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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姐她强硬可欺 完结+番外 (今州)


  “笼中风景很糟糕。”
  “我不在意这个,风景下的人好就足够了。”
  不归倚廊柱,看那萧萧落叶:“我从前忌惮过你,也羡慕过。”
  姚蓉笑开:“殿下羡慕我什么?若是美貌倒是不必,殿下虽冷,却也是个大美人。”
  不归看她:“羡慕你风情万种下的洒脱。”
  姚蓉爱惜地抚着玉笛:“殿下毕竟与我不同,自然难得感同。自我记事,我知道自己便是个筹码。因我美貌,因我家世。世间之物我都喜欢,荣华与显耀来到手上,能掌几时就几时。我喜欢,不执念。我是他人眼中景,我也赏一切风景。我会取悦他人,更会取悦自己。这躯壳尽管由摆弄,我心始终自由,我便不乏。”
  她笑:“我是小家子门户,和皇家没得比。教条纲常,于我如这廊上天一般高远,一般虚。我永远也不可能为这高高在上的虚空作茧自缚。”
  不归抬头再看这苍穹,半晌才移目:“受两位教了。”
  姚蓉收了玉笛,酒窝时深时浅:“殿下是有什么吩咐?”
  风过满庭,落叶与青丝齐飘。天上有白鸽,地上有人间姝,低语在青丝间微晃。
  不归从怀里取出一枚令牌推过去:“宫变之时,我若不济,那便劳烦你们了。”
  姚蓉接过那统领诸天御的令牌,回头看了寝宫一眼,笑了一笑:“成交。”
  不归出倾鸾,一面走一面唱词。
  “蓬莱问津追故人,桃源翻窥两岸春。我煨落花为红炉,折凌岁,催回燕,笑归心,不如百岁春。”
  “天不与共,远人随相从。一壶桂花少年游,踏马行,温山川,太平稠,春秋又相逢。”
  毫无章法的唱词回荡在红墙瓦上,绕在指尖,一直唱到广梧也未停。
  薛茹守在牌位前,忽然听见这熟悉的唱词,连忙起身往外去。
  来的不是三十天。
  三十天早已凝固在身后的牌位上。
  不归将她的失神尽收眼底,按住左眼缓步来到她面前,轻声问她:“像她么?”
  薛茹向后踉跄。
  “除了这只眼,大抵是像的。”不归松了手,笑了笑,“不然不至于能得这样多的厚爱。”
  薛茹哽咽:“殿下,你想做什么啊……”
  “送行。送我前世未送之至亲。”
  *
  八天后,宗帝病危。
  楚照白知道这一生已来到尽头。周遭黑暗袭来,他不抵触这阴翳,只是惘然。
  前代河山太平,时运来到这里,他只需要做一个守成之君。少年时站在云端,也曾有雄心壮志,后来在世家各方拉锯里消磨殆尽。跨不出高高的龙槛,日复一日地在庙堂里摆设一张又一张中庸的棋局。
  时也命也,尽力了。
  唯一放不下的只有心头血。
  他有些睁不开眼,视野蒙着雾,看不清什么。
  一只枯皱的手握住他的手,声音沧桑:“公子。”
  他知道这是贾元了,他喜欢这声称呼。
  另一只纤细单薄的手拢住他的掌心,指尖轻柔地在他掌心里写下了两个经年的字:
  “召日。”
  楚照白的五指收紧了。
  这是他与她离宫偷历红尘的化名。
  日出于东,照月中天。
  他这样期望着做她的旭日,最后看着她成为别人的三十天。看着她远离,听着她声声锥心的生死不见。
  楚照白竭力睁开双眼,竭力想握住这只手,竭力想看清榻边人。
  你来见我了么。
  大雾散去,他终于看到了。
  榻边人双眼澄澈,腕眉容目,颊边有梨涡。
  楚照白骤然泪如溃堤,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月儿,月儿。”
  不归低头凝视他,轻轻拭去他弥留之际的浊泪。
  她以易容掩盖了左眼的蓝,就像假扮成燕回那样,再假扮成另外一个人,来到帝王病榻前。
  她俯下,对他轻声:“望春舞,是做给你的,只跳给你的。”
  楚照白的手忽然僵住,开始无休无止的颤抖。
  很多年前,当楚易月什么也不知道的时候——她喜爱那举世无双的兄长。
  但知人伦所在,克己不谈。
  她做了他很多年的火焰与皎月。她扮了很多年的痴儿模样,给他捣乱,给他惹是生非,拖他一起胡闹,拖他一起放肆,给兄长带去无尽热活,欢闹。
  后来,少年青葱结束。
  此等爱意,只可望,从来不可即。
  她自小便在贵女中千挑万选,考量着细碎与漫长,朝野与情意,最后为他择了两位最合适不过的,贤淑与聪慧的长嫂。她期盼他今生称心顺遂,无所不能得,无所不能企及。
  也曾打算与书生共度一生,为臣为手足,看兄长为帝,看兄长安好。
  两厢安康,这一生便再好不过了。
  后来,兄长欺她。
  兄长毁她。
  钟声长起,满宫丧声。
  公主不归踏出养正殿,仰首看东边初生的旭日。
  日光照于双眼上,长泪不能止。她掩上右眼,泪水冲刷尽左眼里的药汁,然而这一回,所见全是黑暗。
  ——此间多少人,毁了。


第100章
  “主子。”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冯家人动作越来越多了,我们还不动手吗?”
