绝伦的少女,想着她一下憨直至真的性子,看淡钱财,谦和暖人,的确不是恋势的那种女子。他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听说你这位前准姐夫很英俊。”
“英俊的男子多了去了,又不是他一个,而且一听他的身份,谁会想把自己陷进去?再说了,凭什么我大姐不要的,就让我接着啊?我是收破烂的么?”
明明气氛不对,但虎头还是一如既往地撑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权势震天的宁少帅,到了唐奉琳唐奉九这,居然成了她们唐家姊妹嫌弃来嫌弃去的“破烂儿”了。
他心里轻快了一些,刚才洗净了血迹,他们回到书房,虎头看着已经报废的自行车模型,毕竟倾注过心血,不免有点惋惜。
忽听得奉九柔柔的声音响起:“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虎头,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说过的话?”
“什么话?”他随意地问。
“长大了我们俩结婚啊。”奉九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虎头听了这话,立刻像个锯嘴葫芦一般,呆呆地望着她,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干嘛?!奉九不满他这神色,像是嫌弃自己似的,不禁飞几把眼刀扎他。
“算了算了,不为难你了,我可不想这么早就结婚,我还要去美国念大学呢。”奉九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小心翼翼地解开手帕——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于是在书桌上的笔筒里找到了一把小镊子,点着火柴消了毒,把虎口上扎的小细木刺儿都挑了出来,一边挑一边“噫噫”地叹气,等都挑完了,看着血兹呼啦的伤口,这才两手一摊:“哎哟看着就疼,我屁股都发麻了。”
虎头:“…………”
“等会儿我派秋声给你送岫岩红药,这段日子,你可不能再沾水了啊。”
虎头默默地点头答应。
奉九眼睛随意一扫,这才发现那辆漂亮的汉堡自行车木雕,已经被折成了两段儿,断口处染着暗褐色的血迹,很显然,虎头刚刚把它折断了,这才把自己的手都扎伤了。
她暗暗回想着刚才听到那一声“咔擦”声时,两人到底在谈什么,想起来了,是“订婚”……
看来虎头也舍不得自己这个发小儿订婚,奉九莫名有些温暖和心慌……
“奉九,上次你拒绝那个姓包的,不是用我当挡箭牌的么,这次也这么说,可好?”
奉九心下一窒,勉强笑道,“我大姐的事儿你不是也知道了么,要是家里再出一个私定终身的女儿,我爹真能厥过去。”
虎头,我怎么敢冒险把你拿来做跟宁家对抗的借口呢?这次是杀人不眨眼的军阀啊。
她站起来,回回神,又嘱咐了虎头一遍,一边心里暗骂自己真是罗里吧嗦,最后又忍不住加了一句:“你这双手,可是将来要画图纸盖房子修桥梁的手,最是本事,可不能有什么闪失,知道么?”
虎头没说话,奉九叹口气,摆摆手,走了。
留下虎头望着桌子上已经报废了的自行车模型,心里酸涩难当,他多想自己能父母双全,家境富裕,有人替自己着想,让自己在金玉满堂的唐府,直得起腰,能平视着他最喜欢的奉九,那双灵动清澈的眼眸……
☆、第14章 一面新妆待晓风
自从前几天宁家过来下聘,奉九一直都是闷闷不乐的,此时,她正在福泽居唐家老奶奶的大炕上陪着同父异母的小妹奉灵玩儿欻(chua,三声)嘎拉哈,面色红润和善的唐奶奶则笑眯眯地在一旁观战,看着面前两个孙女,怎么看怎么好——虽说她跟继母不亲,但对于这个小了自己两岁的妹妹还是很喜爱的。
按说以奉九的年纪已经不大喜欢玩这个了,不过爱玩的小妹既然发话了,她就乐得陪她玩一遭。
奉灵羡慕地盯着姐姐灵活的手一欻一放,三副共计十二个小巧的嘎啦哈就如同听得懂奉九的心思似的,在自己“捂一花,亮一花,四个不齐给人家”的反复念叨里,先将一个黄豆口袋高高抛起,再抓紧时间灵巧地依次将嘎啦哈摆出一水儿的“肚儿”、“坑儿”、“驴儿”、和“砧儿”四个面儿。
这三副嘎啦哈,都是奉九的亲生母亲还活着时在母亲的指点下做的,那时她将将八岁,亲自动嘴,连啃带舔,弄了一大堆的羊骨节,又洗得干干净净,晒得透透爽爽,这才从其中挑出品相最好的十二个,用红蓝粉三色染色,经过这么多年这么多人的玩耍,嘎啦哈象涂了一层油一样,变得晶莹温润,是奉九最喜欢的小物件儿。
奉灵出神地望着姐姐柔美的侧脸,知道姐姐因为跟前准姐夫定亲的事儿而心生郁郁,内心极为不忍,所以这几天才动不动缠着姐姐让她陪着玩儿,分散些注意力。
其实以奉灵的眼光看来,宁铮还是不错的,但既然姐姐不喜欢,那自然就有她的道理。
奉灵对两位姐姐都极为喜爱,但因为跟二姐年龄接近,总是玩在一起,所以感情更好。
奉九误会了妹妹略显沮丧的神色,笑着安慰小妹:“你的手太小了,抓着自然费劲,不过‘小手抓宝’呀,我们大灵子以后一定是个富甲一方的女财主。要不姐再给你寻一副更小的狍子骨节做的嘎啦哈吧;再有,口袋一定得抛高,而且不能偏,这样你翻动的时间就能充裕些;还有,别怕口袋砸手背上,别躲,不疼的。”
姐俩正说得热闹,父亲身边的下人忽然过来说老爷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位客人,让奉九和八小姐都过去见见。
奉九一头雾水:什么客人居然指明让家里两位小姐作陪?她和奉灵赶快跟奶奶说了回头见,跟着下人到前面客厅去了。
她们一进客厅,就看到一位货真价实的西洋美人儿,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大小,淡白金色的长发,编着两条麻花辫,柔顺地垂在耳边,一双绿翡翠般的大眼睛里有金色的光圈,跟小西教堂高高的穹顶镶嵌的彩色玻璃上画着的那些个天使一样美丽。
这一阵子脸色总也不放晴的父亲难得的笑容满面,拉过姐妹俩做了介绍——这是新调任奉天的美国领事葛大卫的大女儿,葛大卫以前在上海的领事馆做一秘,父亲在上海做生意时曾与葛大卫私交甚密,两人虽一中一西,但性情甚是相得,称得上是至交了,父亲在语言上也是颇有天赋,英语说得甚是流利,这么看来奉九卓越的语言天赋也是继承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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