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他们经过了一座幽深的大隐修院,金色的塔尖上是圣母玛利亚雕像;正是整点敲钟的时间,从修道院大门鱼贯而出一队白衣修女,从她们普遍的年纪看,奉九怀疑她们都是发了终身愿的。
芽芽从母亲处得知,这些穿着一身雪白法衣,包着头,腰间扎着绳带的修女们一辈子不能结婚,不能有小孩,不免替这些漂亮的阿姨们惋惜——芽芽一向觉得自己这么可爱,如果这些修女们不结婚,不就没法有自己这样的小宝宝管她们叫妈妈了么。
她跟奉九一说,奉九不免觉得逗趣,转述给宁铮,宁铮自得地一笑,觉得闺女说得对极了,又低声说,你说你要是生在这里做了修女,那可不光是我的损失,那称得上是世界的损失啊。
奉九哭笑不得地瞄了宁铮一眼——这溜须功力居然又精进了。
他们来到了圣马可广场,巨大的广场上有喷泉,有飞翔的群鸽,有小孩子在戏水,夕阳西下,他们找了一家露天咖啡馆,用了餐点。
芽芽率先发现有几个兼卖面具的街头画家的摊子,跟奉九说了一声,跑过去挑了一只猫形面具,龙生自然跟随,看了看,对长着两只角的小丑面具很是中意;跟过去的宁铮则什么都不想要,奉九自己动手挑选,挑了半天,没有特别入眼的,一看画家手边有调色板和若干只画笔,干脆先声明买下几个空白的陶瓷面具,自己在一旁的空椅子上坐下,动笔画了起来。
宁铮和孩子们及卖面具的街头画家都饶有兴致地看着。
奉九先画了一只身着虎皮裙精神抖擞的孙行者,又画了一个劈山救母、有两道很显眼的粗眉毛的小沉香,芽芽和龙生很是喜欢,新买的面具都不爱要了。
威尼斯画家对于这种明显异于西方的中国风面具非常感兴趣,奉九干脆又画了一只工笔翠鸟,大方地送给了他。
画家震惊于奉九娴熟的笔法和灵动的笔触,立刻起身郑重致谢,奉九洒脱地一拱手,学中国爷们儿还礼。
等刚画好的面具彻底干到不沾不花还得有一会儿,于是他们又坐到了一旁的露天咖啡馆里。
前面就是万神殿门前的两个喷泉——只要有喷泉,就不缺往里扔硬币的人。
虽然这儿的喷泉不像罗马那个三岔路喷泉那么有名,但还是有人在背对着喷泉许愿,然后扔硬币。
芽芽和龙生脖子后面各背着一顶草帽:奉九可受不了威尼斯这绝对不逊于闻名于世的托斯卡纳的艳阳了,生怕把孩子们再晒出个紫外线过敏什么的,所以早早就给一人买了一顶淡黄色草帽戴着,只不过他们时不时嫌热,只要太阳不那么照眼睛,就把草帽推下去垂在背上,黑色的宽草帽带松松地围着他们的脖子。
宁铮和奉九勉为其难地喝着咖啡,欣慰地看两个孩子在火红的夕阳里与水、与蓝天上盘旋的鸽群和广场上其他小孩子一起嬉戏。
奉九看着芽芽和龙生喃喃自语,背对着喷泉,各扔了一枚五里拉的硬币在泉水里,又像模像样地双手交握,对视一眼,一起用中文大声喊着:“我们一定要再回来!”,两个人许完愿,咧着小嘴,相视而笑。
一刹那,奉九觉得他们的芽芽和龙生长大了,成长为一对俊秀的少女和少年,她有预感,他们一定会实现他们童稚的誓言。
待乘船到了米兰,他们再一次跟孩子们请假,去了斯卡拉大剧院听意大利歌剧。
奉九和宁铮在国内当然也听过歌剧,但都是从欧美留学主修声乐的中国人演出的。
既然有机会来到了米兰,他们决定还是去听听正宗的意大利歌剧,尤其米兰,正是意大利歌剧的发源地。
他们坐在三楼的包厢里,顶层是普通观众座位,坐着的,却是具有高度鉴赏力的歌剧迷,一旦歌唱家们失误,那喝倒彩的本事,也是最有名气的。
今晚演出的是吉利,一位四十多岁的男高音歌唱家,剧目是《梅菲斯托勒菲斯的浮士德》,音乐总监是德萨巴塔,指挥则是享誉世界的托斯卡尼尼。
因为这近几年难得一见的强大演出阵容,所以偌大的剧院上上下下坐得满满当当,可以说整个欧洲的歌剧爱好者都倾巢而出,一睹这强强联手的精彩表演。
剧情跌宕起伏,吉利把重返青春的浮士德玩世不恭、洋洋自得、厚颜无耻的角色诠释得丰满立体,嗓音甜润坚实,转音漂亮华美,充满了色彩的变化。
当唱到恨不得人人都会唱的咏叹调——《纯洁的小屋,向你致敬》时,宁铮忽然觉得奉九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什么反应了,不像十几分钟前,还时不时举起手里的双筒望远镜,细细揣摩角色表情了,他扭头一看,果不其然,小觉包儿奉九又睡着了……
这出歌剧当然很精彩,不过委实太过冗长了些,奉九天天跟俩精力充沛的孩子混在一起指导学习、陪着玩闹,难免体力不济,她的眼皮越来越沉,直到……
宁铮其实刚刚一直在发呆:他对于意大利歌剧、芭蕾这种纯欧洲的艺术不大欣赏得来——在他听来,比梅先生的京剧差远了。
不过太太想来,他自然作陪。
从小打底儿的良好家教,让奉九即使睡着了,倒还是能保持着板正的坐姿,只不过后背轻靠着椅背,从表面看,还以为她在闭目欣赏优美嘹亮的歌声……这也是一种本事啊。
宁铮赞叹一声,又低低笑了一下——他们的包厢里,是一张双人巴洛克风格的华丽米白色长沙发,宁铮干脆把太太慢慢放倒,让她躺在自己腿上,并贴心地拉上了少半边包厢前面的猩红色丝绒帘子。
奉九是被如暴风雨一般的掌声惊醒的,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躺在椅子上了。
她赶紧起身坐直,跟着一起鼓掌,还显得非常热情。宁铮看着她毫无阻滞的动作,笑着凑过去在她耳边恶作剧地说:“你刚刚还打上小呼噜了。”
奉九大惊失色,啊?!这还得了?自己才多大就开始打呼噜?再说了,在这地方看歌剧能睡着还打呼噜,这不是丢脸丢到了国外么?