  “十天之内不动。”他站在窗前,看着夜里黑暗的地平线,“盯着他们,这种时候做得越多把柄只会越多。”
  暗卫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低头应一声是,无声地站在他身后五步。
  楚思远看夜色一点一点变淡,安静地等待破晓。夜里没有风,檐下铃忽然大作,随之而来的是心口震荡。
  他眉头一跳,再也按捺不下去,提起长刀配在腰上,确认过身上该带的东西,转身时眉眼压在刀锋里:“走,进皇宫。”
  他连夜叩宫门,守卫见是他便开门让行。谁知一踏进去宫门便紧闭,守卫拔剑围住了他。
  曙光很好,但长夜停滞了太久。
  楚思远带刀杀到养正殿下时,看见台阶上曙光下的人。钟声轰鸣,殿中宫人撕心裂肺的喊声传出来:“陛下驾崩——”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她垂下手,膝盖向下一弯,人从台阶上栽了下来。
  楚思远冲上去接住她,嘶声叫了一句:“阿姐!”
  她什么反应也没有,仰在他掌心里像一件冰冷的瓷器。
  楚思远脸色苍白,除了悲恸病发,他想不出第二个情况。他弃刀抱起她,顾不上外界一切,只顾找太医。侍卫趁乱护着他们回广梧,皇宫已然大乱。
  广梧内却仍是一片井然有序,他抱着她闯进去时,看见了消失许久的夫子袁媛。
  她伸手想接过不归,说:“殿下昏迷是因用了困相思,不是病发。”
  楚思远没让,怔怔低头看她昏睡的样子,确实安详得仿佛没有丝毫病发的样子。
  “为什么……在这关头兜这样的圈子?”
  “为了腾出空子,乱得再彻底一些。”
  *
  开景二十一年秋,楚帝楚照白骤然驾崩。公主不堪打击,在养正殿的台阶上摔下,一病不起。郁王闻讯刚闯进宫中,皇宫后脚就被严实封闭。
  皇宫迅速被冯氏掌控,柔妃与慧妃都被囚在宫中。京畿御林军副统领郭鹤仁反水,领兵助定王围皇宫。
  太师准备充足,早已把前朝掌控在一家之姓手里。威亲王刚回朝,昌城军来不及调入长丹,很快也被冯家困在亲王府内。
  连日来国都关于冯家的舆情一潮又起一潮,数桩旧案翻出,关于冯家的风闻江河日下。现今皇帝骤然病逝,公主病发,康郁二王猝不及防,定王一派却在这个时刻站出来强行主持大局,虚风影都成真刀光。
  国中众人笼罩在帝丧的阴影里,反应过来的有识之士大骂冯族,又很快被镇压下。
  楚帝从病倒到驾崩只经过了短短数日,就连冯氏也猝不及防,来不及替己身打幌子,只顾得上先下手为强。冯太师和冯御史控制前朝,准备清除异己。淑妃遮蔽后宫,遍寻玉玺不见后,下令抄广梧。
  定王拦下命令,自己带军包围了广梧。
  外界动荡,广梧里却迟迟没有动作,始终闭门不出。人传公主病危,但他不信。
  定王围在广梧外,下属上前拍门传令,等了半天,女官罗沁出来了。
  他按捺着某种直欲呼啸而出东西,竭力平复着声调开口:“交出言不归一人,我饶广梧宫上下不死。”
  罗沁在台阶上看他,她扫了一眼定王背后严实整齐、气势汹汹的士兵。一旁的冯观文一言不发,与杀气格格不入。
  “定王手握雄师,为什么不直接大开杀戒,闯进来抢人?”
  定王皱眉,一字一句沉声道:“没有见血的必要,我只要你们亲自交人。”
  “我们亲自交人。”罗沁应了一声,摇头嘲讽:“王爷是希望这广梧上下所有人,都成为背主的叛徒。王爷已经有了权位,还要人,要一个众叛亲离无所依的人。为什么呢?王爷是不是有些贪心了,都说江山与——”
  “住口!”定王脸色变了,猛然拔出剑指向罗沁,“你懂什么?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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