宁铮哈哈一笑,赶紧辟谣,“没有没有,我胡说的。”
奉九:“……”
等到第二天早上,比龙生还早下楼打算用早餐的芽芽看到父亲不知怎的,雪白衬衫领口露出来的修长脖颈上红了一块,一看就是牙印。芽芽仔细观察 了一下那细小的半圈儿痕迹,觉得跟母亲一口雪白的贝壳牙齿对得上,于是开口问:“妈妈为什么咬爸爸?”
奉九本就懊恼于昨天咬得不是地方,闻言一呆,宁铮哈哈一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因为爹胡说八道,所以被你娘给收拾了,你看她多厉害,芽芽可得躲着点儿。”
芽芽很是赞同地点头:妈妈厉害,这是毋庸置疑的。
奉九觉得自己的慈母形象都被这个时不时在闺女面前毁谤自己、搞不正当竞争的破爸爸给败光了,她微笑着拉过宁铮,背对着芽芽,暗暗拧着一点点他上臂内侧的软肉,一边咬着牙笑着说:“不拆我台能死不?啊能死不?”
“能疯。”宁铮大言不惭,他眼睛里发着光,一边拉下奉九的手放到唇边轻吻,一边微笑着注视着她。
芽芽虽然不懂什么叫赏心悦目,但就是觉得,整天腻腻歪歪的父母看起来,比圣马可广场商店里卖的意大利新郎新娘的图片还好看。
奉九到底还是拿出一条自己的浅蓝色没有图案的软绸颈巾给宁铮系上了,遮遮羞,姑且看成是沾染了意大利的花花公子穿衣风格吧。毕竟这牙印儿连芽芽这样的小东西都看得出来,再不遮掩一下,还不得被下属们笑死。
临行前,他们收到了一个惊喜:打响了抗日战争第一枪的黑龙江省省长马占山将军在诈降又二次起兵失败后,度过了黑河,在苏联呆了半年有余,又辗转来到了欧洲避难。苏联对于他们的态度是模棱两可,毕竟,苏联刚刚建国,自己的内部事务还没有理顺,所以并不想直接介入中日战争从而被迫选边站。
宁铮非常欣喜,赶紧相约在罗马会面,于是他马不停蹄地回去了罗马,而奉九带着孩子们暂时留在了威尼斯。
马将军也是惊喜异常,没想到能跟自己的司令在异国他乡见上一面,而且他还顺便带来了刘长春。
他们谈了什么,不得而知,但奉九觉得宁铮回来后精神为之一振。
自第一次参加奥运会失利后,刘长春辗转到了意大利,生病花光了盘缠,不得不流浪此地,有家不能回。宁铮很高兴再次见到自己的得意门生,勉励他不要因一点挫折而沉沦,还是应该坚持下去,奋起直追,又给了他一大笔旅费。刘长春眼含泪花,这可能是自奥运会后,唯一一个还对自己和颜悦色的大人物了。
校长就是校长,不管何时,没有抱怨,从不势利,总是坚定地站在自己一边。
第98章东方快车
宁铮回来后,与奉九他们汇合,下一站打算去法国,他们乘坐的是著名的“辛普伦——东方快车”号,这也是当前世界上最豪华的跨越欧亚的列车之一,目的地巴黎,他们一行人会在车上度过两天两夜,这也是奉九指名要体会一下的。
辛普伦是一条单线准轨铁路山岭隧道的名字,从瑞士的布瑞格起,穿越阿尔卑斯山,直至意大利的乔阿索边境,横贯大半个欧洲。
她在国内时早已久闻这趟列车的大名,这个线路已经开通了几十年,在列车上曾发生过很多传奇事件,比如一战停战协议就是在二四一九号车厢签署的,所以奉九一直心向往之;原本想着还不知得多少年才能有机会来欧洲亲身体验,没想到世事难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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